第71章 錦衣衛

錦衣衛

就是記着了要去順安考農官的日子,所以銀鈴才一早下山來的。她和楊豎一樣,路過那面攤。聽倆個吃面的男人低聲談論起了堤塘上的事,陸陸續續又圍上了幾個好奇之人,圍做一堆議論起了打生樁的事。

煮面的老板豎着耳朵聽,忘神竟是醋當成了醬油使,倒給客人用。後面實在忍不住好奇,自己也湊了上去。一群人從平羅灣堤塘談論到大魏玄武皇帝禁令,對于數千年間此等詭異之事如數家珍。談論起來,有鼻子有眼的,是比酒樓中說書先生說的還要精彩。

銀鈴路過,被陸清河三個字牽住了耳朵。背着個大背簍,背對着那群人坐在槐樹後,聽他們說話。然後就火急火燎的跑進衙門通知陸清河,那人比她想象中要鎮靜,甚至說可以是完全不在意此事,只叫她下去休息,準備明天一早去順安。

可她如何能坐的住,前腳出了書房。不到半盞茶的時辰,鄒遠去尋她時已經不再衙門裏了。換下的衣服,洗幹淨了,濕漉漉的挂在院子,在滴滴答答的趟水。

陸清河聞訊趕來,捏了把衣服,吩咐道:“張儲,通知下去,封鎖城門,禁止出入!另外衙門裏所有的差役都派出去,把銀鈴找回來,鎖進屋中,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放她出去!”

顯然那姑娘現在一股腦的要查打生樁的事,給他辯白了。

“是。”

張楚應了聲,立馬就帶着人奔出衙門。還未到午時,青天白日的乾州城就戒嚴了。從京師千裏馳騁而來的黑馬,一起被攔在城外。

尋常人瞧只見是青衣短打,頭戴竹笠,腳踩草鞋。虎背蜂腰,威風淩淩,走江湖的打手。但那塊懸在腰間的玄鐵令,守城的士兵還是認得的。

“是京城來的大人?”

小士兵,持着長矛,照列上前盤問。

為首的黑臉漢子,硬邦邦的應答,“奉上面的命令來乾州巡視,怎麽白日就把城門封鎖了?”

“衙門裏正在抓犯人,幾位請。”

做了個請的動作,守城将士把翻下馬來的幾個人引到城洞裏,拉開路障放了他們進去。

走了沒幾步,為首的人摸摸鬥笠,回頭問道:“乾州衙門大牢往哪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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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左邊,穿過前面周家酒肆,繞進巷子裏一直走到頭,再往右拐走半盞茶就是。”

點了點頭,一行人牽馬而去。根據指引順利的就找到了乾州衙門大牢,藏在破巷西南方位,八丈高牆下,豎着一座漆黑的小圓門。

差役正在開門,放了個姑娘出來。穿着藍色的紮染布裙,風風火火的從一行人旁邊經過。有些好奇,回頭看了眼他們的打扮,又什麽都沒問,直徑就走了。

随後亮了令牌,差役就恭恭敬敬的将人迎進了大牢中。走在潮濕髒污的過道上,一邊帶路,一遍不安的解釋道:

“幾位差爺,牢裏的人是剛才那姑娘揍的,可不關小的事。”

打開牢房,看見草席上鼻青臉腫的人,那幾個錦衣衛才曉得獄卒的話是什麽意思。

“就是剛才那出去的那姑娘?”

為首的趙恒問道。

獄卒連連點頭,“是的,她就是陸大人專門從苗寨裏弄來協助辦差的,喚銀鈴。是陸大人眼前的紅人,衙門裏沒人敢惹她。牢裏的這個人是她師兄,也是她親手抓住送進大牢裏來的。那姑娘今天不知道怎麽了,突然就來把人打了一頓。”

趙恒:“沒事了,你下去準備間幹淨的房間。然後備些酒菜,再叫個大夫來。”

丢出一小錠碎銀,獄卒立馬接住,樂呵呵應了是,退下去準備了。

牢房裏,巴東察覺到來人。撐着身子從草席上起來,沙啞的問道:

“你們是陳太師的人?”

“走吧,世子爺。”

巴東扒着牆,顫顫巍巍的站起來,吐了口血水,問道:

“陸清河呢?”

趙恒:“世子爺往後當好自己的差使便是,其他不必多問。”

随後招手讓兩個錦衣衛上前去,架起他出了牢房。還算是客氣,瞧着蠻橫,卻都顧及了前腳剛被銀鈴揍出來的傷。

而巴東口中的陳太師便是仁孝皇太後的父親,當今聖上的親姥爺。先帝崩逝,奉遺命輔佐朝政,權傾朝野。力主恢複羁縻制,以苗制苗。

巴士土司一族,與陽城陳氏淵源,可追至當年太祖高皇帝北伐之際。那時為保後方安定,就是靠陳氏招降苗人土司,使得大軍得以順利一路北上,勢如破竹,收複北昭一統天下。到了今時今日,利益糾葛牽扯更是千絲萬縷。

看管大牢的獄卒見巴東這苗匪頭子就要被提出去了,也不敢攔錦衣衛的架,除立即派人去通知了陸清河,也只能緊步跟着。

牢房外備了轎椅,墊着厚實的毛毯,前後由兩個雜役擡着。巴東被扶上去,轎椅才剛被擡上肩頭。陸清河帶着差役便趕來了,正巧同一行人迎面撞上。

石雷不知曉那些人的身份,遠遠的便呵斥道:

“站住,朝廷欽犯誰敢私自提人,你們哪衙門的!”

