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美人如烈酒
第28章 美人如烈酒
外間靜谧無聲, 殿內的燭火噼啪燃燒。
傅知雪心跳又一次不争氣地鼓噪,面對蕭炫壓迫十足的眼神,她心生怯意, 雙手舉在半空不知如何擺放。
蕭炫說得對,她又慫又硬撩。
眼珠一轉, 計上心頭,偏不如他的願, “皇上賞賜奴婢玉佩, 奴婢定然要盡心伺候好皇上。”
蕭炫失笑,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姑娘在乾寧殿待了一段時日,倒是學會了孫懷恩那套中庸話術。
他捉住傅知雪的下颚, 湊近她,盯着她嫣紅的唇瓣,“傅知雪, 朕不喜歡口是心非的女子。”
自去歲起, 他都未招人侍寝,後宮妃嫔沒少跑到皇後那裏訴說委屈, 皇後自然不敢逼迫他, 雖也變着法子想往乾寧殿送人,都被孫懷恩打發了。
旁人眼裏,或許猜測他年紀大了, 不再熱衷床笫之歡。
實則蕭炫自己清楚,大抵是厭倦後宮的爾虞我詐,不想被當成一塊肥肉, 被她們争來争去。
現如今美人坐懷,他又不是柳下惠, 豈會不亂。
然美人如烈酒,入口香甜也能要人的命。
傅知雪脊背一僵,愣在原地目送蕭炫離開。
她自愧不如,道行太淺,不敵蕭炫。
傅知雪出來後叫元寶進去替蕭炫鋪床,孫懷恩心下詫異,為何皇上未寵幸傅姑娘?
就适才二人那黏糊勁,孫懷恩還以為會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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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懷恩打發元寶離開,親自去了寝殿,見蕭炫歪靠在暖塌上,一邊撥動着手腕上的珠串一邊在飲茶。
案幾上的茶水還是早上的。
孫懷恩連忙要求更換茶水,“唉喲,皇上……”
“無妨。”蕭炫飲了兩杯冷茶,壓下翻滾的情潮,“那丫頭一心想借朕的手除掉阮氏,對朕并非十心十意,朕若是輕易讓她得逞,豈不是跳進她挖好的坑擔上昏君的罪名?”
有他賞賜的保命玉佩,仗刑時故意不用,正是為了博取他的憐惜。
他倒要瞧一瞧,她能走到哪一步。
原來如此。
孫懷恩笑了笑,誰也不得罪,撿好話說,“皇上說的極是,後宮娘娘們皆以皇上為天,滿心滿眼皆是皇上,傅姑娘到底年歲還小。”
雖說傅知雪膽大包天,卻沒惹怒蕭炫,便也是傅知雪的本事。
孫懷恩深知,皇上早晚有一天會栽在傅知雪的裙擺下,英雄難過美人關,況且這位又不僅僅是位美人。
也不知誰傳了出去,淳王醉酒撒潑大鬧乾寧殿一事不胫而走,衆人恍然大悟,怪不得最近在傳淳王被禁足在府。
延春宮裏,薛芙梨在給蕭元漪制作花燈,聞言面露遲疑,“淳王胡鬧不是一日兩日了,為何這次被皇上罰了?”
春杏在旁幫忙縫補羊皮,“娘娘,都說事不過三,沒準皇上那日心情不好,淳王正好撞到了槍頭上。”
薛芙梨回憶這幾日與蕭炫相處時的情形,他雖參加夜宴,始終游離在外,一副局外人的狀态。
除夕團圓節,皇上卻郁郁寡歡,知青的人不能說,不知情的人不敢問,皇上這倆年越發冷淡後妃,她們哪裏敢往搶口撞。
薛芙梨輕聲一嘆,淳王也是自找苦吃。
“元漪不是說要去東宮找太子麽,你待會兒親自送元漪去一趟,看着她別讓她亂跑。”
“娘娘放心,奴婢知曉。”
這幾日宮人都在翹首以盼上元佳節,皇上登基以來,每年都會恩準宮人們在這一日到太液池邊放花燈。
後妃們也可夜登南城門,眺望禦街兩側的游龍花燈。
這一晚各路攤販皆湧至禦街,賣花燈、猜燈謎、雜耍、吹糖人等各式熱鬧,若是能幸運被城門上的貴人看中,說不定還能被包圓所販賣的物件,賺得盆滿缽盈。
傅知雪去不了太液池,也去不了南城門,她拿了攢下的五兩銀子給元寶,請元寶替她放一盞花燈。
元寶哪敢要傅知雪的銀子,笑道:“傅姐姐,花燈不值錢,三文錢一只。”
“你若不收,我就不當你的先生了。”傅知雪把銀子塞元寶手裏,“餘下的權當我請你和石榴吃酒了。”
元寶見狀,只好收下,忙表示一定替她辦妥。
“傅姐姐可要在花燈上題字?”
“你們之前都寫了什麽?”
