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紅花

第20章 紅花

五日後,傅知雪病愈,只偶爾還咳嗽幾聲,不敢再拖延下去,一大清早就去了朝霞殿給阮氏請安。

阮氏身邊的侍女海棠見她還有一聲半聲咳嗽,便令她只站在正廳門外,“傅奉儀既然咳嗽還未好,再晚些日子來請安也無妨。”

海棠唱白臉,妙雪唱紅臉,阮氏身邊的二位得力幹将可真有意思。

傅知雪低眉順眼回道:“妾身卧床多日,心有慚愧,今兒特來感謝娘娘,給妾身在病中延請女醫診治。”

海棠把傅知雪的話傳遞進去,阮菀輕蔑一笑,夾起金勺,舀了一湯匙香膏塗抹在手上。

“傅奉儀當真嬌貴,時不時感染咳疾,本宮印象中似乎有三次了吧?海棠,你猜她是否故意為之?”

太子府失火前幾日傅知雪與虞奉儀等人吃了鍋子被嗆到,咳嗽三日告了假。搬入東宮沒倆日她着了風寒又告了假,算上這一回确實滿三次。

海棠不解,“娘娘,奴婢愚笨,太子殿下青睐的機會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那傅奉儀何故躲着不願被寵幸呢?難不成她心裏有別人?”

阮氏放下金勺,譏諷道:“入宮之前的事誰能猜到,先靜觀其變,繼續叫虞奉儀盯着她。”

第二日傅知雪又去請安時,驟然得知蕭元祁不日就要回京,在座的一衆妾氏無不翹首以盼。

薛環、柳昭訓等人情緒內斂,虞奉儀等人按捺不在,崔玲兒與衆不同,大大方方喜笑顏開。

“太子哥哥總算回來了。”

一句話令阮氏當場臉色一變,礙于衆人的面沒有發作。

回了北苑,傅知雪惶恐不安,知曉一直躲着也不是個辦法,奈何眼下別無他法,她盡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專心待在一畝三分地裏修身養性。

兩日後,蕭元祁回京。

Advertisement

掌燈時分,東宮一衆女眷便得了太子去了阮氏那裏安置的消息。

也是,阮氏再跋扈也擔着太子妃的頭銜,且懷有龍孫,太子理當先去陪阮氏。

傅知雪心無旁骛,安心就寝。

翌日清早,石榴進屋伺候她洗漱時帶來了阮氏免去衆人請安的消息,還說太子殿下右腳踝受了傷,行動不便,年底前都要去相國寺專心養傷,嚴禁旁人去打擾。

言外之意,一衆妾氏沒了侍寝爬床的機會。

傅知雪怔住,內心一動,蕭元祁受傷了,所以上輩子他沒去冷宮找她?

呵,真相如何已然不重要,也無法挽回完好如初的她。

至于蕭元祁為什麽不在東宮養傷反而跑去京郊相國寺,傅知雪更加不關心,蕭元祁不在一日,她能安生一日。

奈何,她失算了。

虞奉儀身邊的侍女梨花在她的煎藥的罐子裏投放紅花,被石榴當場捉住。

傅知雪一臉驚愕,吓得從暖塌上站起來,起得太猛眼前差點一黑,她連忙扶住案幾桌角,捂着心口努力平心靜氣。

越想越無法平靜,前世被阮氏栽贓的記憶歷歷在目,她飛速轉動着腦瓜子,一念之下,氣沖沖地奔出廂房。

梨花在院子裏叫喚囔囔,聲稱她被冤枉,引來了虞奉儀。

“好你個石榴,你憑什麽令馬四捆着梨花?!你有沒有把我這個奉儀——”

虞奉儀的狠話還未撂完,就被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扇蒙,愣了半晌才知道要反擊。

見到傅知雪怒氣沖沖地立在她跟前,虞奉儀撸起袖子擡手就要扇回去,“傅知雪你好大的膽子——”

虞奉儀的右手剛揮過來就被奔過來的石榴截住,石榴惡狠狠地瞪着虞奉儀,然後毫不客氣地甩開她的手臂。

石榴力氣大,虞奉儀被甩得向後踉跄了一下才站穩。

傅知雪忙把石榴拉到身後,指着虞奉儀的鼻子道:“一巴掌算便宜你的!”

虞奉儀懵了,第一次見傅知雪發脾氣,與人和善的傅奉儀發起火來,那威力相當驚人。

虞奉儀不甘心被傅知雪主仆倆羞辱,還想上前與她們理論,視線一掃,對上怒容滿面的馬四,她有些懼怕,下意識退到水缸後,“你、你們——”

虞奉儀環顧四周,想要找人幫忙。

另一名宮人不在,被她打發去了膳房取午膳,北苑偏僻,前殿的何公公耳聾眼花,派不上用場。

她心裏一慌,真要打起來,她一個人抵不過傅知雪主仆三人,眼珠轉了幾轉,計上心來,她往地上一趟,撒潑打滾。

“快來人啊——傅奉儀打人啦——嗚嗚嗚——太子妃娘娘您定要為妾身做主啊——”

虞奉儀撒潑打滾哭天搶地,眼淚說來就來那叫一個絕。

石榴反應迅捷,一把抓亂頭發,學着虞奉儀躺地上那樣哭鬧,“老天爺啊!這都什麽世道啊!大家快來瞅瞅做賊的喊捉賊——”

傅知雪瞠目結舌,已然被眼前的場景震得沒了反應。

石榴反應好迅捷!

