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躲衣櫃
躲衣櫃
梁山伯見馬文才高大的身體竟然蜷縮在這樣一個小小的櫃子裏,滿眼震驚,“文才兄,你怎麽?”
“滾開!”馬文才滿臉的淚水,震怒慌亂的拉上櫃門,把自己再次關在裏邊。
“文才兄。”梁山伯拍着櫃門。
祝英臺聞聲趕來,“山伯,怎麽了?”
梁山伯指了指櫃子,“文才兄在裏邊。”
祝英臺看着櫃子門下夾着的衣角,“馬文才,你出來,我有話跟你講。”
馬文才在櫃子中捂住了耳朵,“走開,我不要你們管!”
梁山伯苦口婆心的勸道,“我們可以不管,可你爹能不管你嗎?”
馬文才輕顫着咬住手指,滿面痛苦,“快點走開啊!”
梁山伯卻依舊勸道,“他一聽到你受傷,就立刻從家裏趕到書院來,知道你的坐騎死了,特地送匹好馬給你——”
櫃門砰的被打開,馬文才連跌帶撞的沖出來,他紅着眼睛與梁山伯争道,“我不稀罕!看我殺了那畜牲!”
他搶過祝英臺手中的棍子,怒氣沖沖的向那匹馬走去。
梁山伯急忙攔在馬文才面前,“文才兄,別這樣!”
馬文才額角的青筋暴起,“讓開。”
兩人拿着棍子争執不下,馬兒受驚揚起後蹄,梁山伯忙擋在馬文才身前,被馬蹄正踢中胸膛,帶着馬文才一起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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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伯。”祝英臺又慌又憂的上前。
馬文才抽出被梁山伯壓住的腿,冷臉道,“梁山伯,你裝什麽好心,我不會感謝你的!”
梁山伯以為馬文才又要跑,見他只是坐在馬廄旁的茶桌前,他心中一定,讓祝英臺再去勸馬文才回去,他自己去找馬太守來接人。
……
“什麽,找到人了?”馬太守一臉驚喜的看着梁山伯。
梁山伯點點頭,“是,他在後山馬廄,大人快去接他接回來吧。”
馬太守察覺到自己的失态,整了整衣衫又坐下,“有手有腳,讓他自己回來。”
梁山伯垂下眸去,“大人其實,很在乎文才兄的。”
馬太守瞥了一眼去,“嗯?你又怎麽知道?”
“大人如果不管兒子死活,早就回杭州了,大人還留在這裏,自然是相等兒子回來了。”
“梁山伯,你別自恃聰明,總有一天會讓你吃大虧的。”
“山伯從不自恃聰明,我只是做自己良心認為該做的事情,山伯告退。”
看着梁山伯離去的背影,馬太守微微一嘆,“梁山伯啊梁山伯,難怪謝安會對你如此另眼相看。”
……
袁錦陽到處找馬文才都找不到。
她想到馬文才受了挫有愛躲在狹小黑暗櫃子裏的習慣,忙回房間把所有的櫃子都翻遍,結果還是一無所獲,她還是聽了梁山伯來報信,才知道馬文才的下落。
等她到馬廄的時候,馬文才正趴在桌子上,把臉埋在胳膊裏,一動不動。
“文才。”袁錦陽坐在一旁,默默的陪着馬文才。
祝英臺剛剛陪着馬文才坐了那麽久,他都是這幅丢了魂的樣子,于是勸道,“錦陽,他剛剛一直都是這樣,要不然我們先走,讓他一個人靜靜。”
袁錦陽想了想,覺得是該給他些空間。
她剛站起身,就被馬文才拉住袖子,“陪我。”
袁錦陽看着他胳膊上的鞭痕,忙他的袖子扯上去,不想被祝英臺看到。
祝英臺因為擔心梁山伯的傷勢,見沒她什麽事後匆匆離去。
袁錦陽這才又拉起他的袖子,心疼的撫摸着他傷痕累累的胳膊,“是你爹打的吧,他怎麽舍得下心下這麽狠的手。”
兩人一個房間住了這麽久,馬文才的衣衫總是把身體遮得嚴嚴實實,她雖知道是為什麽,但卻是第一次見到他身上的傷痕,即便是這麽久了還是觸目驚心,可想當初他皮開肉綻時的傷勢。
馬文才看着自己手臂上的鞭痕,陷入回憶之中。
他八歲那年射擊比賽輸給差役生的平民,讓父親在衆人面前丢了臉面,父親罰他下跪受馬鞭以示懲罰,母親為了保護他和父親發生争執,結果卻連累她一樣被打。
他終于哭着求饒,對父親發誓好好學射箭,求父親不要再打娘親。但是父親卻一腳把他踢開,娘親哭的無比悲傷,說父親與她成親是看中了她家的錢財與勢力,結果祖父離世的早她家中失勢,父親定是後悔娶了她才對他們母子非打即罵,父親惱羞成怒打翻茶杯,母親因此毀了容貌……
