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一桌十人, 将包廂坐的滿滿當當。

這下子何校長剛剛加的菜又不夠了,方明正很上路地用去洗手間當借口,獨自走出去找服務員點了一桌子都放不下的菜,還順便買了單。

中途何校長出去接了個電話, 包廂裏再次陷入沉默。

方明正這一波人進來的時候, 林硯從裏面起身接了一下, 再落座的時候換了個位置,現在他旁邊坐的是桑寧和段辭, 陸羁被換到了另一邊。

在場的主角五人組中, 段辭陽光帥氣, 陸羁野性難馴,謝無宴冷淡陰郁,桑寧氣質出塵,江舟涼溫文爾雅——

各有各的好。

就是互相有點不熟。

在場有幾位都不是會主動打招呼的人,而那些會主動的要麽在外面點菜,要麽出去打電話了, 剩下的江舟涼又選擇了暗中觀察形勢,以至于場面一度陷入冷場。

林硯看見這裏沒人說話, 他側過頭小聲問好久不見的桑寧:“你也是來看校園慶的?”

桑寧沒想到他會主動跟自己打招呼, 下意識捂上自己的手腕:“嗯。”

他手腕上的紗布被襯衫緊扣的袖口牢牢遮住了,無人發覺他的異狀。

林硯的聲音惹來段辭的注意,他開口問道:“小學弟, 你認識他?”

林硯說:“他是我老板, 我在他的畫室兼職。”

段辭想起林硯說過他以前當手模的事。

但是他知道, 陸羁卻不知道, 他跟林硯隔了一個位子,看了一眼段辭, 朝着林硯望過來:“你會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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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羁并不喜歡這種感覺,就好像林硯在他們之中,跟段辭有他們兩才知道的秘密。

林硯搖頭,他舉起了手在桌下晃了晃:“不是,我當模特,手模。”

在場衆人都朝着青年舉起的手看去,他的手指纖細修長,非常漂亮。

徐繪看着桑寧的眼神,心道他之前說的那個“缪斯”不會就是這位吧?

倒的确是眼光不錯,他們這種畫家最能捕捉美的瞬間,林硯太漂亮了,的确很能激起他們想留住這種美的欲望。

也不知道桑寧有沒有成功畫到對方的腰。

但是就徐繪看來,明明他的舞臺更值得畫。

陸羁留意到桑寧的神情,他端起空碗,拿起勺子,盛了一碗桂花酒釀小丸子放到林硯面前:“這陣子這麽忙,你還有時間兼職?”

“謝謝陸哥,”林硯說,“最近沒有了。”

桑寧握緊了隐藏在襯衫袖口下的紗布,眼看着小模特的注意力被另一人吸引了去,他開口補充了自己方才的回答:“方明正邀請我們過來看校園慶,沒想到會有你的舞臺。”

他提到了方明正,原本覺得氣氛有些詭異,摸不着頭腦的方社長頓時接過了話茬:“桑學長他們是我邀請過來的,對了,林學弟,我想問你,那段中間的SOLO是你自己編的嗎?很震撼,以前好像沒聽過原曲。“

林硯:“嗯,自己改的。”

“那你還懂作曲啊?”方明正感慨,“你會的真不少。”

這麽想的人不少,至少段辭就深以為然地點頭。

謝無宴給自己也盛了一碗酒釀小丸子,男人拿起勺子舀了一勺,低頭嘗了嘗味道。

不甜,有點酸。

他面無表情地想。

嚴格說起來,這裏面的人兩個是林硯的同學,一個是林硯的老板,只有謝無宴,什麽都不算,自然是不如其他人了解他的。

這很正常。

江舟涼坐在一邊,他觀察着桌上的局勢,在心裏笑了笑,看來小朋友很受歡迎。

幾個桌上有競争力的,除了謝無宴一直沒說話,桑寧的态度說單純的老板也行,說有好感也不違和,但段辭和陸羁這兩人落在有心人眼睛裏就很明顯了。

年輕人,總是憋不住情思。

他們吃飯的時候,林硯直播間裏的彈幕已經炸鍋了,無論是哪家觀衆,都在啊啊尖叫:

【啊啊啊好帥!顏值粉事業粉在這一刻合二為一!】

【救命,我要爬起來跑操了,太燃了!】

【建議學校把這一段當作課間視頻來回播放,我中午能日兩張卷子!】

【這手,這歌,這臉,這眼睛,我死了。】

不過很快,随着他們出來吃飯,點家彈幕又被晉江彈幕給完全淹沒了:

