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葉蕉一邊反省自己一邊向他喜歡的小舞蹈練習室走去,到了以後卻發現已經有人了。

是岳音。

他在跳舞,但不是Apop,也不是Jazz, Hiphop之類的,他跳的是古典舞。

他完全沉浸其中,姿态舒展但有力,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葉蕉心想,也許他不想出道是真的,但是他對舞的愛應該也是真的。

他既然不想出道又為什麽非得來競争進男團呢?

他又想到了安俨,他看起來明明很想成為一個真正的藝人可又為什麽透露着不甘願呢?這兩個人都很別扭。

不過說實話,他本身也并不是真的想出道不是嗎?他是被心底裏的一個聲音敦促着要出道的,如果他想見到父母,他想繼續在這個沒有傷痛的世界上生存下去,他就得出道。

可是,如果作為練習生,不是真心想要出道,沒有足夠強的信念感的話,他們真的能出道嗎?

就算幸運出道了,他們又會快樂嗎?又能給自己所在的團隊帶來幸福嗎?

所以,葉蕉心想,我現在是抱着真的想出道的心情在努力的。

“你幹嘛呢?” 低沉的聲音打斷了葉蕉的思緒。

葉蕉發現岳音和安俨的聲音有一點像,正常說話都是偏低沉一些,只不過安俨的是清冷低沉型,他發音更幹脆清晰,岳音的是潮濕低沉型,他說話更慵懶牽連。

“我本來想來這邊練舞,看到你在,就沒有打擾你。”岳音的眼睛總會給人一種黑壓壓的包裹感,葉蕉面對岳音的時候總會有些許不自在。

岳音“嗯”了一聲,用毛巾擦了擦額上的汗,“跳舞能讓人心情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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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學古典舞的嗎?” 葉蕉問,“我總覺得你很适合穿上那種飄逸的漢服跳舞,很驚豔。”

岳音笑笑,“其實我們練習的時候都是緊身裝的,那也照樣可以跳出飄逸的味道,重點還是身形動作做到位。”

“古典舞轉到Apop會不會有點難呢?呃,應該也不是難,會別扭嗎?” 葉蕉回憶岳音跳舞和安俨跳舞的差別,兩個人跳得都很好,但是即使是同一首歌給人的感覺也不一樣,并且他會覺得安俨好像更Apop一些。

“和古典舞相比,Apop其實要簡單很多,如果不上高難度,不需要有很紮實的童子功也可以跳得好。但是這二者發力和呼吸都不同,其實是會別扭的。在來之前,我已經在家裏練習了一段時間街舞體系了,所以你現在看并不一定很明顯,我剛開始跳男團舞的時候是挺奇怪的。” 岳音很耐心地給葉蕉解惑。

“可是現在女團男團裏面也不乏古典舞者民族舞者吧?其實如果在表演過程中适當的加入一些這樣的元素我認為也會很出彩啊,會給人一種耳目一新的感覺?”葉蕉認為岳音的古典舞好看,既然好看就可以拿到舞臺上去展現。

岳音卻聳肩笑笑,眼睛居高臨下看向葉蕉時,濃密的睫毛使目光越發深邃,“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現在Apop發展是在迎合市場需要,尤其是年輕人市場、學生市場更想看到的是街舞風格的,包括整個選曲也偏向crush,燃,更能彰顯個性,古典舞并不容易放到編舞裏面。現在許多團的古典舞者基本都是在做一些高難度的基礎動作,大家最喜歡用的就是各種翻身。”

葉蕉看岳音打算走了,就先把自己的外套脫下,做一些熱身動作,然後背對着岳音輕快地說:“你的舞姿真的很美,表情也很美。對你來說跳舞是一件愉悅的事情,但是我想,對觀衆來說看你跳舞也是一件愉悅的事情。雖然我知道你不願意出道,但是呢,你還是選擇通過男團的方式将自己跳舞的模樣展現在無數人面前,真的是功德加一加一加一哦。所以要是能在男團裏也能跳你喜歡的舞那就更好了。”

