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舔狗》第6章
第30章 《舔狗》第6章
中午與談執确定了碰頭時間,黎白衛整個下午嘴角都沒落下過,可把助理小宋給納悶壞了,他一忍再忍,到底沒按住那顆撲通撲通的八卦心,抻着脖子打聽,“有好事啊老大?”
漫不經心設計新品牌卡的黎白衛下意識“嗯?”了一聲,跟着一臉耳背相的看向顯示器後頭的助理工位,“你剛說什麽?”
見黎白衛接茬,小宋頓時嘿嘿兩聲從工位起身,挪臀到平日彙報工作才會沾的椅面上,“老大你知道自己足足傻樂一下午了嗎?跟景哥和好啦?”
“一下午?”黎白衛拉着長音打量工作時間觸他黴頭的小宋,翻書般變了張臉,“昨天廠家發來的包裝盒樣品內層卡紙尺寸不對,你跟那邊對接的專員重敲了嗎?而且我要訂的特種紙是雅美白卡300g,你去看看寄過來的是什麽。別整天迷迷糊糊的,事事都得我盯着,等到大貨出錯兩頭都跟我賣慘,他們那邊我管不着,你這個月獎金是不是不想要了?”
“不,不是……”小宋被怼得啞口無言,感覺腳趾頭都要被自己搬起的石頭砸掉了,他大氣沒敢喘一聲灰溜溜起身,一臉乖順道,“好的老板,我馬上對接。”
一通公私分明的吓唬掐滅了小助理的好奇火苗,黎白衛嘴角忍了忍笑,故作尋常般瞥了眼顯示器角落的時間,想着談執第一次來工作室這邊,園區小路又多,出去迎一迎比較好。
于是關機後将記事本塞進運動胸包,交代道:“我有事早走一會兒,等下大胡子下樓讓他把拍完的産品縮略圖發到我郵箱,我晚點抽空再選。”
“好嘞,保證将話帶到。”小宋面帶僵硬微笑,手指噼裏啪啦地敲擊鍵盤,生怕慢一秒被黎白衛看出他在摸魚。
實際上黎白衛的心早飄到工作室外了,他邊往外走邊給談執發消息,「我從工作室出來了,現在去路邊等你,你不用着急」
「我在你後面」談執回完消息又給了點油,車子向前駛出十餘米,同時搖開車窗喚了聲阿衛。
黎白衛聞聲下意識看向後排座,然而撲空後發現主駕位上身着黑色沖鋒衣的就是談執,脫口而出道:“你自己開車來的?”
“不然呢,讓C5駕照放在家裏吃灰?”談執無所謂黎白衛訝異的目光,這比刺目的同情柔和太多了,“站那不動是在等我給你開門嗎?如果是,我這就把輪椅從遙控收納箱裏拿出來。”
短短兩秒鐘,黎白衛殺死無數腦細胞才想起當年他考駕照時,他們那個駕校好像是能考C5證的,只不過他當時不知道C5是特殊駕照,也就沒理會考這個證的是什麽人群。
應了句“那不用,我又不是女孩兒”,黎白衛大咧咧地拉開副駕車門坐了進去,在撥過衣袖确信腕表指針是指在四點半的位置,抱怨說,“約的五點,提前到怎麽不吱一聲啊,我那兒不忙,可以翹班的。”
“不忙嗎?”談執拉過黎白衛右手搭在膝蓋,指尖在對方尺骨與手掌連接的位置畫了個圈,因為上面還泛着久握鼠标留下的紅色痕跡,“桌子要是太硌手就備個腕托,腱鞘炎可是會反複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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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早就計劃買了,總忘。”黎白衛不打算順着腱鞘炎的話題繼續聊,随手拍了下談執膝蓋打預防針,“這兩天沒在家裏住,自然沒怎麽收拾,你有個心理準備哈。”
談執條件反射地按下黎白衛的手,盡管只有片刻,他還是捕捉到了右腿那種不太明顯的膝跳反應,雖然這樣的刺/激不足以讓小腿彈起來,但他左腿恢複部分支撐能力前也曾有過這樣的感受。
“哦對不起啊,我忘了你昨天剛摔……”黎白衛自幼頑皮,最清楚摔一跟頭的次日比摔的那刻還要爺命,忙不疊解鎖手機翻找骨傷醫院公衆號,“我家離醫院特近,先在線挂個號,等下路過咱看一眼去。”
“不用不用,我比你想象中要耐痛得多。”談執被黎白衛的一驚一乍逗得發笑,拉過忙忙叨叨的手握在掌心,“別把我當殘疾人行嗎?我不是紙糊的。”
“想什麽呢?是個人摔一重跤都得去醫院排除危險,我學滑板那會兒沒少跑好吧?”黎白衛表情十分誠懇,說着将骨傷醫院公衆號的挂號記錄伸到談執面前,“你放心,我骨裂那次就是挂的柯慶安醫生的號,他人可好了!”