【所以直播間簡介裏說的主角六人組就是這六個人?讓我先認認人,怎麽少了一個?】

【還有一個沒來啦。】

【各有千秋,都挺帥的。】

【好,讓我看看嗑哪對——是我打開的方式不對麽?怎麽感覺沒一個雙箭頭的,我太急了?】

【豈止沒有雙箭頭,怎麽感覺有幾個人單箭頭我們小主播呢?】

【段辭演我,陸羁演我,謝無宴演我。】

【小主播剛才的舞臺太牛了,他們像我們一樣激動,也是情理之中叭。】

【CP不确定,再看看,先當小主播事業粉。】

這時候,何校長從外面走了回來,方明正的話題被校長吸引過去,談起了一些冠冕堂皇的公事。

林硯總算有機會開始吃自己面前的菜。

一頓飯吃完,林硯有些遺憾,畢竟有幾個大電燈泡在,主角組幾乎沒有機會接觸和說話,不過沒關系,算算時間,綜藝快來了。

何校長他們走在最前面,林硯走在段辭身後,謝無宴跟在他後面。

何校長的司機已經将車開到了大門外,何校長又說了幾句,和江舟涼一起上了車。

在豪車上,江舟涼和何校長不輕不重地聊了一下最近的合作案,何校長問他去哪裏,江舟涼說回公司。

何校長與他交情不深,但也對江舟涼的性格有所耳聞。

江舟涼和陸羁、謝無宴都不一樣,謝無宴本身就難以接近,江舟涼相對來說要好接觸的多,但和江舟涼交淺容易,交深很難。

結束了公事,何校長閑聊般地問:“好像江先生對林硯很欣賞,學生代表也選了他,他不會就是你想送花的後輩吧?”

好像也沒有聽說過江家有什麽姓林的後輩,姓林,不會跟那個林家有關系吧?

江舟涼收回看向窗外的視線,他用一種溫和的口吻稱贊道:“優秀的孩子當然值得欣賞。”

“我很期待他的成長。”

何校長二人走後,剩下的徐繪趕着回去陪老婆,叫了一輛出租車,和桑寧他們一塊走了,臨走前跟林硯他們道了個別,方明正也跟着一起離開。

林硯右手拿着傘,卻沒撐起來,只是握在手裏。

霓虹招牌就在他頭頂,水滴順着招牌尾部掉落,滴在青年的頭發上。

謝無宴站在他身後,男人低垂着眼眸,看着那水滴順着林硯蓬松的發梢落到他白皙小巧的耳朵上,又沿着他的耳朵滴落到耳後——

沿路閃過的車燈光線将這一瞬間拉長。

謝無宴不自禁地伸手去為他拂去這不識趣的水珠。

林硯被這意料之外的觸碰給驚了一下,他的耳朵很敏感,沒有外人碰觸過,謝無宴這一下子,他只覺得耳根很熱,也很燙,謝無宴的手怎麽會那麽熱?

明明因為雨天,溫度是微涼的。

謝無宴沒想到他會有這樣大的反應,他收回手,解釋:“有水珠落在上面了,我幫你擦一下。”

也不知是不是小南樓招牌的光線原因,謝無宴冷白的膚色泛起了很淡的紅,他五官線條淩厲,沖淡了他身上原先那種冷漠的氣息,男人的喉結說話時性感地上下挪動,顯得有些緊張。

他緊張什麽?

林硯有點好笑,他伸手捏了一下自己的耳垂,果真摸到了一點濕意,他說:“謝謝。”

謝無宴将手放回腿側,他挪開視線,不自在地說:“不用謝。”

謝無宴看向外面的雨水,下了大半天,這雨勢漸小,但也始終沒停,他問:“我送你回去?”

林硯說:“真不用,我家就在申大附近,走過去十分鐘,你先走吧。”

謝無宴似乎不太敢看他的眼睛,青年耳根那細膩柔軟的手感就萦繞在他指尖,這是他此生以來第一次産生這樣令人困擾的情緒,他想遮蓋自己的反應,不想讓林硯發現,他徑直應了一聲“好”,撐傘走進了雨裏。

他沒跟陸羁和段辭打招呼。

段辭看着他離開的背影,随即回過頭問林硯:“小學弟,那我來送你?”

林硯說:“你剛剛沒聽見我說的話嗎?就這麽點路,有什麽好送的?”

“但是現在在下雨呢,路上很滑的,你滑倒了怎麽辦?”

段辭整個人都轉了過來。

這雨天的臺階很滑,再加上又有其餘客人行走間帶上來的泥土,段辭一個沒站穩,整個人都往後滑倒。

林硯就站在他面前,見狀伸手拉住了他。

林硯不是那種弱不禁風的人,他打架子鼓的,雖然力氣比起陸羁和謝無宴來不算大,也有一個成年男人該具有的力氣,他拉住段辭,把段辭整個人扭轉了方向,男人就跌跌撞撞地撞進了青年懷裏。

