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就連段辭也分不清, 自己這股怒氣是因為那搭讪者是個GAY,還是因為他搭讪的對象是林硯。
他此時腦子裏只有那一幕,那個穿着妖裏妖氣的男人勾着腿,想往青年身邊蹭, 媚眼如絲地問他要不要去開房間。
他作為林硯最好的朋友, 都沒有這樣試圖勾過他的腿, 問他去不去開房!
簡直不知檢點!
段辭抿緊了嘴唇,手指上的銀色指環勒緊了指根, 留下一圈勒痕, 他朝着林硯的方向大步走去。
林硯見莎莎還在糾纏,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剛想再次拒絕後轉身走人,肩膀上忽地搭過來一只手。
那只手在握上他肩膀的瞬間收緊了力道,是一個接近“擁抱”的姿勢,随即林硯身邊多了個人。
林硯擡頭一看,是段辭。
男人的嘴唇抿成一條線, 是不怎麽高興的神色,他沒去看對面的莎莎, 而是先轉過頭, 親親熱熱地跟林硯打招呼:“找到你了。”
恍惚間,林硯還以為起初段辭的陰沉是眼花。
但段辭手臂上的力道又告訴他這并非錯覺。
林硯伸手拍了拍段辭的手臂,他比林硯高, 肌肉也比他結實, 段辭放松了力道, 卻沒有松開他的肩膀。
“你怎麽到這兒來了?”林硯問。
段辭說:“之前吃飯的時候聽到你打電話, 感覺你會來,想來看看。”
林硯指了指前面的彩繪板:“那邊是新辦的活動, 你要不去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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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沒意思。”
段辭興致缺缺地挪開視線,轉向林硯前方的男人。
莎莎還沒走。
準确的說,一看到段辭走過來,莎莎的雷達就滋滋作響,他在心中為好友感到擔憂。
莎莎臉上的笑容不減,他調笑着問林硯:“這是你朋友嗎?”
林硯點了點頭。
他知道莎莎在酒吧裏幫忙頒獎,理應跟徐堯關系匪淺,因此林硯也不太好直接無視他。
段辭就跟得到了認可般地看向莎莎。
莎莎打量着段辭,周正小帥哥,穿衣打扮來看家底豐厚,雖然說是林硯的朋友,但看起來又有點微妙。
如果說是朋友,這人身後遠遠站着的那兩位看上去才像朋友。
啧,徐堯這家夥,看上的人也挺棘手。
莎莎腦中百轉千回,最終只微笑着再次邀請林硯:“真的不考慮跟我出去?”
還沒等林硯回答,段辭就已經斬釘截鐵地說:“他不去。”
“朋友就能替他拒絕嗎?”莎莎問。
段辭的臉色沉了下來,正待回話,就聽見青年的聲音道:“他可以。抱歉,你不要再問了,我真的不考慮。”
他聲色清澈,答複也又認真又很純。
襯的莎莎過于孟浪。
但他不明白的是,就是這種純,反而讓人更想看見他動情的樣子。
最起碼莎莎理解了徐堯的眼光。
這類清純大學生,又身高腿長,膚白貌——貌看不清的,總之極品。
他都快願意為對方從良了——只要他摘下眼鏡後稍微能看一點,嘻嘻。
段辭又高興起來,他搭着林硯的肩膀:“走吧,我們去吃夜宵。”
他是開心了,但酒吧裏還有另外兩位不怎麽高興的人。
徐堯站在二樓,将一切盡收眼底。
自從莎莎下去後,他便一直淺淺蹙着眉,尤其當莎莎開始跟林硯搭讪後,徐堯經不住地胡思亂想。
莎莎雖然浪,但長相身材還算可以,萬一真把林硯撩動了可怎麽辦?