岳音看着葉蕉像只兔子一樣來回蹦跳熱身,突然意識到葉蕉之前的話都是為了這些話做鋪墊的,他是知道自己不願意出道的,他沒有裝作沒聽見過就抛在腦後,也沒有指責他沒有責任心沒有信念感不配和他們一起競争出道,也沒有看起來很體貼很同情地詢問他為什麽,而是用這樣一種雲淡風輕的方式表達出來他的想法和對他的安慰。

葉蕉俯身拉伸自己的腿,低頭透過兩腿間的空隙看到岳音又在那裏入定了,無奈地搖頭。這位大神如果能對他拙劣的舞姿起到一點指導作用的話,他是挺願意他站在這個舞蹈室裏的。可是呢,他只是看,就光在那裏盯着你看。一個有着那麽厲害舞蹈功底的人只是看着你跳不成熟的舞,無論怎樣都會緊張的好吧。

他又稍微反思了一下自己,剛才說的話沒有哪裏不對勁吧。因為被安俨訓過,他也會擔心不小心觸到岳音的逆鱗。但是岳音之前談到他不願意出道的樣子包括今天跳完舞之後落寞的樣子,都讓他無法這樣忽視過去。他認為自己是受到了上天的眷顧才得以擁有一個新的人生,所以他很想把這份感恩之心播撒給所有其他不開心的人身上。

結果岳音果然沒有走,竟然就那麽盤腿坐下,眼睛半睜不睜地打起盹來。

我這可放着音樂呢!超級酷炫吵鬧的音樂啊!

到最後葉蕉也不管他了,一邊跟跳一邊小聲唱出聲,不錯,唱歌果然是他的強項。雖然跟着跳大幅度動作,但他可以盡量穩住氣息,保證音不走偏。

葉蕉一身大汗練習完要走時,岳音也軟軟地站了起來,跟着他一起走。這時候不像一條危險的蛇了,而是像一只大狗狗。

葉蕉也沒說什麽,他這幾天觀察到了,岳音是真的沒朋友。他和同他住一間房的話痨宋曉丞都不怎麽說話,宋曉丞老是跟他抱怨岳音把他當空氣。其他人基本也沒有和他交談的,雖然他挺厲害,但畢竟不像安俨那樣有名,又整天一副孤傲的樣子,而且還是競争對手,因此除了池景宥幾乎沒有人和他有主動的交談。

葉蕉看着默默跟在他後面的岳音,失落狗狗的樣子還挺可愛的。

岳音毫不知道自己作為一個貴公子竟然被人可憐了,疑惑:“你時不時轉頭過來傻笑什麽呢?”

葉蕉連忙抿嘴,“嘿嘿,就是我記得第一天見到你的時候覺得你老是盯着我,我還有點害怕你呢。現在嘛,就算你盯着我愣愣地不說話我也快習慣了。”

“确實那天确實是你一進來我就注意到你了。”岳音雙手抄着口袋緩步前行,他的腿很長,步幅也大,但始終落後葉蕉半步,“你的臉很符合我的審美。而且,” 岳音聲音高昂了一點,“你的性格和你的臉很貼合。”

“哦?” 葉蕉笑着轉過身,“那我的性格也很符合你的審美咯?”

“我可沒這樣說。”岳音翻了個白眼,拍了一下葉蕉的頭。

兩人回到房間的時候發現池景宥還沒睡,他看到他倆在一起也沒有驚訝,而是給他倆一人倒了一杯牛奶,“都是長身體的時候呢,尤其是葉蕉,才十五六歲,每天這麽拼,可得注意補充營養,勞逸結合啊。”

兩人感謝地接過了。

原來池景宥就是在等岳音,他說有一些關于古典舞蹈的動作想要請教他。

葉蕉又不懂舞,跳得也不怎麽樣,自覺無法在專業人士面前有一席之地,乖乖地刷了兩人的杯子後就回房間了。周連菁也才剛洗完澡,正躺在床上仰卧起坐,看見葉蕉進來,擡頭對他說,“我靠,你不知道我今天看到了脫了上衣的安俨,那一身肌肉把我羨慕死了。雖然我确實不喜歡他的性格,但是他的身材是真的好啊。一看就是一直在健身的身材,那六塊腹肌比我的人生規劃都清晰,好氣人啊。”

