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往無前
一章：一往無前
“你、你你你是陳無夏？”
陳無夏正拿抹布手腳麻利的擦髒桌子，聞聲扭頭一瞧，臉色剎那間白了。
“真的是你！你個王八犢子！陳曼娥呢？你和那個賤人把我女兒拐到哪兒去了？”
陳無夏一彎腰躲過迎面而來的拳頭，抄起塑料凳子劈頭蓋臉砸了過去，尖叫聲此起彼伏，飯店老板急匆匆跑出來拉架：“兄弟，有話好好說，別打架。”
“滾！陳無夏你踏馬的王八犢子還敢打我？！”
飯店老板娘跑出來扶起自家男人，尖厲的喊叫：“我已經報警啊了，今天搞砸我們店的生意，還有損壞的物品你們都得賠…”
砰——
陳無夏抄起飯桌上的空啤酒瓶狠狠砸在男人周身，而後趁人群閃躲的空隙轉身飛奔到巷子裏。
留下一片狼藉和吆呼聲在身後，陳無夏一往無前。
活像一只被獵食者盯上的肥兔子，驚慌到沒有回頭看一眼身後，哪怕右腳腕傳來激烈運動後的刺痛，每一次落地猶如踩在刀尖上，他也只有一個念頭：向前跑！絕不能再沾上這坨垃圾！
不知道跑了多久，心肺處火辣辣的酸澀感湧上大腦，喘息聲粗如牛吼，直到聽不見有任何喧嘩的聲音，陳無夏才砰一聲把自己砸到大樹後面的綠化帶上。
四肢大敞一動不動，只有劇烈起伏的胸膛顯示這是個大活人。
好在怕錯過來電，手機還在身上，陳無夏緩過勁來第一件事情就是給老板娘發了條微信。
[多謝照顧，抱歉給店裏造成的損失，欠的工資不用發了，當做賠償。]
發送信息成功後一口氣拉黑這份工作的相關人員，并去通信營業廳買了一張新卡，舊卡直接注銷。
陳無夏疲憊的掐了一把眉心，手指拱起來從額頭捋到後腦勺，脹痛的腦袋舒服了一些。
右腳已經疼的不能動了，動一下都是鑽心的疼，陳無夏只好輕點地，一瘸一拐回到剛才躺了一會兒的人民公園，今天夜裏他就要睡在這裏了，以防暴露住所地址。
“叮鈴鈴…喂？姐，我今晚兒上不回家了。”
“你今天值夜班嗎？”
“對，這幾天可能都要在外面住，你帶檬檬沒問題吧？”
“沒問題，我最近沒有考試，課程也不多。”
“好，最近聽說S市有點不太平，你們待在家裏沒事別出來。”
“嗯，你多注意身體，不要太勞累了。”
“姐也是，早點休息，挂了。”
陳無夏挂掉電話良久一動不動，坐在長椅上靜靜發呆。
思緒飄遠回到兩年前，也是這樣微風徐徐的夜晚，心髒在胸膛內咚咚咚狂跳，耳邊萦繞着粗重的喘息聲和呼嘯的風聲，雜亂匆匆的腳步聲響起時，陳無夏的心高高提起來，拉着姐姐手腕的掌心濕漉漉的，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向前跑，離開這個吃人的魔窟。
與今日見到那垃圾之後的心情何其相似，陳無夏想，要是那群人渣都死了就好了。
他們不死，他和姐姐還有小外甥女的噩夢永遠不能消停。
要是都死了…叮咚！
手機屏幕亮起來，鎖屏上顯示一條新的微信消息，這亮光刺的陳無夏眼睛一疼，他皺着眉看清那條消息：〔舅舅，你什麽時候回來？檬檬想吃你做的藍莓山藥。〕
這小饞貓，陳無夏嘴角不知不覺上揚，他點開消息回道：〔要過幾天才能回去，你乖的，乖小孩才可以吃到想吃的藍莓山藥。〕
姐姐：〔我會乖的等舅舅回家。〕
夏夏：〔快去睡覺吧，別讓你媽媽發現了你偷用她微信。〕
姐姐：〔OK，舅舅再見。〕
夏夏：〔再見。〕
摁掉手機屏幕，陳無夏癱軟在長椅上，剛才充斥腦海的殺意早被沖散了，陳無夏想，再堅持堅持，噩夢總有結束的那一天，就像黑夜總會迎來光明一般。
他的光明就在近在咫尺的前方。
等他攢夠了錢，等姐姐收到國外知名大學的研究生offer，他們就會徹底擺脫這噩夢了。
＊
第一人民醫院，唐周躺在病床上哎呦哎呦的叫，程柏亦心疼的無以複加，訓斥的話到了嘴邊又咽回去，無奈又心疼的伺候這位大功臣。
這就算是糊弄過去了，唐周眼睛提溜轉一圈打算趕人：“程程，你是不是請了假過來的？你看我現在也沒什麽事，你趕緊回去上班吧。”
程柏亦眼睛一眯，有些懷疑的打量唐周。
唐周眼不眨臉不紅心不跳。
程柏亦狐疑的收回目光，繼續削水果，“我今天請了假不回去了，待會兒給你請個護工，明天我去上班。”
唐周小雞啄米般點頭，伸手要接過程柏亦削好的蘋果，哪知撈了個空，唐周眼神詢問：“？？？”
程柏亦拐個彎收回蘋果，淡淡道：“跟人打架打斷腿的家夥，只配吃營養餐。”
唐周：“！！！”
他仰臉長嘆，四肢大敞的躺在病床上裝死，聽聽說的這是不是人話？偏這家夥向來說一不二，剛才趕人的決定真是無比正确，有程柏亦在，他這床上度假就會變成床上監獄！
“扣扣！”
