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奇女子

奇女子

何母看見陸清河,氣勢便弱了下來。更未想到從銀鈴嘴中會蹦出那些話來,這姑娘比她想象中還要犟。

她不服,要她連陸清河要一起打,一起罵。

可這世道,男人總是饞嘴的貓,何況那還是陸家的兒子。

她自是不敢,摔門而去。

銀鈴噙着淚,對着緊閉的房門,憤懑不平的嚷嚷道:

“何夫人,我原以為您出身沙場,當體女子艱難。您張嘴就罵我有娘生沒娘養,面對陸清河您連氣都不敢出一聲!依我看來您這将門虎女,也不過如此!”

陸清河拉住她的胳膊,将地上的鳥籠撿起,遞給她。

“好了,不必管她。這是我的聘雁,與她無關,與何玉無關。我父親既沒來,那也沒關系。收下聘禮,我們擇日就成親。”

聘雁關在籠子,吓得呱呱的叫,像是在應和他的話一樣。

銀鈴惡狠狠的瞪着他,“我剛才說的話,你沒聽見還是聾了!我說了不嫁!何大哥的腿是救我斷掉的,鷺澤之戰也是他拖着殘廢的雙腿,不分日夜在後面統籌調度支持我。如今他受了風寒高燒不起,我做不到那你般無情無義!他好不起來,我不會嫁人的!”

“只你一人有情有義?我何曾說過不管他?為了治他的腿,我将我師父千裏迢迢的請來。不吝錢財,用的最好的藥治他!是他自己不願好起來,他在以此要挾你!”

啪!

銀鈴氣急敗壞,一巴掌扇在陸清河臉上,“你閉嘴,我不許你那樣說他!陸清河,帶着你的東西走!何大哥一日好不起來,我一日不嫁!他一輩子好不起來,我就一輩子不嫁伺候他!”

“好,這是你說的!”

“對!”

她不想再同扯些徒勞沒用的廢話,跑了出去,又被來人堵在月門下。

“在幹什麽!大吵大鬧,何玉需要靜養,怕他死不了是不是!一點點小事都拎不清出,鬧得滿天下都知道了,光彩得很嗎!”

時安帶着童子來到,不論對錯,将二人一起斥罵。

“一個安遠侯世子,朝廷欽點的兩榜進士,意氣用事!一個擔着乾州代理縣官,不知羞恥,張嘴閉嘴奸夫□□!你二人要如何,乾州将來要怎麽交到你手上,讓你主持地方政務!”

他身份高有權勢,穿着三鑲道袍,自有一股不容置疑威嚴。一罵,院子裏頓時安靜下來,鴉雀無聲。

陸清河低着頭,礙于禮義,自不會同為師為父的他去争,只是憋着肚子的悶氣。

銀鈴站在門下,仰着頭看着那老頭。目光兇狠,猶如惡犬。讓人恍惚聽見她磨後槽牙的響聲,小童瞧着她,不自覺往前了些替時安擋住。

“你……你要做甚?”

她靜默了一瞬,果然炸開。

“老先生有何臉面提乾州?我師兄卷走苗寨弓弩兵,乾州危急。先生冷眼旁觀,将百姓生死置于何處!将數千将士置于何處!倘若當初先生肯伸以援手,何大哥何至于拖着病體病到如此!你們居于廟堂之高,可知民生之苦!你們只知争奪權勢,勾心鬥角。有沒有想過鷺澤之戰敗了将如何,被挾持到島上的數百無辜百姓怎麽辦!我被治一個贻誤戰機之罪沒關系,我不怕,可我就怕連累他們跟着我遭殃!”

陸清河知曉她在氣頭上,口無遮攔,什麽話都說的出來,趕緊上前将她拖回來。

“好了,不得無禮!”

“我不,我就要說!老先生我不管你身後到底是什麽人,自我來衙門便以真心相待所有人。我以為你們也跟我一樣,實心用事,真心待人。敬朝廷,護下屬。至少不會讓真心想要為百姓做事的人寒心,可所有的人在你們眼裏不過都只是一枚棋子。不需要了,有了更好的,就可以抛棄!”

她掙開陸清河的手,解下農官的腰牌,嫌棄的擲在地下。

“朝廷的這差使,不當也罷!我告訴你當真實心用事的人,你們殺一個少一個!”

陸清河聽這話,怔怔地看着那姑娘。心下微微觸動,眼眶一熱。

她在為他争,為他不平。她身上有着他從未有過的倔強和正義,她只認可自己認為對的事,不受他人所左右,不畏強權所迫。

“好了,不許再使小性子了,牌子拿好。”

他心疼她初生牛犢不怕虎,不卑不亢的對抗強權的樣子。撿起地上的牌子挂在她腰間,回頭對黑臉的時安解釋道:

“師……師父,她被我氣糊塗了,說的都是氣話。我會好好訓她,不叫她再動不動撂挑子,扔牌子的。”

“哼!”