段辭比林硯高,也比他重,這一下撞的林硯自己肩頭巨震,整個人也向右邊摔去。

陸羁就站在林硯右邊,他忙伸手扶住對方的肩膀。

他幾乎整個捏住了青年的肩頭,陸羁的手隔着一層衣物感受到對方單薄的肩膀,接近把他整個人抱在懷裏的姿勢,止住了對方要摔倒的征兆。

由于距離太近,陸羁能夠聞到林硯身上的香味。

今天在後臺的時候,化妝師給林硯噴了一點香水,是那種清新的草木香混着桃子酒味,很純,也意外地很能點燃心中的欲望。

這一抹酒味直接點燃了陸羁。

段辭從他懷裏站起來,小麥色的臉頰上浮現出一抹紅暈。

他和陸羁不同,整個人撲到了林硯的懷裏,他感覺到青年胸膛的溫度,他的氣息包圍着他,段辭不得不握住他的腰作緩沖,那一瞬間的觸感柔韌而細膩——

段辭結結巴巴地道歉:“我沒站穩,小學弟,沒撞到你吧?”

林硯搖頭,笑道:“路上的确挺滑的,連你都中招了。”

他看了一眼外面,完全沒将方才的事放在心上,他撐起傘:“那我先走了。”

段辭應了一聲,看着青年走進雨幕裏。

段辭看了好一會兒,直到青年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黑夜裏,他才喃喃地又說了一遍:“陸哥,我好喜歡他。”

其實這句話也不是對陸羁說的。

只是段辭情窦初開,又剛剛跟愛慕的對象産生了一點肢體接觸,就算是意外,也足夠段辭回味很久,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只想跟旁邊人分享自己此時那種喜歡。

就算旁邊站着的不是陸羁,是一個陌生人,他也會扯着對方說:“你看到剛剛走的那個人了嗎,他剛剛演出了一場很厲害的架子鼓,你錯過真的好可惜,我好喜歡他。”

“走了。”

陸羁說。

他沒有撐傘,從另一個方向走進了雨裏。

陸羁沒有回申大去拿車,他在雨中跑了起來,細雨混合着沿街商鋪的霓虹光線依次照過他的眼睛,他在想很多事。

他想到母親和她的異國情人摟在一起的樣子,他想到父親和那個年輕的秘書攪合在一起的模樣,他想到自己對婚姻,對愛情的厭惡。

陸羁跑了很遠,他的速度很快,他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失控了,但在今夜,無數種情緒困擾在他的身體裏,他無處發洩。

陸羁停在一家4S店門口,走進去,渾身濕透的男人讓店員吃驚,他随手買了一輛車,只有一個要求,能立即開走。

他開着這輛車去了一家射擊俱樂部。

砰砰的槍聲擊中了不遠處牆壁上的靶子,陸羁沒戴護具,他握着手裏的射機槍,仿佛要将體內的情緒一起宣洩出來。

他想到剛才林硯在舞臺上的那段架子鼓,那樣令人心潮澎湃的旋律,他想起青年漂亮的臉,想起他趴在圖書館睡覺的時候。

陸羁離開了射擊場,他開着那輛新買來的車上了十一號山道。

淩晨的公路沒有車,陸羁将油門踩到底,開出了最大馬力,他開着窗,頭頂的雨下的更大了,砸進車子裏。

他想起段辭說的話,想起段辭聲音裏那種喜歡的情緒,想起林硯對謝無宴這個朋友的态度。

段辭拿陸羁當哥哥,當兄弟,當好友,但陸羁又何嘗不是呢,段辭對他來說是弟弟,是同學,是好友,是他應該照顧的後輩,但此時,陸羁竟然将他和謝無宴這個陌生人統一在了一起——他在嫉妒。

那種不安的嫉妒。

陸羁開上林硯那天比賽的山路。

在漆黑無人的林間山道裏,一輛黑色的寶馬劃破寂靜,前窗的雨刷盡力地工作着,陸羁看到了當時林硯撞上去的那顆樹根,依舊好端端地矗立在那兒。

陸羁也産生了一種撞上去的沖動,但在車子轉進彎道的那一瞬間,陸羁還是踩了剎車。

伴随着刺耳的剎車聲,他将車停在了這處的山道邊上,下了車,靠在車邊出神。

車外的雨越下越大,滂沱雨水砸在一旁的跑車車窗上,也砸在他的心頭。

陸羁仰起臉,世界變得模糊不清。

山道間風雨飄揚,沒有月光,漆黑一片,只有身邊那輛跑車的遠光燈照亮這個雨夜。

陸羁疲憊不堪,但依然無法抑制地想起那天看到林硯撞在眼前這顆樹根上的感受,他想起對方的反應,想起青年從橋上跳進水裏的新聞。

有一個念頭模糊地浮出水面,陸羁想,如果林硯對生命并不在乎,最起碼他可以當他和這個世界的繩索,他可以當對方的保護繩。

他想保護他,他想拽住他,他想愛他。

在這麽想的一瞬間,他的身心掙脫了父母婚姻帶來的重重束縛,他再一次清晰地感受到愛意,就如同頭頂的雨水一般,滂沱打在他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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