程柏亦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蘋果去開門，外面站着一位陌生的少年，身上是不知道哪兒淘來的地攤貨滿是褶皺，好在還算幹淨，臉蛋只有一個成年人巴掌那麽大，襯的圓眼睛大大的，下巴尖尖的。
“你找誰？”
“你好先生，請問你們需要男性護工嗎？”
“誰做？讓他自己來。”
“我！”陳無夏一看有戲，手高高舉起來，特像上課搶着回答老師問題的小學生。
程柏亦笑了一下，委婉拒絕了：“我們是需要護工，有資格證的那種。”
陳無夏心中一涼，為了今晚上不繼續睡大街，決定再堅持堅持，“我雖然沒有資格證，但我是老手，您可以免費用我一天，到時候您在決定續不續日子。”
程柏亦剛想繼續拒絕，屋裏聽動靜的唐周叫喊道：“說曹操曹操來，剛才還提起要招護工，送上門來的讓他進來。”
陳無夏順着梯子往上爬，點頭道：“對對對，免費送上門您不用白不用，要是用了覺得我不錯，以後還可以找我。”
程柏亦：“……”
這就不必了。
病人本人唐周發表意見了，程柏亦直接将人放了進來，陳無夏禮貌微笑臉，任他肆意打量自己。
“小帥哥，自我介紹一下。”
陳無夏一板一眼的自我介紹道：“我叫陳無夏，陳舊的陳，沒有夏天的無夏，今年二十歲，做過兩次護工，很會照顧人。”
唐周：“…不錯不錯，先試你一天，好好幹就你了，我是唐周，比你大六歲，你叫哥就行。”
陳無夏搓着手給唐周九十度鞠了一躬，“哥，謝謝你願意用我。”
小孩兒看來是真的很感激，唐周笑呼呼的招手：“過來坐，我們來唠唠嗑，這是你工作相當重要的一部分。”
陳無夏坐在隔壁的陪護床上盤上腿，聽唐周小嘴叭叭叭，偶爾回答一聲他的問題，程柏亦見他們相處不錯，輕手輕腳離開病房。
唐周本來是存着給小孩發零花錢的一個心思，他本來也沒什麽事，頂多上廁所不方便，吃喝需要人端一下，卻沒想到陳無夏真的很會照顧人。
晚上他有一點動靜，陳無夏唰的從床上坐起來，吓他一跳，還以為小孩是做噩夢了。
“哥，你要上廁所嗎？我來。”
嘩的掀開被子扒下唐周的褲子，唐周反應過來第一時間捂住關鍵部位，“你你你…”
“哥，你別害羞，我不看。”陳無夏把尿壺放在他兩腿間扭過頭，本來沒水只是動動僵硬身體的唐周：“……”
行叭，都到位了，多少能擠出點來。
窸窸窣窣一陣響，兩人各歸各床，病房內再次陷入安靜。
過了好一會兒，唐周側過來看向隔壁床，病房門口透着走廊裏的燈光，夜裏也能看清些，“夏夏，你睡了嗎？”
陳無夏立馬回聲：“沒有，哥你睡不着嗎？”
“有點，躺一天了。”
“要不要我給你推拿一下？很舒服的。”
唐周驚訝出聲：“你還會推拿？”
陳無夏執行力很強，當即翻下床幫唐周調轉身子趴下床上，不一會兒唐周抑制不住舒服的叫出聲。
僵硬的身體這麽一推拿，實在是舒服。
唐周哼哼唧唧享受着，還不忘見縫插針的唠嗑：“夏夏大寶貝，你怎麽什麽都會？我在醫院的假期可全靠你了。”
陳無夏一挑眉，心想這是成了，不枉他混進骨科，挨個敲單人vip病房的門，幸運的是第三次敲門就撈到了活兒。
“沒問題哥，我還會做飯，你想吃什麽飯喝什麽湯…只要你出個菜錢，管我一碗飯，随意你指定。”
唐周笑眯眯的也不戳破他，心想這小孩兒可以呀，順着梯子上房，一點兒可以賺錢的空隙也不放過。
“哦，你很缺錢？”
陳無夏直接承認了：“是，我要攢錢供我姐姐出國留學。”
“啊？！”唐周有些迷惑，這回答太出人意料了。
“你現在沒上學了？”
“十六歲就沒上學了，我學習成績不好，中考考的很差，沒學校要我。”
雖然陳無夏是笑着說的，但唐周能聽出來這三言兩語背後是一個曲折的故事，遠遠沒有小孩兒表達這麽簡單，于是他不再繼續深問，轉移話題道：“我明天想吃甜品，你會做什麽甜品？”
陳無夏第一反應是：“藍莓山藥，西點我不太會，只有蛋糕和蛋撻還有一些簡單的芒果酥、紅豆派能做。”
“哇，你會的已經很多了，明天醫生查房之後也沒什麽事，你就去超市買材料到我家，或者你家去做飯吧？”
陳無夏也是個老社會人了，當即聽出這是唐周想多給他點油水，莫名賣慘成功。
雖然他沒那心思，說的話也平鋪直敘，但抵不住有些人敏銳的洞察力，陳無夏心裏嘆口氣，心想自己也就這點‘本錢’了。
這種以苦痛做成本的來錢方式，他很不喜歡，但總是有人能從他三言兩語中明白什麽，然後…他也不拒絕就是了。
想想努力脫離魔爪的姐姐，想想到了上學年紀卻不能去上學的陳檬檬，他便沒有資格去拒絕什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