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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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三點酒吧打烊。
韓容換下制服走出更衣室。門外小紅低頭玩着手機,聽見動靜馬上擡起頭,把手機塞回口袋裏,笑容滿面地迎上來,自來熟地挽上他的手臂,親昵地說: “玩不玩呀,弟弟。”一晚上他被韓容撩得呼吸不穩,臉頰潮紅,恨不得馬上脫了對方的衣服就地正*法。
韓容說: “我送你回家”擡起頭正好看見站在角落的季延,後者正直勾勾地看着他們,一雙漂亮的眼瞳漆黑得深沉。
韓容輕佻地吹了個口哨,對季延喊: “美人兒,一起嗎”
小紅神色激動地大喊: “不行!”他死死摟住韓容的胳膊,瞪視季延,霸占欲十足地說: “這個人要是跟着來,你肯定就只顧着玩他了。我才不要呢!”
韓容嗤嗤地笑,說: “我還以為你怕我們花樣多,玩*壞你。”
小紅白他一眼,半撒嬌半冷哼道: “姐姐什麽樣的人沒見過呀還怕你們兩個小弟弟!有的人在大公司上班,領着幾百萬的薪水,還不是像狗一樣的下跪,求我打他!”
“誰這麽重口味”
小紅一時嘴快, “就最近剛死的那個人咯,是個老M,特別喜歡我們穿女裝虐他!尤其喜歡玥玥——”他好像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馬上打哈哈揭過去, “快點啦,天要亮了!”
他們和季延擦肩而過的時候,後者深呼吸,牢牢克制自己的情緒,平靜的聲音透出一絲顫抖,體貼地囑咐: “記得戴*套。”
韓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小紅住的地方離酒吧不遠,一座老小區,十五分鐘的路程。他神色雀躍地打開大門,招呼韓容進去,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歡快地說: “你喜歡什麽姿勢呀騎*乘還是傳教士或者玩點不一樣的,哎呀人家都依你啦!”
他講了大半天才發現韓容沒跟進來,依舊站在門外笑着看他。
小紅奇怪地問: “你幹嘛不進來”
“我要回去了。”
小紅急道: “哎你回去幹嘛你不是答應了嗎”
韓容似笑非笑地說: “我什麽時候說過留宿”
他自始至終說的都是送小紅回家。
小紅氣得直跺腳,看着他的背影罵: “你要去找那個狐貍精對不對哼!我早就看出來你們有一腿!告訴你們,兩個攻是沒有好結果的!”
韓容轉頭對他眨眼一笑, “遺憾地告訴你,我是受哦。”
宛若一個晴天霹靂打下來,小紅站在原地風中淩亂了。那麽清俊迷人的韓容,居然是個……受
“靠!你不早說!老子TM還裝娘受裝大半天!”随後小紅後悔地抱住門框,捶胸頓足地大喊: “你回來呀,我可以做攻的呀——嗚嗚嗚!蒼天啊,大地啊!我命苦啊!”
****
季延一個人回到公寓,坐在沙發上,看着空蕩蕩的客廳發了一會呆。然後他起身走進卧室,翻出玩偶貓,摸了摸刻在它腦門上歪歪扭扭的“韓容”兩個字,嘴唇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直線,然後神色憤憤地捶它。
“不聽話!”
“打你!”
發洩了好一通,等回過神來,玩偶貓的線頭又掉了出來,他心痛地親親它的腦門,喃喃道: “你怎麽就不乖呢”
等季延洗完澡躺進被窩,又聽見門鎖打開的聲音,然後是熟悉的抖音配樂, “喵!喵喵!回首!掏!掏掏!愛有多甜貓有多嬌我就是大臉貓貓界第一騷”
韓容嘻嘻哈哈地回來了,每次他一唱這首洗腦神曲,就代表他心情非常愉悅。季醫生想到這更郁悶了,翻了個身,對着牆壁閉上眼睛。
韓容洗完澡爬上床,對着季延的耳朵吹氣,輕笑道: “你都不看我一眼,生氣啦”
季延沒回答。
韓容嗤嗤地低笑起來,咬住他的耳垂撒嬌, “好老公別生氣嘛”
季延覺得此時不硬一發都對不起他這麽騷!回身抱住韓容,輕吮對方嘴唇,恨恨道: “今日本王要重振夫綱!”
