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葉蕉摸摸自己的頭發,對着岳音有點害羞地一笑,“走過去之後就想不起來了。因為我确實沒太出過鏡,有點緊張。”
他對着這種“王子”般的人物很難自信起來,長期的殘疾貧窮經歷總是會讓他難以面對和他基本同齡的“健全人”,雖然他每天努力做思想建設心理建設,但說到底他從小就是一個好強的人,災難、家人離世、病痛、毀容、殘疾、親戚冷眼、貧窮、辍學、朋友離去等等等等,一件件事情滾成雪球狠狠砸塌了他的世界和他那少年特有的張揚自信,接近兩年的痛苦經歷使他已經和以前全不一樣了。他無法自信,害怕目光,學會自嘲,學會用微笑、苦笑抵禦外界的刺探、攻擊。也學會坦然接受放棄。
他能感覺到岳音這個人身上帶有的侵略氣息,不強,但是能讓人感受到。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老是能與這個人對上,但葉蕉覺得還是躲遠點更好。
岳音還是懶懶得倚在走廊牆壁上,問他,“你真的是來出道的?”聲音低沉如大提琴一般,但又冷的狠,像是被封在雪窟裏的大提琴。
葉蕉吓了一跳,不會這個人看出來他有問題了吧。但他又沒有魂穿別人,也不算是穿越到別的時代,自己都沒弄不明白怎麽回事呢?岳音就看出來了?
岳音又伸出手來把他的下巴擡起來,兩只眼睛盯着葉蕉,眼睛裏面好像看不出什麽情緒。“你跟我對視了三次,但是對視一秒就會立刻轉開視線,還會把頭低下去。我看你和我現在的舍友說話時也經常看着地面,你的觀衆是地面嗎?”
葉蕉搖頭擺脫了他的手,聽起來像是忠告但他又不明白為什麽岳音莫名其妙地給他忠告,而且即使他眼神裏面沒有情緒,壓迫感也太強了。
“你......你是在提醒我嗎?額,謝謝你。那個,我得跟隊長說一下我做完了,然後該請下一位了。啊,你要當下一個麽?”
岳音站直身子,“我才不呢。我就是專門過來看你笑話的,沒想到你沒有又蹦又跳的。”
哦,你好直白哦。葉蕉看着近在眼前的門很想敲響它:池大哥,快救救我。
但是岳音又不動聲色地擋住了他看門的視線,“反正你看完了,給我說說上面有什麽吧。”
我說你個大頭鬼! 葉蕉翻了個白眼,他哪裏還記得上什麽課,老師名字更是一點也沒記住。自己去看不就完了嗎?這個人怎麽這麽奇怪。
葉蕉不想多說,幹巴巴一句“不記得了”,然後迅速從岳音的一側轉了過去,而後他又想到還得跟池景宥說一聲,不然不夠禮貌,于是又回身敲門,岳音也正因為驚訝大幅度轉過身,因此池景宥打開門時看的就是岳音單手摟着葉蕉的脖子,葉蕉擰着腰面目猙獰的景象。
池景宥和他身後的張祯都愣住了,“額,岳音你和葉蕉這麽快就變成好朋友了啊。”
岳音放下手,還呼嚕了一下葉蕉的頭發,“嗯,這個小孩很可愛呢。”然後對着葉蕉一挑眉,轉頭回自己房間了。這人神經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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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景宥大概看出了葉蕉的心裏話,示意張祯去客廳後,把葉蕉親切地拉進房間。“小音這個人其實還蠻冷的,沒想到這麽快就和你成朋友了。”
葉蕉連忙擺手,“不,你誤會了,我們不是朋友。我其實還并不認識他。”
池景宥依然笑,葉蕉發現他好喜歡“咯咯咯”地笑,“他性格确實比較奇怪。他是兩個月前來的,來了就找路PD說要出道。路PD一開始很震驚,因為他不是宸京舞蹈學院的校草嘛,而且還是DP娛樂的大公子,之前很多娛樂公司向他抛橄榄枝他都拒絕了,根本就無意當明星。誰也沒想到他會突然來咱們公司。來了之後我看過他的表演,實力真的很強。舞蹈能力太強了,跳起舞來觀賞性很高。” 葉蕉心想,他其實并不是很想在這裏聽他誇岳音,和他有什麽關系嘛。
“但是吧,他的奇怪性格裏面其實也藏着可愛,他就是比較傲嬌啦。你和他熟了之後就會知道了。你們今天都搭肩膀了,這個進度已經出乎我意料了。他不太喜歡別人碰他的。”池景宥很欣慰地說。
葉蕉也揉揉自己的脖子,他也不喜歡被陌生人碰啊。
“就是湊巧撞在一起了。” 葉蕉不想談那個奇怪的人,但他挺喜歡池景宥的,這人看起來又沉穩又溫柔又親切,他想和他多聊一會。“景宥哥,我們下午就自由活動了嗎?”