一開始只是隐約的擔憂,但直到那陌生男人直奔林硯而去的時候,徐堯忍不住握緊了欄杆。
那人很明顯是認識林硯的,目标也很明确,姿态娴熟地圈住他的肩膀,勾肩搭背。
徐堯硬生生忍下想立即從面前的欄杆一躍而下的沖動。
就算只是朋友,未免也太沒有距離感了。
他看着兩人和身後跟着的另外兩個男人往出口走,吧臺前的莎莎擡起頭,撞見了好友愠怒的視線。
而另一邊,桑寧坐在自己的卡座裏,看着林硯的背影。
他沒有什麽類似憤怒的情緒,桑寧只是在想,他的小模特,好像真的很受歡迎。
小模特在拒絕他的時候,撩起了上衣,說自己的腰部很敏感,那肩膀呢?
那個男人搭着他的肩膀,他會有感覺嗎?
……
段辭和林硯往外走,他剛剛被林硯肯定了,高興之餘,那妖裏妖氣的死GAY也給他敲響了警鐘。
他邊走邊想。
男人,和男人也可以?
而且,在下面的GAY又怎麽會找上林硯呢?
他糾結再三,還是趁着林硯點菜的時候小聲交代:“小學弟,你還是離那些GAY遠一點,他們很危險,只想和你那個。”
林硯:“……”
林硯回以一個古怪的眼神。
他想想覺得好笑,忍不住笑了。
段辭還得避開狄子睿他們,只能小聲地問:“你笑什麽?我認真的。”
林硯問:“那個是哪個?”
“……就,”他左看看又看看,趁着對面的狄子睿低頭的工夫,小聲說,“上床。”
林硯又笑。
段辭:“你又笑什麽?”
林硯夾了個雞腿給他:“笑你想多了。”
他只是個路人,都遮成這樣子了,再怎麽樣也不會再招桃花。
*
昆侖娛樂。
在林老板忙于學校事物的時候,安淮的新歌錄制流程走的很順利。
在發表前,章樂問林硯,作曲人寫什麽名字,是真名還是取一個代稱。
這在圈子裏是常有的事,有些明星的藝名還是通過大師算命修改的名字。
林硯想了想:“寫Y吧。”
這也是他在現實裏用的名字。
母帶制作完成後,由于事關空降領導,章樂親自盯着這件事,從制作到發行以極快的速度推進着,同時在安淮寝食難安地等待下,發行的那一天終于到來了。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這個世界原著是一篇三流晉江小說,又經過花家魔改,因此娛樂圈的運營模式和現實有微妙的不同。
這裏有健全的打歌機制,也有專門的音樂論壇,面向所有聽衆,這裏各位歌手的粉絲最關注的就是每首歌的班底。
因此在歌曲版塊的論壇上,早有專業放料的營銷號守在那邊:【昆侖娛樂,安淮新歌,《微光》,作曲:Y,作詞:梅姐。】
底下安淮粉絲聞聲而來:【蹲蹲。】
【梅姐我知道,是昆侖娛樂的老熟人,老合作對象了,不算一線,勉強二線吧。】
【Y是誰?新人?之前沒見到過。】
【艹,搜完回來了,真的是新人。好你個昆侖娛樂,安淮簽你,你就是這樣對她的嗎?給她一個新人作曲家?@昆侖娛樂,你死了。】
【為安淮不值,這麽重要的新歌季,給她一個新人作曲家,Y什麽Y,我還N呢。】
【聽說昆侖娛樂空降了林家二少爺,是個草包吧,絕對的草包吧,安淮在這時候留在昆侖娛樂已經是天大的恩情了,他居然恩将仇報!】
能看到這條消息的不止是安淮粉絲,還有她選秀的老對家,一個叫“沈曉蘭”的歌手粉絲,雙方撕過無數次,這會兒大聲地嘲笑起來:
【笑死,新人作曲家配新人歌手,很般配的一對。】
【安淮和Y鎖死。】
【我家合作一線作曲家,你家合作新人作曲家,誰都敢說我家早已NEXT LEVEL。】
然而不管安淮粉絲如何破防,安淮的新歌還是如約而至。
在這一天,最關注這首《微光》的,不是安淮粉絲,而是對家粉絲。
其中沈曉蘭的大粉蹲守在電腦前,為自家偶像的新歌刷數據的同時,還點開了安淮的新歌,準備好好嘲笑一番。
笑死,什麽爛歌——嗯?