“好噠”
韓容輕敵的下場就是幾小時後鬼哭狼嚎地求饒: “老公我錯了,嗚嗚嗚我錯了……”
季延捏住他的下巴,低沉的嗓音透出威脅和警告: “還敢不敢用美男計”
“不敢了不敢了。”韓容連連搖頭,湊過去親他的臉,帶着哭腔哽咽道: “老公別生氣我再不敢了!”一句軟綿綿的老公又勾得季醫生狂性大發,徹底化身為一只沒有理智的大老虎,把韓小貓連皮帶骨吞進肚。
偃旗息鼓時,韓容徹底服帖了,老老實實地窩在他懷裏不敢動,偶爾小聲地抽泣一下。季延又愛又憐地親吻他的臉安撫他。緩過神的韓容“啊嗚”一口咬上他的下巴,留了個淺淺的牙印,氣呼呼地“哼”一聲,然後把腦袋埋進他頸窩裏,緊緊摟住他睡着了。
季延溫柔地親吻他的發,無聲地說: “乖寶貝,老公愛你。”
次日,韓容趴在床上給重案組發微信。
【陽光小太陽】父母離異後,龐大海被法院判給父親,從小缺少母愛。父親常常醉酒毆打他。我推測父親酒醒後,會自責後悔,對他格外地好。類似于打一頓鞭子,給一顆糖。在龐大海心裏,其實希望母親能回來,即使被母親鞭打也無所謂。一直的求而不得,造成他成年後性**癖扭曲,喜歡讓男人穿女裝淩**辱他。
【富二代】我查到龐大海的父親離婚後沒有續弦。他在龐大海十八歲那年死于酒精中毒。
【光頭探長】你們怎麽看待龐大海和龐河的事根據楊文的回憶,楊琴親眼看見龐河穿女裝與龐大海親熱。并且她聲稱要報警告龐大海猥**亵兒童。龐大海和龐河之間是否存在脅迫行為
【陽光小太陽】名義上龐河是龐大海的侄子,實際上等同于養子。最道德敗壞的心理側寫——父親怎麽對待龐大海,龐大海就怎麽對待龐河。在陌生人面前,龐大海變成了祈求母愛的受虐者。在養子面前,他又變成了殘暴的施虐者。我認為楊文的話可信,龐大海的确存在侵**犯未成年人的行為。
【掃黃肥宅】話說,我昨晚跟蹤李玥燃找到他住的地方了,要申請搜查嗎說不定他屋裏頭還藏着什麽殺人工具啥的……我還在他小區的花壇裏躲着。他現在去便利店打工了。
【光頭探長】定位發來。
韓容放下手機,繼續窩進季延懷裏補眠。與此同時,得到微信定位的淩風帶上丁丁和白心懷,驅車前往李玥燃的住處。
原飛看到淩風停好車下來,立刻從花壇裏鑽了出來,跳到他們旁邊,說: “這幢小區沒有物業管理員,拿不到戶主鑰匙。我們是不是要申請搜查令,叫李玥燃配合調查啊”
丁丁的眼神透着淡淡的不屑,瞥了他一眼, “菜鳥,你曉得我們淩老大沒做警察前是幹嘛的嗎”
原飛脫口而出, “混黑社會啊”
淩風一巴掌拍上他的後腦勺, “雖然我長得醜,但我很溫柔!”
