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說謊

說謊

夜幕降臨。

季向南醒了,但又像是沒醒似的,他沒有清醒的意識,說什麽也沒反應,醫生說是身體太過于虛弱。

我失落地坐在病房的另一張床上。

人沒醒,我就算再怎麽想知道也沒轍,倒還不如躺下休息養精蓄銳。

黑夜中的醫院擁有着等待花開般的寂靜,月光裝飾着一磚一瓦,我蜷縮着閉上眼睛進入夢境。

如果螢螢來找我,那我就在這裏。

夢一個接着一個墜落,就像是樹木枝頭的葉子落地,我奔跑着,尋找着,雙眼環視着周遭的所有。

可螢螢就像是将我遺忘了一樣,我跑遍了山崗,爬上了月亮,在最高處升起觀望。

幽暗的天空下是一片死寂。

螢螢沒有來我的夢境。

我想,或許是我跑得太遠了,所以螢螢才沒找到我。

失落之際,我跳下了月亮。

夢境中的我似羽毛般輕盈,落地瞬間像是踩在了棉花糖般的草地上。

我無聲地在這片天地中漫游,黑暗蒼穹中閃爍着非常多的星星,它們沒有什麽排列組合,遍布在任何我目之所及的方位上,它們耀眼無比。

而就在這樣閃耀下的星光下,我的視野中出現了一個與星星完全不同的光芒。

它并不耀眼,甚至有些暗淡。

它搖搖晃晃如同漂泊在海洋中的螢火,微弱的光影一閃一閃。

我舉起手,接住了這末點微光。

這是一只小小的螢火蟲,顫抖着翅膀似乎受了傷,我不知該如何是好,捧着它在山崗上尋找能夠治療的人,可走了沒幾步後,螢火蟲的光亮在我掌心徹底停止了。

草軟得出奇,星星亮得出奇,整個夢境如同童話世界。

可捧着螢火蟲屍體的我卻淚流滿面,群星宛如銀蝶,誰還記得大地上渺茫的螢火?

我好累。

前所未有的疲倦從全身的各個部位傳來,連骨頭似乎也在呼喊着,我從夢境中醒來睜開眼。

此時一只手正出現在我的面前。

我順着手臂往上看,是季向南的臉,我面無表情:“你幹嘛?”

季向南面露尴尬地收回了手,他說:“我看你一邊哭一邊睡,有點稀奇而已。”

哭?

我哭了嗎?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臉,結果滿臉都是水漬的痕跡,落下後透明液體在指縫間流動。

季向南推着輪椅往後,眼神探視:

“你是夢到了什麽嗎?”

我胡亂擦幹淨臉,“不關你的事。”

我沿着窗戶的位置望向外面,天色陰沉,擡手看了看腕表,時間已經是星期三的下午了。

這一覺睡得可真久。

我掀開被子坐在床的邊緣。

季向南此刻正坐在輪椅上,我問:“你出去了?”

“當然。”

季向南點了點頭,“不然的話,我現在應該躺在這張床上。”

我又問:“警察找你問過話了?”

季向南:“對,在你熟睡的時候。”

該死,我咬了咬唇瓣,怎麽睡得這麽不是時候,算了現在不是懊惱這些的時候,“你…在監控裏求救是什麽意思?”

“就是求救啊。”

我跳了跳眉頭:“你知道,我問得不是這個,我是在問你為什麽求救?”

“還有,你為什麽要給董洋傳遞消息?”

季向南微微嘆了口氣,“你們還真是……連問的問題都一個樣。”

“那我先回答第二個問題,否則第一個問題也沒法解釋清楚。”

風卷進了病房。

季向南半躺在輪椅上,眼神格外飄渺:“其實那天問完話後,你媽媽沒有來接你回家,我爸爸也并沒有來接我回家,相反他指使我想辦法讓董洋接聽他的電話。”

“可你也知道的,我們都看見了,董洋那人根本、根本——”

“爸爸威脅我,他說如果要是我不順從着他的意願,他就要抛棄我。”

我愣在原地。

我雖然沒有父親,但這是一個父親該說的話嗎?

抛棄孩子什麽的,即便是那個人也從未這樣說過!

“而我沒有媽媽。”

“如果父親再抛棄我的話,我就真的沒有地方可去了。”

我們好像啊……

這是我的第一反應。

“那你為什麽還要求救?”

既然都已經選擇了助纣為虐,那為什麽還要求救?

季向南平靜地低下了頭,嗓音有些低沉沙啞:“姜櫻,我是沒辦法,但并不代表着我們沒辦法。”

“我們……需要一個線索。”

我瞬間明白過來。

“你是将自己變成了卧底?!”

季向南“嗯”了一聲。

我激動起來:“那線索,線索!”

說起這個,季向南頭低得更低了,連肩膀都在微微顫抖,他抿着唇:“沒有…沒有找到線索,我當時本來打算回家後刺探,可是就在返家的途中,我們發生了意外。”

“方向盤失靈,剎車也失靈,車子沖進了木馬新街。”

我喃喃道:“怎麽會,你們發生意外的時間也太過于巧合了。”

“簡直就像是——”

“就像是蓄意謀殺。”

季向南斬釘截鐵地說出了這句話,“爸爸前不久還将車送去保養,怎麽可能會出現失靈這種事故。”

“一定是有人想害死他,所以才動的手腳。”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那你的父親他還……”

還活着嗎?

季向南側眼看了我一下,眼瞳隐藏在長長的睫毛下:“他還活着,只是……”

“現在還在ICU病房裏,沒有脫離生命危險。”

我艱難地深呼出了一口氣。

這樣說的話,我們非但沒有得到什麽有效的線索,反而還打草驚蛇。

“你家最近有什麽奇怪的人來嗎?”我苦思冥想着。

季向南搖了搖頭,“不清楚,我反正沒見到什麽奇怪的人。”

是啊,我們平日裏都在學校中度過大部分的時間,而季向南的父親雖然也是學校裏的老師,但畢竟不是初二的老師,平日裏碰不——

我後知後覺意識到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季向南的父親季将朝,他跟董洋一樣也是青浦中學的老師。

所以季将朝跟董洋是認識的。

那是不是也意味着企圖謀殺季将朝的兇手也是學校中的人。

季将朝、董洋,他們中間一定有個什麽人或者東西聯系在一起!

我快速下床往門外跑去,我要快一點将這個信息告訴田裏新,說不定能順着這條線索查到一些信息。

我握緊門把手開門,門外傳來了相同的力道。

開門瞬間,田裏新倉促的臉出現在我面前,他說:“不好了姜櫻,餘螢螢的父母要求即刻火化她的屍體!”

我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田裏新警官他在說什麽啊?

他的意思是我會連螢螢的屍體都再也見不到嗎?

明明兇手都還沒有找到,他們為什麽要這麽着急火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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