池景宥皺了下眉,“自由活動是什麽意思?啊,也對,你才剛來,很多事情不知道也是應該的。我們現在能去的地方就是公司和宿舍,你要去其他任何地方都要提前報備。而且你出去也不方便不是嗎?手機已經上交了哦。所以今天下午就乖乖去練習室吧。俗話說,一日不練,如廢三秋。不管是哪一方面,我們都要持續不斷地練習呀。” 他又捏了捏葉蕉的手臂,拍了拍葉蕉的背,“你的肉有點軟,人也挺薄的,雖然是vocal, 也得勤加鍛煉,把體力,體能練上來,稍微練出來一些肌肉會更好看。”
池景宥可真能說啊,一直說到張祯回來。但是葉蕉一點也不反感,他已經很久沒有同人這樣交談過了,或者說很久沒有人這樣關心過他了,舅舅舅媽能把他救下,幫他處理家裏的各種事情已經難能不易了。他們還有自己的兩個孩子要操心,幾乎沒太有時間關注他,只是偶爾問問他的情況,需不需要錢。
池景宥一個陌生人讓他感受到了異樣的溫暖,他甚至都想和張祯換房間了。張祯回來的時候就看到這麽一副其樂融融的景象,他撇撇嘴,這個池景宥真的是做隊長的料啊,好像無論和誰都能友好相處,要說他不占出道位,他一點也不信。但是他本人也是vocal, 葉蕉的名字他還真沒聽過。下午倒是能見見真章。
時間很快過去,大家到了中午又都擠擠挨挨地下樓回公司。有一部分人是很紮眼的,他們還沒出道看起來就很潮了,身材好,穿搭又很有品,大家就會不由自主把目光移過去,也會不由自主地跟随着。
公司食堂的飯菜種類雖然并不很多,但是健康好吃,至少比面包邊、後廚剩飯好吃。葉蕉簡直稱的上是大快朵頤。他對食堂飯菜的熱情又讓周圍的人震驚了一下,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不會是故意來蹭吃蹭喝的吧。他們會這樣懷疑也有理由,在這兩個月內公司對練習生是不收任何費用的,而且對于他這樣的個人練習生也不會簽綁定合約,本來如果被淘汰後也許會付妝造費,但是合約裏面并沒有提到,只提到了中途棄權會如何,所以這幾個月他只需要參加比賽就可以吃吃喝喝了。
當然,這些人的想法并不對,娛樂公司也不是傻子,不會放着一個個随便的人來參賽結果卻騙吃騙喝,能被選入參與出道戰肯定是有實力的,是路PD親自認可的實力。只是大家都在收着胃口不敢放開大吃,只是為了訓練選擇煮雞胸來補充能量時,看到一個狂吃的憨憨,心裏不禁有些懷疑罷了。
吃完飯後大家可以自由選擇練習室,池景宥他們一個套間的都跟着他走,被別的套間的嘲笑雞媽媽領着小雞。葉蕉注意到雖然安俨很火,但是好像身邊既有人跟随,也有人側目。
“Elvis......” 宋曉丞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出現在了葉蕉身邊,“他很厲害,但是有時候脾氣不太好,有點我行我素。之前還差點和代拍/狗仔什麽的打起來。尤其是和DP娛樂解約那一段時間,出現在大衆視野裏幾乎都是黑臉,甚至連粉絲也難以得到一個笑容,大家一邊很想接近他,一邊又有點害怕他。”
葉蕉點點頭,但又非常疑惑,“不是說他的粉絲很多嗎?脾氣不好也能有很多粉絲嗎?”
