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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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好一會,令人難耐的陣痛才漸漸散去。他深深吐出一口氣,抹去額頭的虛汗,掀開被子下床,準備燒點熱水暖身子。路過客廳的時候,發現季延懷抱玩偶貓,一個人背影孤單幽寂地看電視。屏幕投射出來的光線照在他臉上,慘白得有些瘆人。
韓容瞟了一眼電視機,播放的是時下最受争議的倫理劇《我的偏執愛人》,主演是季延的表弟,娛樂圈當紅小生顧蔚。由于顧蔚的側臉和季延有七分相像,乍一眼看去還以為劇中那個把女友囚禁起來的變态是季延。
韓容邊喝熱水,邊啧啧道: “被一個神經病喜歡上還真挺倒黴的。”
季延問: “你會愛上這樣一個偏執狂嗎”
韓容聳聳肩, “如果我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可能會愛上他吧。”
季延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好像在為劇中的男主角辯解,又好像是站在一個精神科醫生的角度,客觀地表述事實, “他只是想把愛人藏起來,只屬于他一個人,不讓人分享。”
“我知道啊。可是他這樣做除了滿足自己私心以外,有沒有征詢過別人的意見,有沒有在意過愛人的感受,他的愛人是不是願意被他這樣對待其實說到底,最後他只成全了自己一個人的愛情罷了。”
“感情是雙方面的,除非對方也被他強迫成一個變态,否則一切都是白費功夫。”
季延沒說話,似乎摟緊了一點玩偶貓。這玩偶的年代真得有些久遠了,可能和韓容同歲,已經不能再縫縫補補,線頭四處開裂,模樣看上去有點可憐。
韓容撸了一把季延的頭發,笑着說: “假的有什麽好玩兒,明天我去垃圾桶裏撿一只真的給你。算了,擇日不日撞日,就現在吧!”他說着就回房穿上衣服,然後拽上季延風風火火地出門,直奔小區垃圾場。
通常物業管理員把生活垃圾堆在這裏等次日清早運走。許多流浪貓會在晚上過來扒拉袋子找吃的。韓容打開手機照明燈,嘴裏“咪咪咪”地瞎叫喚,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忽然聽見一陣細微的“喵喵”聲回應他。
“你聽見了嗎”
“嗯。”季延點點頭,直往聲音來源地走,彎下腰在垃圾堆裏窸窸窣窣地搗鼓了一會,然後手上抓起了一只巴掌大的銀虎斑美短貓。那貓嘴巴裏叼着半條魚幹,模樣長得十分秀氣,一雙貓眼又圓又亮,似乎有點兒懵逼。
韓容覺得全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了,激動地搓搓手: “是誰扔了一疊鈔票在這裏快,撿走撿走!是我家的了!”
季延不怕髒地把小家夥裹在懷裏,面上沒露出什麽表情,但眼睛裏裝滿了柔情。韓容跟在他旁邊,時不時地逗貓, “給你取什麽名字呢讓我想想。”他擡起頭,正好看見一輪皎潔的明月,不知怎的想起了對月獨酌的李詩仙來,拍手道: “我欲醉眠君且去,明朝有意抱琴來就叫抱琴好啦!抱琴妹妹~”
季延低頭扒開仍舊一臉懵逼不在狀态的美短貓的四肢,看了一眼說: “它是公的。”
韓容一聽就連連搖頭, “公的那抱琴不行,太娘娘腔了!”他又仔細琢磨了一會,說: “我喜歡看《名偵探柯南》,要不就叫柯南吧!”
“喵!”美短叫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兩人回了公寓,韓容攜貓直奔浴室給柯南洗澡。季延去廚房裏搜羅着能給它吃的東西,還有些雞腿肉,和胡蘿蔔一起煮爛熟後切碎了拌在米飯裏。
柯南的實際年齡應該不小,吃起貓飯來狼吞虎咽,應該是餓得營養不良,個頭顯得瘦小了。
“運氣真好。 “韓容笑眯眯地說: “這家夥和你的玩偶長得一模一樣吧。以後它就代替你的玩偶貓了!”
季延不說話,默默地看着柯南舔爪子。他這幅模樣有些委屈巴巴,好像“有苦說不出”似的。韓容沒由來地覺得自己有點“一言堂”, “你不要告訴我,這只回收垃圾都不要的玩偶在你心裏無法替代哦。”
季延翹了下嘴角,目光柔和地注視着柯南,輕聲說: “你才在我心裏無法替代。”他扭頭看着韓容,又彎了下眉毛。
韓容湊過去親親他幹淨細致的眼角,笑着說: “寶貝兒你長得真漂亮!”