“無非是祈福的吉祥話,或盼着早日存滿銀子,早日出宮買一處宅院。”
“那就幫我寫身體康健,吃嘛嘛香。”
若是有人專門逮着花燈找事,那可不得了,她才不傻呢。
上元佳節當日,蕭炫照例不在乾寧殿,一早上出門至今未歸。
元寶如約去了太液池,傅知雪留守在殿內當值。
這幾日她在蕭炫跟前很是規矩,未再主動撩撥他,老實巴交當差。蕭炫也未曾與她多聊,偶爾問一兩句無關痛癢的差事,僅此而已。
一夕之間,她與他的關系又回到了從前。
正當她閑得發慌之際,影六從天而降,遞給她一張虎頭虎腦的面具,“傅姑娘,皇上邀請你出宮賞花燈。”
驚喜來得太快,傅知雪不可置信地瞪着影六,“今夜宮裏有家宴,皇上在寶慈宮呢,影六大哥莫不是在诓騙我?”
影六把面具遞過去,“傅姑娘随我去了便知。”
傅知雪躊躇不前,下一瞬她接過面具戴上,影六犯不着騙她,況且她不會武功,影六捉她猶如老鷹捉小雞。
蕭炫葫蘆裏賣的什麽酒,她試一試便知,大不了再被他詐一回。
篤定心中想法,傅知雪沉住氣,決定見機行事。
影六帶着她走了隐秘的小道,避開喧嚣沸騰的南城門,借道冷宮上方出了宮。
宮門外有一輛早已等候在此的馬車,有人坐在車頭,手裏握着馬鞭,傅知雪還未看清駕駛馬車的人是誰,她便被丢進了車廂。
還未等她爬起來坐穩,馬蹄得得響,馬車晃悠悠跑了起來。
傅知雪忍不住罵影六不懂憐香惜玉,太過粗魯,就聽到耳邊落下一聲嗤笑。
“還不爬起來?等着朕去扶你不成?”
傅知雪瞬間擡頭,冷不丁見到端坐在車廂盡頭,一身玄衣的蕭炫,她吓了一跳。
“皇上怎在此處?”
蕭炫把手裏的包袱抛到她腳邊,“影六不是告訴你,朕約你出宮賞花燈。”
傅知雪連忙撿起包袱,起身坐到一旁,她打開包袱一看,呵,一套漂亮奪目的緋色十二花神裙。
裙擺鑲滿了碩大的珍珠,耀眼奪目。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蕭炫絕不會單純約她賞花燈,十有八九要借着她打掩護幹些不可告人的勾當。
心裏腹诽歸腹诽,面上還得裝作潑天的富貴,她忙朝蕭炫行禮謝恩。
蕭炫起身走至她面前,示意她快點換上,別耽誤時間。
傅知雪不敢不從。
半炷香後,馬車駛入京中繁華的雲雀街上,緩緩停在一座四層樓高的酒樓門前,有小厮前來牽住馬,影八把帖子遞過去。
小厮一見帖子便笑得合不攏嘴,“貴客裏邊請——”
影八撩起簾子,戴着金龍面具的蕭炫率先躍下馬車,蕭炫站定後擡手,只見一只戴滿金戒指的玉手遞了出來,閃瞎了小厮的眼!
下一瞬,一位身姿窈窕穿着時下千金難求的十二花神裙且戴着老虎面具的姑娘從馬車裏走出來。
小厮睜大眼,誇了一句二位貴人好氣質。
傅知雪暗自吐槽,土財主的氣質。
腰身一緊,她被蕭炫抱下了馬車,待她落地站穩,右手一暖,蕭炫牽住了她的手,領着她拾階而上。
氣派富麗堂皇的酒樓帶來的震撼遠不及蕭炫握住她的手,他手心幹燥暖和,驅散了夜裏的寒涼,也驅散了她心頭的不安。
未曾想過有朝一日她被帝王牽手是如此情形。
也罷,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且走且瞧便是。
酒樓內人聲鼎沸,喧嚣熱鬧,有胡人姑娘在舞臺中間上翩翩起舞,圍觀賞舞者人衆多,擠擠挨挨在各個角落。
端着茶水小食的跑堂忙得滿頭大汗,不時還有人在喝酒劃拳。
小厮領着他們一路上了三樓,三樓不對散客開放,每處樓梯轉角處都設了看守的彪形大漢。
傅知雪屏氣凝神,仔細觀察四周。
三樓也有舞臺,與二樓不相通,眼下各包廂裏坐了不少貴客,有的帶了女眷,有的僅帶了随從仆人。
他們被帶到了天字三號房,包廂寬敞,早已備好茶水果盤,還挂了應景的花燈。
小厮笑着說道:“二位貴客稍坐片刻,用壺茶水,亥時正點花燈。”
小厮說完便退下了。
影八立在包廂門口當門神。
傅知雪坐到圈椅上,也不碰茶水,湊近蕭炫,小聲問道:“公子,何謂點花燈?”
蕭炫右手一撈,把傅知雪抱入懷,“有人暗中盯着咱們,你裝像一些。”
她挑眉,裝像什麽?
後腰被蕭炫一捏,傅知雪醍醐灌頂,主動擡起雙臂,勾住蕭炫的脖頸,往他懷裏貼得更緊。
誰家名門閨秀半夜三更随男子出入酒樓?自然是風月場所的妓子,再不然便是養在身邊的瘦馬。
啧啧,她算是開了眼了。
二人依偎在一塊,足夠蕭炫感受到她急速跳躍的心,他握緊她的細腰,低聲在她耳邊耳語,“別怕,看場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