宋曉丞滿頭黑線,“這個嘛,仁者見仁。他的外形和實力無可挑剔呀,脾氣不好也可以被說成走酷guy路線,很多粉絲吃這一套呀,他偶爾脾氣好一點,溫柔打招呼的時候,大家都受寵若驚可以為他去死了。雖然還沒出道,但他的一些cover和直播在麥管(my tube)上已經有百萬播放了,絕對的人氣王,真不知道DP娛樂怎麽會放過他。”
說着話他們已經跟着池景宥來到了一間練習室,他有些無奈地看着跟着他的人,“這一層練習室大家自由活動就可以。”
葉蕉對池景宥很有好感,蛇皮走位來到他身邊,“池哥,你能指導我一下嗎?”
此話一出,練習室瞬間安靜了不少,大家都驚訝地看向葉蕉,這麽直白?這麽迅速?
池景宥笑了起來,“好呀,葉蕉小同學,你想讓我指導什麽?”
他打開練習室的燈,其他人也跟着走了進來,裏面是木質地板,有一面鏡子牆和一排椅子,還有小音響設備,角落裏有個櫃子,裏面擺放着其他設備。
葉蕉有點緊張,“我,我唱歌不太自信。”
池景宥有些驚訝地挑起眉頭,“是嗎?說起來那天只有路PD一個人面試的你,我不在場,确實沒聽你唱過。但是路PD說你唱得很好,能得到這個評價說明你很有實力的哈。”
葉蕉心裏打鼓,那并不是真的他。
池景宥問他,“你還記得自己面試時候唱的什麽嗎?”
葉蕉剛想搖頭,腦中卻鬼使神差響起了歌曲,他脫口而出,“是王晨樂老師的《Fly High》。”
“哇哦!”周連菁叫了起來,“一整首嗎?那可不好唱啊。調很高呢。”
葉蕉點頭,“是的,但是經過練習後也還可以。”
衆人又是一陣安靜,沒看出來他不自信啊......他是個天然呆嗎?
池景宥點頭,“好。那要不我們再練習一下?雖然這裏不是錄音室,不過也能唱。”他走到角落的櫃子裏拿出話筒,又調試了一下音響,找工作人員連了手機藍牙,調出了伴奏版《Fly High》。
池景宥倒是很認真地思考了葉蕉說的問題,“你說自己不夠自信,我理解的意思是你不太能在很多人面前放開去唱,這樣的話我們就先當你的聽衆,你到正中央去站着,唱歌給我們聽。”
葉蕉點點頭,雖然還是很慌,但既然心裏的聲音一直要他出道,那就只能這樣了。盡可能讓自己得到練習。
練習室裏不知道為什麽又多進來了幾個人,裏面也有vocal擔,都想趁機聽一下葉蕉的演唱。
葉蕉深吸一口氣,他按理說根本不會唱這個《Fly High》,但是他實際上的感覺卻是自己已經練習過這首歌成千上萬遍,連譜子都可以背下來的那種。這是之前葉蕉的努力?