“那淩老板你是幹嘛的”
白心懷淡淡地說: “祖傳開鎖。”
“啊”
然後原菜鳥就目瞪口呆地看着淩風在花壇裏随便撿了一根細木條,蹬蹬蹬上了三樓,來到李玥燃屋子面前,輕車熟路地把木條鑽進鎖眼,轉了兩下,門就開了。
原飛情不自禁地問: “淩老板你有這麽好的手藝為什麽要做警察啊”
“避免壯大黑社會的力量啊。”
原飛跟着淩風往裏走: “李玥燃要是無辜的,我們就是擅闖民宅哦。”
“好好看一看這些東西,你就知道他到底無辜不無辜了。”丁丁冷着聲音,手指前方。
客廳裏沒有沙發,電視機之類的東西,地板上用紅色顏料畫了奇奇怪怪的符咒,還擺着一張驚悚的祭壇,點着蠟燭元寶,供奉一張少年畫像。
白心懷問: “畫裏的人是誰”
“有點眼熟。”原飛看了半天,一敲腦門, “哦!記起來了!是龐河!”
丁丁不解地問: “既然他恨龐河,為什麽還要供奉”
淩風說: “所以嘛,我們辦案最忌諱看表面。大家戴上手套,四處搜搜,有什麽可疑物件。”
從書房裏傳出原飛的聲音: “淩老板,我發現了《往生錄》的手抄本,還有李玥燃的日記!喏,白姐,給你。”
“老大,來卧室!”
聽見丁丁激動的大喊,淩風立刻跑進李玥燃的卧室,看清一切後,冷笑了聲, “工程還真是浩大。”
雪白的牆上密密麻麻地貼滿了龐大海的照片,有上下班的日常照,也有混跡夜店不堪入目的私照。時間跨度長達多年。而這些照片上,無一例外用紅顏料畫筆打上一個大大的“X”,寫着die。
白心懷的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一絲異樣, “李玥燃跟蹤了龐大海整整九年。”
她手裏拿着一本攤開的日記。
原飛眼睛紅紅地說: “淩老板,龐大海該死!”過了一會,聲音低下去,悶悶地講: “我有點後悔跟蹤李玥燃了。”
淩風拿過日記,嘩嘩地翻了幾頁,随後神色冷靜地部署, “丁丁去便利店盯梢,等李玥燃下班後,把他帶回警局。原飛回家休息。心懷叫取證科的同事過來搜查。”他一邊說一邊給韓容發微信。
【光頭探長】找到李玥燃殺死龐大海的證據了。李玥燃的确是因為龐河才殺人,但目的與我們想的不一樣。
【陽光小太陽】淩sir,你的文字透露出自己很悲傷。
【光頭探長】你沒當面見我,都能讀心
【陽光小太陽】很簡單啊。正常人捉到罪犯的第一反應是喜大普奔,而你卻向我解釋李玥燃的殺人動機。這證明你在同情他。
【光頭探長】我們發現了李玥燃的日記。
信息發送成功後,淩風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話, “一本暗戀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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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心事轉頭空,離聲慵整當時調。問麗質,從憔悴,消減腰圍,似郎多少
——《霜葉飛》
“李玥燃,我肚子疼,你幫我向老師請假好不好”
小河又被他的叔叔打了。我撩起他的校服,看見他雪白的肚皮上青紫一片。我問他, “為什麽不反抗呢”
“我爸媽都死了,親戚都嫌我是拖油瓶,讨債鬼,躲着我都來不及,哪裏肯養我啊。遇到龐叔叔已經是我天大的福氣了哇。他也很可憐的,每次打完我之後就抱着我說他也控制不住自己。我勸他去看醫生,他說最近認識了一個。說不定能治好病呢。等他恢複正常後,就不會再讓我穿女人的衣服,不會再打我啦!”
我給他揉着肚子,沒說話。
傍晚,他慌慌張張地躲進宿舍, “李玥燃怎麽辦啊!宿管阿姨發現了!”
我放下試卷問他, “發現什麽了”
“我叔叔要我穿班裏女生的衣服!她們的衣服都曬在宿舍樓後面的院子裏,我就進去拿了一件!被宿管阿姨看到了!怎麽辦啊!”