葉蕉捏了捏自己肚子上的肉,他本身就挺瘦的,因為運動也積累了一些肌肉,但是摸起來就是軟、薄,看起來也薄,和安俨的身材完全沒有可比性。

他覺得在他現在認識的人當中,安俨真的就是天生的愛豆。

“明天我們就能拿到手機了,你會幹嘛?”周連菁接着問。

“真的嗎?明天就可以拿到?”葉蕉頭發都跳躍了起來,非常驚喜。

“對啊,三天一次嘛,雖然時間很短,只有晚上那麽兩小時,但是想想就很興奮啊。”周連菁開始在床上平板支撐。

葉蕉準備好洗澡用品,“我會先給我爸媽打電話,哈哈哈,我要打滿兩小時。”

周連菁平板支撐做不下去了,皺着眉頭看向葉蕉,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不是吧,你還真是小孩呀,你這也太無聊了。我都不想給我爸媽打電話,他們肯定問東問西,給他們解釋一堆他們也聽不懂。”

“我呀,能聽到我爸媽的聲音就很幸福了,他們說什麽我都開心。”葉蕉喜滋滋地出門洗澡。

留下周連菁一個人默默無語,這個葉蕉不會是個媽寶爸寶男吧。

葉蕉在去浴室的路上聽到池景宥還在和岳音交談着,好認真啊。池景宥這麽好,這麽溫柔,總是為別人着想,而且實力又這麽強,但卻一直都沒有出道,為什麽呢?

難道?

他開始發散思維,因為他這樣溫柔的性格受到了排擠?一個公司很多練習生,出道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總是會有這麽多競争。他是不是因為性格太溫柔了而失去了出道的機會?

葉蕉腦子裏浮現出池景宥委屈巴巴的樣子,一個小人對他說:“讓我出道吧,景宥,讓給我吧……”還有一個穿着西裝領帶的老板模樣的小人說:“景宥啊,你總是這麽不争不搶的看起來沒有什麽進取心啊,雖然你很厲害,但是不适合出道啊!”葉蕉想不下去了,如果真是這樣,那對池景宥也太不公平了!

不過……葉蕉搖搖頭,池景宥明明每天看起來都神采奕奕,還是不要多做聯想了。收起多餘的好奇心和同情欲,不能自己變好了以後就到處看別人生活在苦痛中,需要自己的關懷。

但是,第二天葉蕉還是在練習休息時透露了一點自己的想法。

當天上午是rap的練習,似乎只要和唱搭上邊,葉蕉表現就都不錯,之前沒有接觸過rap的他唱起來還挺像模像樣,池景宥很驚喜,也給葉蕉說了一些練習的心得。

葉蕉感嘆池景宥真的全能,rap又快又有力度咬字又很清晰,而且随時都能free style,帥到爆炸。Rap的時候這麽拽,可是指導的時候卻很溫柔,葉蕉跟旁邊的岳音小聲吐槽,“他那麽想出道,這麽優秀為什麽不讓他出道啊!池哥也太慘了。”

岳音驚訝地看了他一眼,也小聲回他,“你這話可沒跟池景宥說吧?”

“沒有啊,我怎麽可能當面說他的傷心事。我也沒跟別人說,就是突然覺得很不平衡,他都當了八年練習生了,真的太久了。”

岳音搖頭,“幸好你沒說。不過即使你說了的話,也沒什麽,只是你會被笑話的。”

“為什麽?”葉蕉疑惑,但同時他突然感到一陣冷風紮過他的身體,擡頭一看,安俨剛轉過頭去,眼中的餘光甚至還能看出瞪他的痕跡。

還沒消氣啊……

今天得找機會跟他好好道歉。

安俨周身散發着冷氣,把一旁偷偷靠近的宋曉丞都凍得不敢前進。這個葉蕉不光說話不讨人喜歡,竟然還和那個更讓人厭煩的人成為了朋友,還能咬耳朵說悄悄話。他是什麽神仙嗎?岳音那副德行的人還能低頭跟他說悄悄話?還有葉蕉這家夥也是,明明知道我和岳音關系差,和我吵架了之後竟然一直和岳音在一起說說笑笑……不解氣,再瞪他一眼。