季延神色乖巧得不行,說: “你喜歡就好。”
韓容笑得眼裏桃花亂飛, “你要是個女孩子,我們早就領證結婚,娃都能打醬油吧。哎呦!”他懷裏突然多了一團毛絨絨。
“喵!”吃飽喝足的柯南不滿意自己被人忽視,主動跳進韓容懷裏,伸出爪子扒拉他的衣服,玩得不亦樂乎。
季延緩緩湊近,隔着一團毛絨絨,想要親吻韓容。突然橫空伸出一團肉掌,不解風情地捂住韓容的嘴。季延就這麽親在了柯南的貓爪上。
“咦”韓容詫異地挑了下眉,開玩笑說: “它好像不喜歡你哎。”
沉默寡言的季醫生打開手機,按下語音播放鍵,機械的谷歌女音毫無人性地講: “炖貓湯,就是先把貓打一頓,再放入鐵鍋中……”
“喵!”高高豎起尾巴的柯南跳到地上,飛快地逃開,躲進沙發底下瑟瑟發抖。
“哎呦我去!”韓容笑得倒進沙發直打滾,聲音斷斷續續地問季延: “你,你幾歲了啊”
季延将他攔腰抱起,往卧室走,淡淡地說: “除了年齡比你小,其他哪裏都比你大。”
“哦!我韓某人甘拜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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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季延帶着柯南去寵物醫院檢查身體。韓容則被一大早守在小區門口的淩光頭逮住,直接截上了公務車前往警局。
淩風的模樣和夢境中相比成熟了些,氣質則渾然不同了。夢裏的少年留着幹淨的短發,看着就像個陽光明媚的優等生,現實中的淩光頭兇神惡煞,像是混社團收保護費的。
韓容見到他,一時間有些百感交集,看他的眼神也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思。淩風被他看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邊打方向盤,邊扯話題說: “舌頭被拔掉的死者叫做騙子張,混跡于各大地下賭場,是個老千;被吊死在林中的死者叫做林沁,是個大嘴巴喜歡搬弄是非,把家裏也搞得烏煙瘴氣;被亂刀刺死的屠夫叫做豬肉強,在蔡登街開了一家肉鋪。通過走訪目擊證人,我們查到他們三人之間存在的聯系。騙子張和林沁都是豬肉強的熟客。”
韓容說: “那麽兇手應該經常光顧豬肉強的鋪子,或者就住在肉鋪附近。”
丁丁問: “何以見得”
韓容: “地理側寫中有一句話,通常罪犯首次作案會選擇自己較為熟悉的地域。”
原飛: “為了得心應手嗎”
韓容: “地理側寫專家能夠對案發地點建模推理出罪犯的藏匿點。很遺憾,我對這塊專研不深。只能建議你們在豬肉強肉鋪附近的居民樓加大搜查力度。”
丁丁說: “其實老大已經鎖定了一個嫌疑人——林沁的繼子秦佳棟。”
“秦佳棟今年大專剛畢業,好吃懶做不務正業,一心家裏蹲啃老。去年暑假,他染上了網絡賭博的惡習,寒假時又從線上賭博轉為線下,欠了一大筆債。根據林沁的鄰居口供,秦佳棟經常向家裏要錢,每回都和林沁吵得不可開交。林沁就讓丈夫秦亮和秦佳棟斷絕父子關系。林沁的家就在豬肉強的肉鋪對面。”
原飛: “因為雪州市正在進行市容市貌整治活動,蔡登街大部分小區已經裝上監控,我們調出了案發前72小時肉鋪周邊的監控錄像。”
韓容一聽臉色微變, “不會要我陪你們一起看吧”
“不然呢”原飛神色無辜地望着他, “我們又不能讀懂微表情。說不定就在監控裏就找到了真兇呢!”
錄像室裏,白心懷搗鼓着影碟機。這三位死者的家屬都不願意法醫解剖屍體,早早地火化了。白心懷還是從治安指揮科的同事拍的現場照片進行的分析。她看見韓容等人進來了,點點頭就算是打了招呼,然後按下播放鍵。
大約是案發前一天晚上八點,肉鋪即将打烊。下夜班的林沁經過,買了一塊肉。她買好東西後,并不急着離開,好像有什麽事,站在外面,低頭搗鼓手機,過了一會擡步就走。這時候,肉鋪強把卷簾門拉下來,也拎着包自然地走到林沁旁邊跟着走了。
韓容問: “他們順路”
丁丁解釋道: “豬肉強的家在林沁樓上。”
林沁家住七樓,豬肉強家住八樓。兩人進了樓道,從頭到尾都沒說一句話。白心懷正準備播放下一卷監控,就聽韓容開口,不容置喙地說: “倒回去。”
他們又看了一遍林沁和豬肉強一起走路的監控。如此反複三遍之後,丁丁按捺不住問: “你看出什麽了”
韓容問: “你覺得他們是什麽關系”
原飛理所當然地說: “老板和客人啊!”
韓容搖搖頭,科普道: “國外一位人類學博士把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劃分為四種距離。第一種是互不相識之人的“公衆距離”,範圍在3.7米~7.6米。第二種是公事公辦的“社交距離”,範圍在1.2米~3.7.
第三種是獨立性極強的“個人距離”,範圍在46厘米~122厘米。一旦有陌生人走進這個範圍,你會覺得非常不舒服,就好像一頭野獸被入侵了領地,沒由來的煩躁。只有讓你覺得心安的人才能入侵這個範圍,這就是第四種“親密距離”,只屬于愛人,親人,摯友之間。範圍在15厘米~44厘米。你們看林沁和豬肉強的的距離有多少”
丁丁估摸着說: “大概30厘米。這已經是親密距離了!”
韓容神情篤定地講: “豬肉強和林沁的關系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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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會改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