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安俨去公司的行政區見了路冰河。

他對路冰河這個人一開始并不了解,但是也知道他一路發展得艱辛,而且也知道他對于偶像團體的執着程度。

這個人過去在許多國家學習過,也在一些地方的大公司做過管理,看準時機回國打算打造自己的偶像天地。

安俨對他的印象就是每時每刻都是匆匆忙忙,大事小事都抓在手裏,永遠皺着眉頭,說話語速不比他這個rapper慢多少。

路冰河正坐在他的辦公室裏面看文件,辦公室裏比較簡潔,設備器材與時俱進但并不厚重。不像岳昭的辦公室那麽富麗堂皇,名貴紅木的辦公設備,一櫃的高級茶葉,甚至博古架都有一面牆,端坐在舒适的有雕刻花紋的紅木座椅上,看起來慈眉善目,實則面熱心黑。

路冰河看到安俨,示意他坐到會客沙發上,沒有什麽客套,開門見山:“安俨,我算是為數不多知道你和岳音關系的人,我也理解你為什麽會和岳音發生矛盾。但是,在你想來和我們公司簽約的那天我就說過吧,你的身份可以是一個彩蛋,也可以是一個定時炸彈,我是擔着風險把你簽進來的。再加上岳音來了之後,岳昭和整個DP娛樂都快明着和我們為敵了,兩個公司之間整天暗搓搓争來搶去。你師哥團My Way的新專銷量不錯,不應該一直沒有一位,曝光量也降低了這麽多的,是因為DP娛樂一直在用自己的關系使勁,又拿大量的新人新團采取人海戰術,分散流量,所以這一段時間以來我一直在處理許多爛攤子。”

安俨坐在沙發上,一直默默地聽着。

路冰河擡起頭,眼睛從材料中移開,盯着安俨,“你明白我和你說這些的意思吧?”

安俨點頭。

路冰河也點頭,“這不是選秀節目,這是出道戰。我是絕對的評委,所謂的人氣投票只占20%,更多的是對別人起到一個考量的作用。所以我既然簽你,在我的考量中,你就必須要出道。”

安俨點頭,他明白,這是路冰河在警告他。

路冰河又低下了頭,繼續看桌上的一大疊文件,“至于岳音,我簽他也有緣由,雖然他不在我最希望出道的人選之中,但是我私心是挺想讓他出道的。我已經為這個男團的出道準備了很多,我定的概念現在告訴你也無妨,那就是‘新國風’。岳音的母親來自戲劇世家,他自己又浸淫古典舞多年,文化底蘊也比較厚,對于他的到來,我的驚喜是多過驚吓的。”

安俨低着頭沒有說話。

“至于你們的關系,到目前為止,或者如果你們出道了,到你們大火起來之前,不要讓人有進一步聯想的空間了。你們一前一後加入尼爾,又都和DP有關系,從播出出道戰的那刻起,就會自帶話題,我都不需要怎麽費勁營銷。這樣挺好,但到此就可以了。出道戰裏不能讓任何看比賽的人透過蛛絲馬跡看到你們關系不好。如果你們兩個人都出道了,那就更不必說,不僅不能不好,還必須親如兄弟。我的團必須和睦,我不準有任何吵架、不合、诋毀的新聞出現,誰讓團不和睦,我就會把誰踢出去,永遠不會再用。”

路冰河說完嘆了口氣,他起身走到安俨旁邊坐下,“剛才岳音也來了,他并不知道我已經知道了你們的關系,給我說你們是性格不合,互相看不上眼,在其他人的認知中應該也是如此。青少年嘛,很正常。所以你們就努力把互相看不上眼變成互相欣賞,惺惺相惜,這個轉變也很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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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俨在聽到這一句時,一直沒變的冰山表情終于破裂了,臭起了一張苦瓜臉。自然個大頭鬼啊!他怎麽可能會和岳音惺惺相惜,想想就快吐了。

路冰河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在想什麽,拍了他肩頭一下。“好,我相信你會知道利害的,不說這個了。給我說說在這些出道站的練習生裏有沒有讓你印象比較深刻的?”