舒緩的前奏從音箱裏流淌出來,伴随着滴答滴答的鋼琴聲,安淮開了口,配合着音樂聲,格外地動聽。
沈曉蘭的大粉叫璐璐,璐璐對老對家的聲線特別熟悉,安淮的聲音在歌壇裏也只能算一般,是這首歌的曲子格外契合她的聲線,将她硬生生擡上了一個等級。
這首微光前奏清新,從第一個音符出來開始,雖然重複,但卻格外好記,曲風很特殊,叫人如沐春風。
仿佛聽衆面前也出現了一道微弱的光芒,伴着微風,往前繼續走。
和原先判斷的爛歌完全不一樣。
甚至,抛開老對家的憎恨,璐璐認為這首歌完全有希望成就一首熱門歌曲,但這首歌是很明顯的曲擡人,換一個人唱,會是完全一樣的效果,根本不是安淮演唱的功勞!
媽的,這個Y到底是誰?!幹嘛想不開非要去捧安淮,怎麽不來和沈曉蘭合作呢?
曲風這麽純熟,到底是哪個知名大佬的馬甲?
這首歌對剛出道的安淮而言,無疑非常關鍵。
新歌發表的那一天,安淮和經紀人坐在房間裏,緊張地等待着。
經紀人點擊播放音樂,安淮的吟唱伴着動人的旋律在寬大的房間裏回蕩着。
“真好聽。”經紀人感嘆,“小林總也太厲害了,能寫出這樣的曲子,還這麽年輕。”
安淮想起青年把曲譜交給她的時候,臉上那股子漫不經心,就好像這只是他随手寫的曲譜,她還以為只是一首平平無奇的爛歌。
但沒成想,這位年紀輕輕的豪門二少爺,竟然還這麽有才華。
她激動地在原地轉了個圈,又跟想到了什麽似的,從放在一旁的包裏翻出了那張已經有點發皺的紙。
經紀人問:“你幹嘛?”
“我要收藏好這頁譜子。”安淮眼睛亮晶晶的,“這可是小林總的第一首歌,我覺得以後肯定很值錢!”
一時間,打歌論壇也是風起雲湧。
音樂界針對流行歌曲,有專門的音樂榜單,排名無窮盡,但凡能沖進前100的,都是知名一線歌手。
像安淮這種等級的,多半是排在五千名開外。
她的老對家沈曉蘭簽的是專門的音樂公司,特地找來了一線作曲家與她合作,才将她硬生生擡到了前1000名。
而這首《微光》剛剛發表,秀粉的力量再加上被旋律吸引的自來水群衆,排名就已經沖進了前2000,能進前1000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
這對安淮和昆侖娛樂來說,簡直是開門紅。
論壇裏的粉絲也是一整個大變臉:
安粉表示:【Y對不起,Y老師,是我剛剛太大聲了,請再和安淮合作叭,你兩天造地設,天生一對,我看哪個妖怪敢反對。】
【Y,嘻嘻嘻,和我家合作的,Y,嘻嘻嘻。】
【Y老師下首請保持這個狀态,以後你就是我的老師。】
路人和對家粉:【給我的糊糊小牆頭舔舔Y,完全不像新人的曲風,還有第二首嗎?】
【昆侖娛樂也不剩幾個人了,為了股價,目測會力捧安淮,看來Y還會跟安淮合作第二首。】
【又聽了一遍,媽的,忍痛斥巨資五塊錢買下整張專輯。】
【Y跟昆侖娛樂什麽關系啊?安淮粉絲怎麽還鎖定人家呢,也許只是一次小合作,下次Y康康我們別家小歌手。】
【別吹的Y跟什麽金瓜一樣,現在一首歌運氣好爆紅的還少嗎,能産出多首熱門歌曲的才配一聲Y老師,別下首就隕落了。】
……
安淮新歌發表的時候,林硯也在聽這首歌完成的如何。
不過他并不關注排名,對他來說,一首歌錄制完發布,就已經結束了。
青年戴着白色的藍牙耳機,坐在申大課堂的最後一排,這是一節選修課,大多數學生都在偷摸着玩手機。
完整的旋律從耳機中流淌進耳朵裏。
聽完了整首歌,林硯摘下耳機。
黑色的水筆在青年指尖轉動了一圈,最終落在白紙上,化成一個個音符。
安淮的演唱無功無過,在林硯的預料之內,但昆侖娛樂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想捧紅安淮,必須要緊鑼密鼓地多準備幾首,一鼓作氣才行。
林硯在曲譜上寫出兩個字:《錦鯉》。
他寫到一半,放在一旁的手機就響了。
林硯看了一眼屏幕,是一個陌生電話。
他拿起手機,防止是公司那邊的事,彎下腰,偷摸從後門溜了出去:“喂?”