龐河沒有穿校服,套着一件黃色T恤。我把他衣服脫了下來,套在自己身上, “你跑那麽快,她應該沒看清。宿舍樓的監控照不到人臉,只能看到你往哪裏跑。他們應該馬上就來了,等會我說什麽,你都說對。”
“哦。”他吓壞了,只會點頭。
宿管阿姨和班主任查看完監控,走進宿舍。
我說: “是我偷的,龐河看見了。對不對。”
龐河呆呆地說: “對。”
班主任和宿管阿姨的眼神都變了,很詫異又不敢置信。這件事并不體面,我知道為了中考,學校會壓下來。但是好事者永遠不會少。
“李玥燃,他們又打你了是不是啊我去告訴老師吧,明明不是你做的啊!”
“如果你承認是你做的,那麽他們不但不會放過我,還會連你一起揍。沒關系的,不疼。”
“李玥燃,我忍不了。我真的忍不了!我故意讓她發現我穿的內衣和絲襪,故意讓她撞見。她脾氣那麽急躁,一定會把這件事說出去的,到時候我就可以脫離苦海了!”
“李玥燃,她死了。我知道她是叔叔殺的。叔叔買通了那個醫生。我害死了她。”
“小河,我們報警吧。”
“沒用的。叔叔還買通了辦案的警察,是一個領導呢。”
“李玥燃,我好恨他啊。他毀了我啊。”
“李玥燃,你這麽好,你不要因為我變成變态啊。”
“李玥燃,我真的受不了。這世上沒有菩薩的,誰都救不了我。”
小河自殺了。
他沖到了馬路上,我沒能來得及拉住他。我也沒能告訴他。
“小河,你不是變态。”
“我喜歡你啊。”
小河,我很想你啊。很想很想很想。想得頭疼欲裂。好像快要死了。
我把自己變成你之後,可能就沒那麽痛苦吧。
穿女裝不是變态啊,小河,你看我。
很漂亮吧,你在我眼裏也這麽漂亮啊。
淩風熬夜看完了李玥燃的日記。在最後一頁,貼着初三(二)班集體春游照。個子高挑的李玥燃全神貫注地看着排在他前面的龐河,好像在無邊爛漫的春光裏,只有這麽一個人。
年幼的龐河痛苦地掙紮着,茍延殘喘着,等待一個救他脫離龐大海魔爪的菩薩。他以為等到了楊琴,誰知楊琴為了錢,沒有做菩薩。他以為等到一個心理醫生,誰知劉慶為了名譽,沒有做菩薩。
“這世上沒有菩薩的。誰都救不了我。”
有誰能體會到這句話背後的無助與痛苦。
審訊室裏,丁丁一板一眼地地陳述案件起因,經過,結果,最後問: “李玥燃,你認罪麽”
李玥燃低頭看着自己的手,好像沒在聽,又好像在聽,過了一會,呆呆地說: “他為什麽不能等我長大呢”
他忽然擡起頭聲嘶力竭地喊: “長大後我就可以保護他啊——”
“他為什麽不能等等我啊——”
“我也想死啊,沒有給他報仇我不能死啊——”
“你們算什麽人民警察啊——為什麽沒有人去救他啊——為什麽啊——”
原飛背靠審訊室的門,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眼淚情不自禁地流下來。他聽見裏面傳出凳子腳拖地拉長的聲音,連忙擦幹眼淚,走了開去。
龐大海的案子告一段落,各部門又投入緊張的工作中。在得知淩風迫不及待地把李玥燃移送檢察院後,原飛一把将卷宗扔桌上,往上面踩了幾腳。
白心懷一邊拉開貯藏屍體的袋子拉鏈,一邊說: “淩sir昨天打電話給司法所的師姐,讓她幫忙找一個金牌律師,盡量為李玥燃争取減刑。”
丁丁: “姐,這話可不要亂說。讓別人知道了,他這個重案組隊長還做不做了。”
白心懷依舊端着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女鬼臉,神色淡然道: “我剛才喝醉了。咦”
“你發現了什麽”丁丁和原飛湊過來看。
“一根長頭發。”白心懷看一眼短發的死者,用鑷子夾起死者內衣拉鏈上勾住的頭發,幽幽一笑, “可能是兇手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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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紅:說來你們不信,我是個女裝大佬總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