安俨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葉蕉。”因為他剛才正琢磨“惺惺相惜”這個詞呢,回想一下在錄音室的場景,他覺得這個詞形容他和葉蕉更合适一點。所以要說讓他印象最深刻的自然也是葉蕉了,當然,葉蕉雖然舞跳得很不怎麽樣,但是歌唱得好啊,看人要看優點嘛。

“哦?”這回路冰河倒是有些驚訝了,“葉蕉?啧,你和岳音都是第一個說出來他的名字啊,真不愧是……”他想了想,還是沒說出來後面的詞語。

又是岳音。安俨咬了咬牙,他看着岳音平常擺着個高冷臉又動不動和葉蕉說點悄悄話就很不順眼,現在岳音竟然又搶在他前面說了葉蕉。他唱歌又不好聽,公鴨嗓,怎麽好意思提人家葉蕉啊,路PD問他幹什麽,這個人出不出道都難說。選人這種事情這麽重大,要多看看缺點吧。

路冰河沒有細問,因為他自己會去評判,他只是又問了幾個讓安俨比較滿意的練習生,然後就放他走了,并叮囑他別忘了去池景宥那裏領取檢讨用的紙和筆。

檢讨?

安俨的學校生活很模糊,他的義務教育階段也完成了,但是每個月都會請好多天假用來練習和表演,和學校裏的同學也不熟,有那麽幾個親近一些的後來發生了告狀事件後,也形同陌路了。

他媽媽不想讓他上普通高中,認為他根本不需要學習別的知識,就把他送到了一家藝校,而且因為總是不滿意,換了好幾家,最後幹脆不讓他上了,直接去DP當練習生。他在學校裏就跟個過客似的,沒有體會過寫檢讨的感覺。

他認為像岳音這種從小到大都在貴族學校裏的優等生應該也沒有寫過檢讨。

果然,晚上去宿舍找池景宥,池景宥正笑眯眯地等着他,旁邊還有如臨大敵的岳音。

池景宥笑得不懷好意,“你們也知道,你們的打架事件在練習生當中産生了不良影響,而且我們也不能保證每個人都會守口如瓶,更有可能的預想是,肯定會有人把你們打架的事情悄悄說出去。因此,與其讓他們去猜你們打架的原因是什麽,不如我們給他們一個合理的說法。”

岳音按按自己的額角,“合理的說法是什麽?”

池景宥表現出很震驚的樣子,“不就是你跟路PD說的那樣嗎?因為雙方都是跳舞奇才,因而産生了一些競争心和敵意,沒有很好的化為你們努力的動力,反而錯誤地産生了矛盾。以後你們會明白良性競争的重要意義,并将對方視作自己的努力目标和競争對手,在良性競争中達到提升和雙贏。”

安俨嗤笑了一聲,“我可沒把他當做競争對手。”

池景宥瞪了他一眼。

岳音也翻了個白眼,但一想到是自己先挑的事,把安俨說毛了,才發生了這次事件,就沒再吭聲。

兩人從池景宥房間出去時,池景宥還是笑嘻嘻的;“好好寫,明天下午要在大家面前念哦,咯咯咯。”

兩人一臉無語肩膀碰肩膀地從池景宥房間出來,正好看到葉蕉進宿舍門。

葉蕉看到他倆同時出現,先是一驚,然後恍然大悟,“你們竟然一直被批到現在啊!”

安俨抖抖手上的紙,“可不是嘛,還要寫檢讨呢。”

葉蕉的臉上突然浮現出了和池景宥臉上一樣欠揍的笑,眼睛裏的星星都又亮了幾分,“哎呀,是嗎是嗎?練習生寫檢讨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呢。”他又擡頭看向岳音,“岳音也寫嗎?”

岳音也擺着死魚臉揚了揚手中的紙。

葉蕉沒忍住笑了出來,“哈哈,對不起,我沒笑。嗚嗚嗚,你們太慘了,以後可不能沖動了,俗話說,沖動是魔鬼。”

葉蕉對他們表示了同情就安慰他們好好寫,他明天會當一個好聽衆的,如果需要的話他還可以為他們做粉絲應援,得到了一人一個的爆錘。

葉蕉開門看周連菁還沒回來,就自己先換了衣服,準備去洗澡。出了房門經過客廳,發現安俨還沒有走,正從那裏琢磨檢讨呢。

他不會是擔心回到宿舍寫檢讨丢人吧。

可是那又怎麽樣呢?反正明天要在所有人面前念,最丢人的時候也得是明天才對啊。葉蕉壞壞地想。

他悄悄走過去,準備吓安俨一下,安俨背對着他坐在沙發右側伸出的小貴妃卧上,葉蕉悄悄放下自己的東西,走過去剛伸出手想捂住安俨的眼睛,沒想到就被安俨察覺了。

他更沒想到的是安俨竟然力氣這麽大,在察覺到背後有人之後竟然直接一手攬着他的腰,一手抓住他的肩膀,把他從後面拽倒了沙發上。葉蕉還沒搞明白發生了什麽就發現自己莫名其妙半躺在沙發上了。