電話對面是一個女生:“請問是林先生嗎?”
“對。”
“您好,您之前報名的義工審核已通過,想跟您确定一下,這周六您還有時間嗎?”女生溫和地問。
義工……?
這時候林硯才想起來,這同樣也是他路人玩家的兼職之一。
審核周期極長,要求也很嚴苛,如果不是林硯是申大的學生,根本沒有報名的資格。
是一家心理醫院,他剛來這兒的時候報了名,但遲遲沒有回應,林硯早就在他那忙碌的打工中把它忘記了。
審核都通過了,總不能不去。
林硯:“有。”
女生說:“那我給您預約上,到時候見。”
林硯:“好。”
*
是夜。
夏末總是很容易下雷暴雨。
淩晨時分,申城的夜空烏雲遍布,很快,伴随着一聲驚雷,整個城市仿佛都被暴雨籠罩。
狂暴的雨滴如同天空破了個口子,雨水毫不留情地拍打在落地窗上。
市中心高級公寓的頂樓大平層,男人從床上驚醒。
房間裏很暗,他沒有開燈,起身來到客廳的酒櫃前,從裏面取出一瓶酒,倒進杯子裏,往裏面加了冰塊,仰起頭一飲而盡。
申城是個不夜城,哪怕再晚,腳下永遠如霓虹銀河一般亮着五色燈光,但此時由于暴雨的的存在,為人間煙火蒙上了一層雨幕。
“轟隆隆——”
驚雷劃過天幕。
短暫的閃電照亮了男人映在落地窗的臉。
英俊而冷漠。
謝無宴好似整個人也陷在了雨幕中,他看着眼前的落地窗,仿佛在它的投射下,靠近門口的地方站着保姆的屍體。
她的頭被車子壓癟,側着頭,旁邊抓着一個失去了手的小孩兒,就這麽站在那邊,血淋淋地跟着他。
又是雷雨季節。
這個季節很容易讓謝無宴再次想起那一幕。
但他也不想開燈,他喜歡黑暗。
男人冷靜地放下酒杯,對自己再度出現的幻覺不屑一顧,他離開落地窗,往卧室裏走。
在客廳的拐角裏,有一整面牆壁都被改造成了魚缸,裏面如小型海洋般地來回游蕩着一條血紅龍魚,魚尾猶如水中火焰,四周生長着美麗的藍紫色珊瑚。
謝無宴淡漠的視線就這樣頓住了。
這條魚并不是他親手買的。
那天他和心理醫生何曉慧說自己遇到了一條魚後,謝老爺子不知怎的得知了這件事,還以為孫子想養魚,連忙派人給他送了這條魚,還順便改造了這面牆。
這條魚非常昂貴,光看價值完全是修車店那條藍色的半月鬥魚所不能比的。
但謝無宴靜靜地看了它一會兒,看着那紅色魚尾,忽地說:“醜。”
當他凝視着這條魚的時候,他忽地想起青年那張漂亮的臉來。
身邊如形随形的血腥幻象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