音樂響起,葉蕉沉下眼眸,這首歌上來第一句就要有一個八度的跨越,“I wanna fly high, that\'my way back to infinity...”整首歌有G2到C5的跨度,想真正唱好這首歌并不容易。
一曲終了,池景宥鼓掌,其他人則呆愣愣地看着葉蕉。池景宥搖搖頭,“嗯,說實話,你怎麽會沒有自信呢?你唱得真的很好,音域廣,共鳴強,換聲銜接還有點小問題,但是你作為歌手出道我認為都是可以的。”
宋曉丞也邊鼓掌邊搖頭,“我就說你肯定挺牛逼的吧。哇,這首歌真的,怎麽說呢,很好聽啊。和王晨樂老師的感覺不一樣,你的聲音聽起來很優美。”
“是,老天賞飯吃。”一個歌擔點頭,“聲音條件很好,聽起來很自然,訓練痕跡少,聽起來沒有不舒适的聲音,和王晨樂老師的不一樣,很清透。可能和年齡小也有關吧。”
池景宥也點點頭,“這一段時間讓老師給你指點一下,肯定會更好。不過你低頭閉眼的次數确實很多哈,睜眼的時候像在看我們又不像在看我們,跟個睥睨人類的神似的,這一點确實需要改一下。偶像一定要和粉絲有互動的,你要讓粉絲知道你的眼中有他/她。”
葉蕉點頭,他不敢說他根本沒把他們當人類,而是當成了土豆白菜大冬瓜,這樣他才不會緊張。
其他人也有找池景宥指導的,他脾氣很好,很有耐心,來者不拒,而且還說教學相長,互相進步,通過這樣的練習他也能學到很多,緩解別人的不好意思。
宋曉丞拉着葉蕉去一邊練舞,“你舞蹈怎麽樣?不會也很厲害吧!”
葉蕉腦中又閃過一些畫面,自信心油然而生,說不定也不錯哦。
宋曉丞從練習室自帶的音響設備中選了選,師哥的 《I\'ve Gone》怎麽樣?”
葉蕉想了想,“可以,我會。”
于是宋曉丞喊了幾個人,大家一起跳。因為剛才葉蕉一曲驚人,大家自覺把C位留給了他。
動感的音樂響起,一上來就是快速的rap,宋曉丞一邊跟着哼唱一邊跳,葉蕉也跟着回憶跳了起來,但是跳着跳着就覺出來不對勁了,跳完以後就更不對勁了。
大家依然都在看他。
但是眼神難以形容,連一旁的池景宥都被驚到了。
宋曉丞皺着眉,“葉蕉,你........”
“高中生在家自學跳舞沒幾天後很爛的cover。”一個清冷的聲音傳來。
葉蕉擡頭,不知道什麽時候安俨也來了,正抱臂看他,這句話就是他說的。
一針見血啊......剛才透過鏡子葉蕉就已經看出來了,他只能說是勉強把動作記住,跟着做,但是沒有細節,做不到位,沒有力度,而且還慢拍和吃動作。
池景宥打圓場,“葉蕉小同學,這個舞你不太熟吧。”
葉蕉搖頭,不,在記憶中,這應該是挺熟的一首了。
算是他跳的比較好的一首了。
“确實有些快。”池景宥又笑着說,“對歌擔來說可能有點難。”
剛才一起跳的尼爾娛樂公司練習生中的其他歌擔都斜着眼看他,像是在說“拜托,我們也是歌擔好吧。”
池景宥對安俨露出一個大笑容,“他們跳得怎麽樣,安俨?要不你來指導指導?你剛才跳的不就是這個?”
葉蕉滿頭黑線,他說怎麽有點眼熟呢?可惜,如果是不知道這首歌的人來看他倆跳,估計都不會當成同一首。
他和安俨的距離大概是幼兒園和研究生的距離吧?
安俨聳聳肩,“我指導不了,這裏面有人只适合站樁吧。我來是跟你拿錄音室鑰匙的。”
池景宥知道安俨的脾氣,也沒再說什麽就把錄音室鑰匙給他了,“小心使用哦,設備可是非常非常貴哦!”
安俨不耐煩地擺擺手,“知道了,又不是第一次用,你還是繼續當幼兒園阿叔吧。”
“切!神氣什麽啊!” 周連菁冷哼一聲,小聲嘀咕,“真看不慣這種人高高在上的樣子。誰像他一樣有個好基因,好家庭,自小就在歌舞聲中長大啊!這種人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有本事solo去呗,來什麽男團啊。”
宋曉丞倒是沒覺得安俨這樣有什麽,但還是安慰了葉蕉,“你只靠vocal出道也沒問題的,咳咳。但是,反正吧,就是還得練練舞。”
葉蕉點頭,果然不能指望着什麽都好,如果真的那麽輕松就能出道,心裏的聲音也不會那麽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