安俨皺着眉頭撐在他上面,兩個人挨得很近,能感覺到呼吸打在身上的熱氣。

安俨看起來也很驚訝,“怎麽是你?我以為是池景宥呢,我說怎麽這麽輕。他剛才已經偷襲過我一次了,我以為他又要來一次,正想教訓一下他。”

他低頭看看葉蕉,而葉蕉正睜着大眼睛,因為驚訝還沒緩過神來,上身套着個老頭白背心,穿着短褲,一身肉在燈下白的晃眼。脖子上還有微微的汗珠,發出瑩瑩的一點光。安俨心裏也在恍神,一個男生怎麽這麽好看呢?

他眨了眨眼忍住了想用手抹去葉蕉額頭汗珠的沖動,連忙起身,葉蕉也一臉懵地起來,兩手撐在沙發上,“你的臂力也太強了吧,我都沒反應過來呢就直接從後面躺到前面了。”

安俨用手把葉蕉亂了頭發梳了梳,“是你太瘦了,太輕了,你得多吃點。啊,不好,你現在穿成這樣是不是得藝人保護啊。”他說着站在了葉蕉面前,高大的身影把葉蕉整個人籠罩住。

“為什麽要藝人保護?”葉蕉眨眨眼。

安俨聳聳肩,“我們可敬可愛的景佑哥打開了攝像頭,想給大家分享一下我寫檢讨的囧狀,攝像頭在這錄着呢。”

“啊?大壞蛋,也不給我說。”葉蕉連忙從沙發上爬起來,在安俨得意的笑聲中捂着臉跑走了,“太丢人了,太丢人了。”想偷襲別人不成竟然還被人像個小雞仔一樣的丢在沙發上,而且還被拍了下來,太丢人了太丢人了。

不過他後來又想了想,這樣的日常視頻他們拍過好多了,而且以安俨那個好面子的性格,肯定不會願意讓寫檢讨這一段播出去,于是他就又安心了下來。

但他不知道,這一段視頻,以後會變成CP粉撕美帝的有力證據,是每一個新入的CP粉都要奉為入門教材舔幾口的壓箱底視頻。

到了第二天,萬衆期待的環節來臨了。大家這一段時間積累了許多疲憊,安俨和岳音的檢讨環節也就變成了枯燥生活中不可多得的點綴。

大家早早趕到小報告廳,搶了前排的座位,只可惜不能準備瓜子飲料爆米花。

先上臺檢讨的是岳音,岳音今天穿得還挺正式,一身襯衣西褲,長發束起,有點像英劇裏面的上層紳士。他帶着耳麥,雙手拿稿,搞得臺下本來嘈雜的練習生們都不好意思說話了,甚至有點正襟危坐起來。念檢讨念出教導主任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他寫得也比較符合池景宥的說法,還引用了名言來表明偏見的害處和良性競争的好處,慢慢慢慢變成了一篇議論文,讓衆多高中還沒畢業的練習生瑟瑟發抖。

安俨就穿得比較随意了,還是一身潮人打扮,只不過也把金發束了起來,他甚至沒有拿他寫的檢讨,說是已經交給池景宥了。他用簡潔的語言大概複述了一下昨天事情的經過,和岳音說的差不多,而後又向大家表示道歉,看起來态度很真誠,同時說自己昨天為了此事寫了一首歌,想要送給大家,用來表示歉意。

于是大家又震驚地看到池景宥和他把鋼琴推了上來,他好整以暇對大家鞠了一躬,坐到琴椅上。

衆練習生:不是?我們不是來看笑話的嗎?怎麽回事,一個展示文采,一個展示才藝,什麽破檢讨大會,咋還搞得我們這些觀衆灰溜溜的?