“好好好,是我曲解了。”談執為自己的敏感感到耳熱,“我也是醫生,有沒有事我很清楚,你的關心我收到了,現在直接回你沒收拾的家吧。”
“沒,沒收拾,是不假……”單蠢的黎白衛被老奸巨猾的談執輕易轉移了話題,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但過你那輪椅肯定綽綽有餘。”
半個小時後。
滿地酒瓶和整整三袋垃/圾将談執堵在了玄關,談執低笑一聲,打趣道:“看來這家裏是進過夜賊了,制造這麽多生活垃/圾出來。”
黎白衛滿臉黑線地踢開絆住輪椅的情侶球鞋,随即彎腰把垃/圾袋靠了靠邊,磕磕巴巴解釋說,“哪能,昨天着急去你那取蝦,下樓才想起垃/圾忘給帶出來了。但這都不礙事,明早扔也一樣,天涼馊不了。”
“也是。”談執憋笑,視線悄然伸進通亮的客廳。
“你稍微等我下,我清一清路況。”黎白衛摘下胸包挂在玄關的胡桃木挂鈎上,随腳将沒來得及收進鞋櫃的鞋子踢到兩邊,繼而鎖上入戶門推着談執往裏走,“喝點什麽嗎?要不我去燒點水吧。”
“好啊。”談執淡淡道。
彼時他的視線完完全全被沙發旁散落的相冊和一地碎照片吸引,眼下這個距離他看不清照片的具體內容,可四個大號行李箱只打開了其中一個,不難猜出黎白衛剛剛從前任那裏搬出來,暫時未能收拾好心情重新生活。
天天找他,該是很害怕孤獨吧……
“哥,晚上喝茶影響睡眠質量,要不我給你沖個淡蜂蜜?”
黎白衛匆匆接了半壺水燒上,一擡眼就見談執在走神,而茶幾上沒吃完的零食袋子和風幹的鴨貨骨頭讓他不自覺腳趾扣地。
第一次邀請人家來他這邊,結果把人家領進了豬窩,簡直太失禮了,黎白衛臉紅脖子粗地拉開外套拉鏈,尬笑道:“哥,我先送到卧室歇會兒吧,卧室是幹淨的,這塊兒我簡單收拾收拾。”
“沒關系,收拾屋子不急。”談執在黎白衛繞到他身後前拉住其手腕,“誰還沒失戀過,這場面比我當年差得遠呢。”
“是嗎,那就好。”黎白衛回話速度慢吞吞的,任由談執拉着他面對面,“你放心,別看家裏邋遢成這樣,蜂蜜永遠不會過期,是今年五月新生産的。”
“你啊,記這些做什麽。”談執心疼地嘆了口氣,傾身抱住黎白衛,“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光記得照顧別人怎麽能行?”
他看到了,地上被剪開的拍立得相片裏,最上面一張就是景帆捧着蜂蜜水面帶醉意親吻黎白衛的殘缺影像。
而放眼望去,照片被剪壞的部分只有黎白衛自己。
意料之內的擁抱絲毫未受輪椅影響,埋進他懷裏的談執乍看如同撒嬌,可作為當事人的黎白衛心髒卻在緩緩沙化,當溫熱的呼吸透過T恤吹進他胸膛的皮膚,當腰後手臂箍他到不能再緊,整顆心失控般轟然塌陷……
此刻他無需央求對方溫柔,不必讨饒掉淚,那些被逼着說出想要才能給予他的滿足,在談執的尊重和愛護下現出了馴服的原形。
難怪他獲得的幸福感永遠不足以支撐他自信起來,難怪他總是身心俱疲地學習如何讓景帆更快樂,他以為那個曾單手接下籃球的高大男孩會在屬于他之後一直保護着他,為了心中電影橋段般的浪漫,他用八年時間将自己變成了漂亮但不唯一的玩偶,景帆根本就不愛他。
黎白衛釋然地彎下含淚的眼角,讷讷反擁住懷裏的談執,“哥,我不愛他了……我可以……愛你嗎?”
話音剛落,黎白衛感覺到懷裏的談執渾身一僵,出于對雞飛蛋打的絕對忐忑,他慌慌張張地用傻樂掩飾,緊接着收回剛剛的口不擇言,“我開玩笑的,水開了,你等我一下。”
談執緩慢收回無處安放的雙臂,落睫遮住眸底忽而閃過的光,或許是沖鋒衣料子太悶增加了呼吸的難度,即使張口吸氣仍無法緩解眼暈。
他一直以為他們的關系不具備任何前瞻性,可當黎白衛冷不丁将問題拋過來,他發現自己竟然完全接不住,他不僅低估了黎白衛在感情中的勇敢,讓這個小他八歲的男孩給了臺階,還察覺到自己并非全無感覺。
當黎白衛說出“我可以愛你嗎”,他的心無法言喻地歡騰了一下,也随着那句“我開玩笑的”,停在過山車至高點的興奮心情呼啦啦地墜了下來。
他不确定黎白衛是因為孤獨想與他抱團取暖,還是對他本人産生了認真交往的念頭,他一個殘疾人開不起感情的玩笑,被扒下一層皮的愛情還是等确定以後再豁出去經歷吧……
“怎麽了哥,吓傻了?”黎白衛神色也不自然,他顫顫巍巍地把沖好的蜂蜜水遞到談執面前,心虛到眼珠子發直,“我兌了礦泉水,應該不燙,你喝吧。”
談執沒去接蜂蜜水,而是若有所思地摟過黎白衛的腰,将人安頓在自己腿上,“你剛剛的問題容我些時間,我先給你布置個作業。”
“啊?”黎白衛讀書非常一般,聽見作業二字腦袋嗡地一聲,“你不同意也沒關系,我說着玩的……”
談執的心又開始難受起來。
黎白衛還年輕,能玩一玩他的感情,他這個年紀太容易認真了,醞釀到嘴邊的“等你學會愛自己,再重新問我一遍同樣的問題”被他咽了回去,因為他沒把握黎白衛還會問出第二遍。
“那就好。”談執說完違心的話,親吻黎白衛光潔的後頸,他此刻不想喝什麽蜂蜜水,他想要聽黎白衛在他耳邊呼吸。
【作者有話說】
砸我的海星收到了,兌現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