陸清河趕緊擡手制止他,走近了些,終于是看清楚了為首的那張臉。

趙恒對石雷的無理并不惱,一旁的錦衣衛從包袱中拿出一卷明黃錦布。雙手舉過頭頂,恭恭敬敬的呈遞上來。

錦布并未展開,只是拿出來一展。陸清河看見,率先帶頭跪在地上,伏身叩首。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跟着他随聲響起一陣鬧哄哄的頌喝,石雷頭頂一麻,這下才曉得自己沖撞了什麽。

皇帝有旨到,還未宣讀,像是來勢洶洶的山雨。叫人琢磨不透,聖旨裏到底是什麽意思,怎麽錦衣衛到乾州,先行将巴東從牢房裏接了出來。

趙恒也不讀,拿出來似乎也只是為了表明身份。

“陸大人起來吧。”

參拜過甚至,就将聖旨收了回去,命陸清河在前帶路前往衙門。

對,是命令。雖說談不上什麽倨傲,但不容置疑,錦衣衛代表着皇權,天生有着令人窒息畏懼的壓迫感。即便是陸清河,曾是皇帝的心腹,聖眷優渥大紅人。

安置好了一行人後,陸清河特意去拜會了時安老先生。依舊還是讓他先幫自己蔔了一卦,吉兇未定。

“師父,聖上可是知曉乾州的事了?”

他不安的問。

時安:“伯都指的是打生樁的事?你早該知道,你身為朝廷命官一言一行皆代表着朝廷,工地上出了人命。不但草草結案,還讓人在上面做什麽裝神弄鬼的把戲,何能不落人口實。此事言官鬧的厲害,聖上也難做的。至于陸家,你不必擔心,聖上心軟至少會保全老臣的臉面的。”

這會兒,彈劾他的折子不過兩三日,就已經像雪花一樣飛像了禦案。和乾州打生樁的傳言一樣,一夜之間滿京皆知。

陸清河并不想辯解什麽,法事是他支持銀鈴去做的,并不後悔。只是站起來,後退幾步,向老先生跪下拜了一拜。

“堤塘人命案無解,徒兒願意做引蛇出洞的誘餌,助聖上親政掌權。陸家還有銀鈴就拜托與聖上和師父了。”

時安卻是嘆氣,道:“願伯都所做,不是無謂的犧牲。”

從屋中出來時候,天已經黑透了。回到書房,楊豎和石雷接連來禀,并未找到銀鈴。那姑娘就跟憑空消失了一樣,陸清河猜測人大概是已經摸進了苗寨裏去了。她輕功好,對山中地形又熟悉,鑽了進去誰也拿不住她。

正是愁慮之際,害怕耽誤農考,想要再派些人。話才剛出口,又才遲鈍的反應過來,自己現在已經是待罪之身了。錦衣衛将巴東接進了衙門,盡管甚至并未宣讀。但其中之意思,其實都已心知肚明了。

倒是夜訪而來的趙恒,先開了口,“白日我等在大牢外碰見一個姑娘,也是她将巴東世子揍了一頓。陸公子要找的人,想必她就是她吧。”

陸清河并未否認,請來人上座,吩咐雜役沏了茶來。

“聖上旨意何時拿我進京”

趙恒翹起腿,呷了口茶笑道:“拿不敢,聖上只是有些話問公子。”

随後拿出了聖旨,交給陸清河。

“聖上說聖旨也不必當衆宣讀了,公子自行看過便可。至于何時啓程,待公子交接完差使,再進京也不遲。”

“交給差使?交接給誰?”

“巴東世子。”

陸清河不解,料到了打生樁的事一出。為安撫人心,朝廷必将重新啓用羁縻之制,以苗制苗。但竟要将差使全數交接給巴東,卻是始料未及。

自古以來朝廷上面只管任人用人,到了地方的差使上向來是鮮少插手過問的。而這次,竟特意下了旨意,命他将乾州大小事物、河工卷宗悉數交接。

“聖上要我将河工事務全數交給巴東?”

他還是不敢相信,皇帝想要親政,扳到陳太師,而巴氏與陳氏淵源頗深。

将乾州工事交給巴東,這可是一份喂到嘴的政績。乾州各處山寨、地勢山脈、湖泊水流。前期他都已帶人考察清楚,推行新政開荒種地,繪制了詳細的施工方略。下一個繼任者,只要跟着他的謀劃走,便能妥妥當當的将新政推行開來。

屆時巴東當真做出了政績來,皇帝還拿什麽理由來撤銷羁縻,推行改土歸流,這不是越改越回去了嗎?

“對,公子的卷宗方略什麽的,明日都一并交給巴東世子。早些交接完,你我早日啓程。”

“這是聖上的意思還是陳太師的?”

陸清河質問道,難以置信,這是他苦心孤詣地心血,現下竟是要為他人做了嫁衣。

“寫在聖旨上自然是聖上的意思。”

趙恒應得理所當然,拿起茶碗,用茶蓋撥了撥浮沫,細品起來這苗疆地道平羅白毛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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