安俨的手甫一放到琴鍵上,一串流暢輕快的樂聲就回蕩在小報告聽中。

“想要唱歌就不怕唱到天黑又天明,想要跳舞就不怕舞到腰酸又腿疼,想要大笑就不要用手捂住怕笑逃跑,想要痛哭就不要緊閉雙眼眼淚止住。不要讓bad mood in control, 你是自己的super hero, 每個人都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不要整天皺着眉頭。不要讓bad mood in control, 将彩虹種在你的vessel,每個人都有機會可以回頭又回頭,不要總是充滿擔憂。嗚```,你的生活由你自己control,不要總是充滿擔憂。”

葉蕉原本以為安俨會把自己的檢讨用搞笑的形式演唱出來或者是在歌聲中表達一下自己對檢讨的不滿,但他沒想到,這首歌更像是為了大家而寫的。

曲子很簡單,但是很輕快,讓人聽着忍不住一起搖頭晃腦,歌詞就很明确了,就是在勸大家不要憂心,不要整天讓壞心情控制自己,要開心一點。很多人今天都是抱着來看他笑話的态度坐在這裏,但是他卻晚上熬着夜寫了這麽一首可愛的小歌,讓大家心情都明媚了不少。

葉蕉首先鼓起了掌,大喊道:“謝謝你,安俨。”其他人向他看過來,而後又看向安俨,也鼓起了掌。

安俨從鋼琴座椅上站起來,對着觀衆鞠了一躬,但是眼睛是看着葉蕉的,表情自矜但是又透露着“我很厲害吧”的模樣,葉蕉鼓掌鼓得手都紅了。

池景宥也在一旁無奈地笑,這一幫不安分的小家夥。

但是今天安俨給他看歌詞的時候,他還是很開心的。安俨這一唱多少也能緩和一下練習生中的氣氛,這一段時間确實有些壓抑了。今天下午這一檢讨大會至少能讓大家喘口氣,開開心心放松一下。

檢讨大會結束,葉蕉就跑去找安俨,“這就是你昨天晚上在我們宿舍寫的嗎?你怎麽會想起來寫歌啊,而且寫的還很應景,真是厲害。”

安俨把發帶拿下來,甩了甩金發,胳膊很自然地攬住葉蕉的肩膀,“時間太短了,想到什麽就寫什麽,也沒時間打磨,寫得并不怎麽樣。”

葉蕉也很自然地被安俨攬着,連連搖頭,“你對自己要求太高了,你寫得很直白,大家都能聽懂。一直以來大家都吊着一口氣放不下來,今天下午會讓很多人都能松一口氣,放松一下心情的。”

“其實還是你給我的靈感。”安俨突然說了一句。“你自己感覺不到吧,但是很多人都看在眼裏。”

葉蕉指了指自己,“什麽呀?”

“只要誰那裏一有問題,你看到了就會想辦法幫忙。有人互嗆幾句,你就會傻不拉幾地沖過去,安撫這個,安撫那個。你想讓每個人都開開心心的,不是嗎?”

葉蕉擡頭看安俨,安俨咧嘴對他露出一排白牙,“我也算幫你出一份力了。”

葉蕉看着安俨帶着少年特有的恣意笑容,像是掉入了一汪溫泉中,暖暖的,熨帖的,溫柔的。安俨沒有像周連菁一樣對他的做法莫名其妙:“他練不好舞在那裏急得哭和你有什麽關系啊?安慰一下得了,還真花那麽長時間去勸說啊,況且你的舞跳得和他差不多好吧。”

他知道周連菁是好意,但是他自己淋過太多的雨,現在天降大善送了一把傘到他的手中,他總是難以相信,擔心哪天自己的傘又被收走了,所以努力把自己的傘打給其他正在淋雨的人,這樣會讓他覺得沒有白拿這把傘,他自己也會心安理得一些。

安俨沒有問他為什麽要這樣,他只是把自己的傘也拿了過來。

安俨看葉蕉眼睛裏又要有霧氣漫上來,連忙拍了他一下,眼角眉梢都帶着不屑,“哎哎哎,別感動啊,我剛才只是想把自己描述的很無私而已。其實我怎麽會不知道有一些人看我不順眼想看我笑話呢,呵,我連夜寫首歌吓死他們,讓他們知道哥的江山還穩着呢。”

葉蕉閉了閉眼睛,讓霧氣盡快隐去,笑着擡手比了個大拇指,“對啊,這才是你嘛哈哈。”

這才是你啊,用驕傲掩蓋心底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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