他轉頭瞪他的時候正好看到葉蕉在看着他,葉蕉對他眉眼彎彎笑了起來,安俨的瞪視立馬被扼殺在了眼眶裏。不得不說,葉蕉在某種程度上确實也很厲害,他這一笑搞得安俨開始反思自己,他們倆其實也不算吵架,是他單方面莫名其妙兇了葉蕉一頓,人家葉蕉還沒放到心上。

岳音沒有注意到葉蕉和安俨之間的暗潮洶湧,而是又低頭說悄悄話,呼氣打在葉蕉的耳朵上,熱熱的。葉蕉還分神思考了一秒,看起來很冷的人,呼氣也是熱熱的呢。

“這是一個秘密,當然可能很多人都已經知道了,也沒什麽不能說的。之前池景宥本來要跟着My Way一起出道的,也就是兩年前。但是那時候他十七歲,當時有一個二十歲的馮時,還有兩個十九歲的團員,從年齡上來看他基本上就是老幺line,從實力上來看,馮時實力也不差,而且在圈裏還有些人脈。所以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是隊長。”

葉蕉想了幾秒才恍然大悟,“你是說,池哥想當隊長,所以才……他是主動不出道的?”

“對,他不是需要你同情的人。不出道壓力會很大,随着年齡增長壓力會更大,但是他就硬是守住了,就是要等到一個他能帶領的團。隊長在尼爾公司還是有一些話語權的,他想帶一個他自己的團。不要因為他的平易近人而有偏見,他其實是一個實力和野心俱在的人。”

“可是咱們這是出道戰啊!萬一他不能……”葉蕉看着還在一旁做練習的池景宥,頓時覺得沒有必要做其他假設了。

“不會有萬一的。你看着他就能知道他肯定會出道的,只要他想。他已經是一個非常合格的藝人了。他昨天問我的問題我猜測也跟出道以後團的發展有關,他已經在計劃未來了。他有實力,有野心,也有自信。”

葉蕉沒忍住“哇”了一聲,“好酷啊,他真的好酷!” 葉蕉之前的人生中沒有遇到過這麽多樣的卻又都很帥氣的人,大家大部分都是一群除了學習就是玩的小孩,對于夢想還處在朦胧的階段,甚至很多時候也可以随着自己的疲憊程度而不斷降低标準,和這裏的練習生相比,他包括他身邊的朋友都幼稚好多。

他又一次感受到這真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我也想和他一起出道。如果池景宥真的能當上隊長的話,他一定是一個非常好的隊長。”

岳音看着池景宥的方向點點頭,“他勢在必得。”

葉蕉的舞蹈雖然進步了,但卻無法稱得上好,很多動作即使練了無數遍在觀感上依然有差距,而且因為他很想跳好,反而讓自己越來越僵硬。岳音下午一直和葉蕉在一起,他教給葉蕉放松的方式,但是葉蕉要麽僵硬如機器人,要麽就無力像煙鬼。

“你先吃飯去,我自己領悟一下吧。”葉蕉不打算吃飯了,晚上兩個小時必然要和爸媽視頻,他肯定不能練舞了,只能抓住吃飯的時間。

岳音擺出一臉朽木不可雕的疲憊表情走了。

葉蕉一個人努力捉摸,其實他發現自己進步最多的時候都是安俨在的時候。雖然不知道安俨有沒有像岳音一樣接受過專業的訓練,但他表現出來的是無可挑剔的專業素養,以及像導師一樣毒辣的眼光。他能一眼就看出來葉蕉哪裏有問題,而且還能分析出問題的原因,讓葉蕉知道如何改正。可是呢,安俨現在還生着他的氣呢,今天在練習室還瞪他。

葉蕉想了想,停下了舞蹈,收拾東西出門,打算看看安俨在不在。

安俨雖然是舞擔,但喜歡呆的地方反而不是練舞室,而是錄音室,錄音室平常去的人不多,他喜歡在裏面用設備練唱歌。

葉蕉來到錄音室門口,錄音室的門虛掩着,他探頭看看,估計安俨就在裏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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