時安氣呼呼的瞪了一眼,帶着童子離開。轉過回廊忍不住又回頭,捋着胡子笑道:

“果真是顆好苗子,給吏部行文将她的任書發來。”

小童應了聲是,背後的吵鬧聲卻是更大了。聽着響動陸清河根本制不住那姑娘,晚上再見到她時。她連官服都脫了,印信令牌悉數壓到了公堂上。

只穿着件青灰色的裙衫,用銀簪挽着發髻,出入在何玉的屋子。一連幾日都是如此,劍拔弩張的幾人也算的是安寧,沒鬧出什麽幺蛾子來。

何玉的高燒在第三日退去醒了過來,只是雙腿在軍營裏受了寒。止不住的疼,打着哆嗦,要不間斷的施針才能微微止住些。

用過晚膳後,銀鈴正在給他的雙腿熱敷藥包。衙門外突然響起了好大的一陣鞭炮響,夾着熱鬧的鑼鼓聲,街門前圍滿了聞聲來看熱鬧的人。

楊豎手牽着白馬,陸清河立于前,一身紅衣頭戴紅纓帽。手捧鳳冠霞帔,釵環流珠相映,熠熠生輝。

瞧見門口這陣勢,腦子活絡的差役早就鑽到後院裏頭報信去了。一個往何玉的小院去,一個往道堂去,深感今夜這陣仗缺了一人,誰也收不了場。

因為三人的恩怨鬧得滿城風雨,何玉身體不好,差役特意将銀鈴喚出了屋子,附在她耳邊小聲嘀咕。

随後只他一人跑了出去,過了半個時辰,衙門外還是熱熱鬧鬧的鑼鼓聲。受不住那肅殺之氣,一咬牙跺腳又跑了進去。

這次回來的不止他一個人了,後面那姑娘只聽是陸清河在外面敲鑼打鼓的要找她,沒說他給她送嫁衣來了。

“陸清河,你幹什麽?跟我進來,我有話跟你說。”

他又一聲不吭的背着她胡來了,銀鈴以為自己定然是要氣惱的。可看見那個清隽俊逸的傻子,捧着鳳冠霞帔,倔強的站在人群裏等她。

她又什麽氣都生不出來,只是難過,難過地想要伏地嚎啕大哭。

“我不,銀鈴我要你自己走過來,接過我為你準備的嫁衣,我們今夜便拜堂結為夫妻。我父親在燕北無法趕來,那我便以乾州父老鄉親為證娶你為妻。”

他往後退了一步,退到馬下,等她向他走來。

“陸清河你在幹什麽,你還是個孩子嗎?讓這些人都散了,進來我有話跟你說。”

面對他銀鈴似乎總是沒什麽有什麽好耐心,上前一把拽住陸清河往衙門裏拖。他杵着不動,将衣服塞到她懷裏。

“我說了我不嫁,你還要我說幾遍!”

她本不想在大庭廣衆之下折損他的面子,火氣一竄上來失手打翻了托盤,鳳冠砸到地下,散了一地的珠花,滾到人群裏。

但沒人去撿,只緊緊盯着那兩個人,看着男人被憤怒的姑娘拽進衙門裏。避開了人,怒不可遏地質問才在回廊下響起。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逼我,我會治好何大哥的,你為什麽不能再等等我?”

陸清河垂下肩,眸子噙着淚,自嘲笑道:

“因為你從來沒有堅定的選擇過我,因為你總是出爾反爾,因為……”

因為他的師父說何玉該好起來了,實際上卻毫無起色,不過一切都不重要了。

“楊豎,進來,帶夫人回府。也好,你現在衙門的差使也辭了,明日我們就一起回燕北吧。”

楊豎果然從垂花門下走了出來,逼近銀鈴。陸清河摘掉了頭上的紅纓帽,用手指揉揉眉心。

銀鈴大駭,知曉自己敵不過他的,“陸清河你要做什麽,強搶民女嗎?!你不要忘了這裏就是衙門,時安老先生就在這裏,你們誰敢動我!”

陸清河擺了擺,顯然有些不耐煩了,“楊豎,愣着幹什麽,帶夫人回府!”

“陸清河你別逼我!你若敢亂來,我立刻就寫狀子上京告你強迫于我!”

“告我?告我什麽,告我奸污于你?你情我願我的事,你現在說告我奸污你?”

“我說過我不嫁的,你敢挾制我,你看我敢不敢!”

楊豎被銀鈴的話吓一跳,從未見過如此膽大的女人,縮着手不敢動她。好像只要碰了她一根手指頭,就要被她告的身敗名裂一樣。

陸清河怒漲紅了臉,推開他,欺身上前一把抓銀鈴的胳膊。

“好啊,你告啊!你若逃得出我的手掌心,你只管去告!”

他彎腰一把将人抗在肩膀,摔袍而去。探頭看熱鬧的差役一個個跟避瘟神似的躲開,楊豎忙得緊跟在後。

時安的身影猝然立于垂花門下,“陸清河,你還有沒有王法!銀鈴是朝廷命官,你要綁她去哪兒,還不給為師放下她!”

居高臨下的看着石臺下發瘋的男人,銀鈴倒挂在肩頭上,氣血逆轉,頭暈眼花中還在奮力捶打陸清河。

“老先生救我!”

她适時求救,完全忘了早幾天罵得老頭吹胡子瞪眼。

時安中氣十足的又斥了一句,“幹什麽,還不放下她!”

“這是我和她的事,師父不必過問了,我知道我在做什麽!”

他想要繞過時安,扛着銀鈴走出去,兩個童子持劍一擋。

“你知道,你知道什麽!這姑娘什麽性子你不是不知道,當真要叫她把你們床上那點事,鬧到聖上面前去?你丢得起這個人,你爹丢不起,陸家丢不起!”

老人家臊着臉大罵,那姑娘氣急了,連他也敢罵還有什麽她做不出來的事!真真當的是在世奇女子,他活了大半輩子頭一回見那麽驢的姑娘。

當然陸清河也是頭驢,兩個人簡直天造地設,活該是一對,愛恨情仇糾纏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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