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沒有人
沒有人
死亡。
我的同桌跟爺爺奶奶一樣死掉了。
爺爺奶奶不會回來了,餘螢螢也回不來了。
朦胧中我努力地睜開了眼睛,醫院的天花板映入眼簾,随即消毒水的味道湧入肺中,我抽了抽鼻子,感覺眼角一片濕潤。
“醒了。”
平淡沒什麽起伏的聲音,卻讓我的身體一顫,猛然撇頭。
精幹簡練的黑色西裝外套,平光鏡片遮住了她的眉眼,我描摹着她的輪廓,又一次确認了眼前出現的人。
是……媽媽……
姜別鶴露出了麻煩的表情,眉頭皺地像是被人猛然刺了一刀:“醒了就好好聽醫生的話休息,學校的事你不用再管了。”
我臉上還未綻開的驚喜被猛然潑了一頭冰水,“您…就沒有其他想說的嗎?”
你女兒最好的朋友死去了,難道就這麽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嗎?
姜別鶴轉身離開的動作一滞,又重新站直身體,雙手抱在胸前,眉眼低冷:“還需要我說什麽?”
我眼中徹底灰暗下來。
又是這副樣子,每次都是這樣淩冽的姿态,寒氣逼人到讓人心灰意冷,可我是她的女兒,不是在她面前曲躬彎腰的下屬。
“沒什麽……”
我将腦袋撇了回去,沒一會兒病房的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安靜病房中,我的淚水如同櫻花的花瓣無聲滴落。
爺爺奶奶曾經說過,我生于仲夏之月,正是櫻桃成熟的季節,而媽媽也最是喜愛櫻桃,于是便将我取名為姜櫻。
姜櫻,姜櫻,姜別鶴她真的是喜歡我才取得這個名字嗎?
我覺得似乎并不是這個樣子。
我握緊了拳頭,但僅剎那又松開。
散開手,十七顆綠螢石像是縮小了的綠蘋果在掌心滾動。
當初選好了綠螢石後,我一共串了十九顆珠子,十九在古代文化中象征着長壽,螢螢她那麽喜歡詩詞,也一定能明白我的心意。
可心意是送達了,為什麽長壽沒能送達?
螢螢的死因我一定要知道。
醫生的話我才不會聽,學校的事我也管定了,誰都別想攔着。
住院這種事情孰能生巧,從醫院逃跑這種事情當然也熟能生巧!
我幹脆利落地拔了手腕上的輸液針,下床側目從門縫看向外面,目前沒有任何人在走廊上,這一層是單人病房,想遛簡直輕而易舉。
從醫院出來後,我回了一趟家。
開門瞬間激蕩起來的寂寞讓我茫然了一瞬,即便是早已知道姜別鶴不會在這裏,我仍然還是在心中存有着一絲期盼。
我徑直上樓。
我的房間在朝陽的那一側,窗外的太陽離落入地平面的距離不長,這說明我即将進入星期一的夜晚。
必須要加快速度。
我将存放在口袋中的十七顆綠螢石倒入小瓷碗中,打開瓷碗旁的小首飾盒子,取出來一根透明水晶彈力繩和兩顆珠子。
這兩顆珠子,一顆櫻粉,一顆海藍。
海藍色珠子是爺爺奶奶當初給我戴着求平安的。
他們兩人去世後,我便将珠子取了下來。
櫻粉色珠子則是我當初原本打算送給餘螢螢的顏色,少女俏皮,粉色最是襯人嬌嫩。
但餘螢螢本身似乎對粉色無感,我便舍棄另尋它色。
我用引線将珠子重新串聯起來,它們在落入餘晖下一顆一顆地碰撞,是那麽震耳欲聾,又是那麽寂靜。
串珠子的時間不長,打結系線的時間也不長,從桌面木質筆筒中抽出鋒利的尖刀,拇指與食指發力,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跟着被一刀兩斷,那一刻的時間,尤為漫長。
手串中混入了異色。
戴上它,我的人生也如同這手串徹底打亂。
青浦中學是完全走讀制度,靜校時間是在18:30。
我擡了擡左手腕上的手表,現在是18:00,還有三十分鐘時間學校将會徹底清人,如果我提前進入學校并藏起來躲好,熬過大約二十分鐘的檢查就會安全下來。
不出意外地話,進入校園後我大概率會一直搜查并待到黎明,這意味着我需要帶夠充足的食物和手電筒,以及保暖的衣物。
我将視線轉移到了靠牆的衣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