小姑娘孺子可教,傅知雪生怕自己控制不出來想笑場。

虞奉儀見石榴也模仿她一哭二鬧三上吊,霎時氣得雙眼通紅,睚眦欲裂,“你們主仆喪心病狂!還妄想倒打一耙——”

北苑鬧的動靜太大,前殿灑掃的宮人皆跑了過來。

何公公身邊的徒弟小九與虞奉儀有私交,一過來就瞪向石榴,“吵什麽吵?誰允許在宮裏如此撒潑?!”

石榴見到小九,鬧得更兇,“九公公得了眼病就趁早去治!就奴婢一人撒潑了?”

小九被石榴這麽一怼,頓時鬧得臉紅耳赤,他掃了一眼面色冷淡的傅奉儀,又瞅了一眼歪坐在地上哭哭啼啼的虞奉儀,一個頭兩個大。

小九沒空多管閑事,改口勸告她們,“唉喲,虞奉儀,傅奉儀,您二位有事好好說,犯不着吵吵鬧鬧,這要是傳到了朝霞殿那邊,那可不得了!”

小九話音剛落,何順出現在月亮門盡頭,察覺這裏的鬧哄哄,臉色一變,疾步奔了過來。

“怎麽了這是?”

小九見到何順,頓時有了主心骨,忙不疊把看到的先說了一遍。

虞奉儀不撒潑了,從地上爬起來,把臉湊過去,控訴傅知雪的罪行。

“傅奉儀冤枉我,誣賴我唆使身邊伺候的梨花去她藥罐裏下紅花,不問青紅皂白就扇了我一巴掌,何公公,同住一個屋檐下,我何故要求害傅奉儀?再說了紅花可是禁藥,梨花從哪去弄那東西?您評評理。”

石榴見縫插針道:“虞奉儀胡謅!明明是你先辱罵我家奉儀在先!”

傅知雪不慌不忙,徑直走到何順面前,主動承認自己動的手。

“何公公,是我打了虞奉儀,我哪怕再無能,家世再無依,也不能任憑虞奉儀如此欺壓我,那紅花能要了我的命……”

“傅知雪你胡說——”

“我死了不打緊,就怕虞奉儀假借我的手再去害太子妃娘娘——”

傅知雪壓根不給虞奉儀插嘴的機會,聲情并茂地引出事情原委,說着說着淚盈于睫,弱柳扶風之态,令人心生憐惜。

本就占着貌美出衆的優勢,且能說會道,引經據典指責虞奉儀不顧昔日一起入府之情誼芸芸。

何順原本就是孫懷恩的人,石榴往乾寧殿送信,他睜只眼閉只眼。

今日這事,他當然偏向傅知雪,連忙安慰,“傅奉儀快別哭了,今日之事老奴一定如實禀報給太子妃娘娘。”

虞奉儀目瞪口呆,傅知雪不去唱戲可惜了,一副小媳婦被惡婆婆磋磨,受到天大委屈的模樣。

“傅知雪,我以前錯看你了,原來會咬人的狗不叫說的就是你這種人,哼,我去找娘娘說理,我倒要看看娘娘是否向着你!”

傅知雪擡手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即使在娘娘面前,我也會據理力争,省得被你二次栽贓!”

虞奉儀臉色一變,“好!那就走着瞧!”管不了那麽多,她還記恨着剛才遭受的一巴掌。

說完又覺得不解氣,頂着一張兇神惡煞的臉,指着傅知雪等人厲聲道:“我一定讓你們吃不了兜着走,你們等着吧!”

傅知雪懶得看她,招手示意石榴馬四回去。

紙包不住火,稍晚北苑一衆人等全部被叫去了朝霞殿,萬華苑那邊的人得知消息,也來了朝霞殿旁聽。

虞奉儀跪在大殿中央,哭得鼻涕眼淚齊飛,聲稱她被冤枉了。

傅知雪據理力争,虞奉儀說一句,她駁斥一句。

阮菀被她們二人吵得腦袋瓜子一炸一跳,虞奉儀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一件事都辦不好,還好意思跑到她跟前告狀。

阮菀指着二人的鼻子大罵道:“牙尖嘴利的東西,來人,給本宮掌嘴!”

宮人出列,揚起手裏的板子對準虞奉儀與傅知雪,狠狠扇了下去。

啪地一聲脆響,令在座衆人心驚肉跳。

虞奉儀挨打情形不清楚,傅知雪咬牙硬生生撐住了懲罰。

宮人力道之大,她被扇得撲倒在地,右臉火辣辣地疼,連帶着耳鳴目眩,眼前發黑。

嘴裏有了血腥味,她倒吸一口冷氣,牙縫間漏風,她憋不住朝地上吐出一口血水,轱辘一聲響,掉了一顆牙齒。

眼淚撲簌簌地往下落,止也止不住。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