他以為他勤練武藝娘親就不會被爹爹責罵,他哪裏知道,破了的東西,就算他再如何努力,也補不回來了。
他的家毀了,親人的感情全變了,父親找了年輕貌美的女子,堅持不變的人只能承受無邊的苦難,或永遠離開,而母親選擇了後者。
外邊好黑暗,可是黑暗的櫃子裏邊卻很安全。
袁錦陽靜靜的聽着他的訴說,想着他悲慘黑暗的童年,她陪着他一起落淚。
他說累了又趴在桌子上睡去,她拿起手帕輕輕擦去他臉上的淚痕。
見他睡得不安穩,她搖了搖他的胳膊打算叫醒他,“文才兄,醒醒,我們回去吧。”
“不要,我不要醒,我怕醒來後再也見不到你了。”馬文才緊閉的眼睛中又流出淚水,睡夢中可憐哀求道,“娘,你別走,娘……爹,是我不好,你別再打娘了,娘,你別走啊……”
袁錦陽見馬文才臉色不大好,探向他的額頭,有些發燙,她心中自責,不應該讓他在山上睡那麽久,“文才,你病了,我帶你去醫舍。”
馬文才已經處于半昏迷的狀态,他朦朦胧胧中像是又回到了小時候,母親在房內一個人偷偷落淚,他想盡辦法想讓母親開心,“娘,文兒會念好書,文兒會練好武,娘,別走啊,千萬不要抛下文兒。”
“文才……”袁錦陽越來越擔憂,她站起身搖醒馬文才,馬文才突然抱住她的腰,“別走,娘……”
“我不走……”袁錦陽摟住他,“文才兄你醒醒,我不是你娘,我是錦陽啊。”
她心中着急,這樣也不是辦法,眼下也沒個幫手,她要怎麽把馬文才趕緊帶回去?
要不然先去拿藥?
似是察覺到袁錦陽的想法,馬文才終于睜開眼睛,眼神迷離,“錦陽,錦陽,不要走,留下來……”
袁錦陽安撫道,“我帶你一起走,你生病了需要去醫舍。”
馬文才燒的迷迷糊糊的,“水,水……”
袁錦陽讓他順勢倒在桌子上騰出手來倒水,茶壺裏卻幹幹淨淨。
即便知道他聽不到,她還是對他道,“我去給你取水,一會兒就回來。”
在一旁藏身許久的馬太守見袁錦陽離開後現身。
他解開腰間的水壺給馬文才喂水,見他睡夢緊縮眉頭極不安穩,他輕拍他的背安撫着。
“爹,你快救娘,你快救娘啊,娘,我好冷,好冷……”
聽到兒子的呓語,馬太守眼睛濕潤,他解開身後的披風給馬文才披上去。
聽到袁錦陽回來的腳步聲,馬太守急忙擦了擦眼睛離去。
等袁錦陽取水回來看到馬文才背後的披風,她嘆了口氣。明明之前梁山伯去請馬太守的時候,他還态度強硬的說不來接,結果現在又跑來偷偷看他。
想了想梁山伯的話,袁錦陽覺得馬太守又可恨又可憐,明明疼愛自己的兒子,卻又把人折騰成這樣,自負自大不懂控制脾氣導致妻離子散,連表達對親人的關心都躲躲藏藏,把自己活的這麽別扭。
袁錦陽給馬文才喂水,馬太守既然找到了這裏,一會兒就該有人來接他們了。
……
馬文才昏迷了一整夜,等到第二天下午才醒過來。
袁錦陽一直守在馬文才的旁邊,令她奇怪的是梁山伯從早上也一直在這裏沒有離開。
袁錦陽見他一臉疲憊卻不願離開,疑惑問道,“山伯兄,你是有什麽話對文才兄說嗎?”
梁山伯沒回答,反問道,“錦陽,你覺得馬太守是一個怎麽樣的人?”
袁錦陽想了想,“馬太守,我不了解,不過,只看他們父子的關系的話,我不喜歡馬太守。他太過苛刻,冷酷殘忍,連一個合格的父親都算不上!”
“連你也這麽想嗎?”梁山伯心中有些失望。
袁錦陽見馬文才醒來,喜道,“文才兄,你醒了。”
馬文才撐起身子打量了一下四周,問道,“我怎麽會在這兒?”
“梁山伯幫忙把你送來的。”袁錦陽答道,昨天還是梁山伯去而複返,幫忙把馬文才送來醫舍。
馬文才還記得昨天在課堂上發生的事情,他掀開被子,一點都不領情,“多事!”
袁錦陽張了張嘴,想要幫梁山伯說幾句話,又怕火上澆油,只對梁山伯送去一個帶着歉意的目光。
梁山伯卻不在意馬文才對他的冷淡,說出一直守在馬文才身邊的目的,“你病好了,也該去看看你爹了吧,你爹他為你擔心死了。”
馬文才從梁山伯嘴裏聽到他爹,只覺得諷刺,他坐在床邊,“那個沒血沒淚的人,他會關心我?”
梁山伯聞言變得惱怒,語氣也激烈了幾分,“馬文才,你怎麽可以這樣說自己的父親?”
袁錦陽看着梁山伯面容不負平日的溫和,發覺他對馬太守的維護,一時不解。
馬文才冷冷道,“虎毒不食子,他連自己親生兒子都下得了手,他根本不是人!”
“住口!”梁山伯喝住馬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