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舍不得離開朕身邊

第29章 舍不得離開朕身邊

看場戲而已?

傅知雪可不會偏信蕭炫的說辭, 能勞駕帝王微服私訪來看的戲,顯然不是好戲,說不定還是那掉腦袋的戲。

蕭炫抛下這句話便不再言語, 看似漫不經心在斟茶,實則借着懷中人的身形遮掩, 不動聲色打量四面八方的‘貴客’。

傅知雪亦然。

天字一號房在他們包廂的左側,裏面坐着一位身穿石青色大氅, 戴着鐘馗面具的男子, 此人坐姿散漫, 手裏端着茶盞,眸光一直落在舞臺上。

他身邊立着兩名黑衣短打男子,二人臉上皆遮着半張面具, 國字臉。

顯然一號房貴客出身不低,且不好惹。

傅知雪所在的天字二號房位于舞臺對面中間位置,右側包廂乃天字三號房, 只有一位貴客, 此人未帶任何小厮仆從,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那人背對着傅知雪, 她看不清對方的眼睛, 無從辨別來歷。

再觀餘下衆人,撇開身邊伺候的各色女郎不談,大腹便便者有之, 瘦骨嶙峋者有之,咳疾者有之,嗜酒者有之, 各色人等混雜其中。

傅知雪悄無聲息看了一圈又把視線投向三號房的貴客,微微蹙眉。

這人背影看着好生眼熟。

蕭炫眼神銳利, 察覺懷中人瞬間坐直的身子,他循着她的視線瞥去,一眼窺見戴着貔貅面具的男子。

“你與那人熟識?”

冷不丁的一道詢問令傅知雪心弦一顫,她倏地回神,随口胡謅道:“奴婢不認識對方,只覺得那人看着眼熟,似乎在哪裏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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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糊不清的說辭未能敷衍住蕭炫,擱在她腰間的手臂驀然收緊,她寒毛直豎,忙不疊找補了一句。

“公子,奴婢說的千真萬确,您若不信,不妨把那人喊來與奴婢當面對質。”

可不能吃着碗裏又瞧着鍋裏,她算是看出來了,蕭炫疑心甚重,她若不趁機表衷心,指不定會被他攆出乾寧殿。

她在乾寧殿已待了月餘,他仿佛忘了先前提及的考核一事,不過她可不敢懈怠,還是要未雨綢缪。

蕭炫輕扯嘴角,不置可否。

恰在此時,三聲鑼鼓敲響,周圍隐隐約約的交談聲霎時靜止。

亥時正。

一位模樣周正,四十來歲上下,估摸是酒樓掌櫃的青衣男子疾步登上了臺,他先笑着朝衆人抱拳,說了些客套話與歡迎詞。

“讓各位貴客久等了,今夜的點花燈照舊如去年,共計八件寶物,價高者所得,也可以物易物。”

青衣男子說完便退至一旁角落,緊随其後有絲竹伴奏之音徐徐響起。

一名身姿妖嬈的舞娘蒙着紅色面紗,緩緩從舞臺上方降落,系在腰間的繩索一松,舞娘腳尖點地,輕松一躍,落至舞臺正中間的案幾上,她高高舉起手中寶物。

有人在旁唱詞,“東海鲛人淚珠一枚,可辟火,三千兩起拍。”

傅知雪噗呲一笑,見鬼的鲛人淚珠,分明就是司衣局柳司衣曾經用來磋磨過她的砗磲。

蕭炫見她笑,問她笑什麽,傅知雪便把阮氏故意找茬,她跑了兩趟司衣局還差點被王貴妃罰的事說了出來。

蕭炫對這事有印象,孫懷恩好像提過一嘴,“你倒是聰明。”

傅知雪順勢問他,“公子,酒樓為何要作假?”

不等蕭炫回答,有貴客也跟着譏笑,大聲嘲諷道:“掌櫃的,鲛人淚珠只存在傳說中,且不說舞娘手中淚珠是真是假,忘川酒樓今年也太不把點花燈當回事了吧?”

其餘人等跟着附和。

“就是就是,我等不缺錢,掌櫃的趕緊把其他寶物拿出來,作甚浪費時間!”

“還是說忘川酒樓故意拿砗磲考驗我等眼力呢?”

先前的青衣男子連忙從角落裏奔出來,朝衆人鞠躬致歉,“各位貴客稍安勿躁,此物的确不是鲛人淚珠,以防被賊人觊觎,真正的鲛人淚珠妥帖收藏在忘川當鋪,待貴客拍下,即會有人親自送貴客去更換。”

有人信了掌櫃的說辭,也有人有所遲疑,大多數人決定靜觀其變。

“呵,今年點花燈頗為有趣。”

“神神叨叨故弄玄虛,指不定出什麽幺蛾子。”

第一件寶物無人竟價,三次唱詞過後,第二件寶物被呈了上來,一座京畿之地的豪華宅院,一千兩起拍。

身後的蕭炫顯然不是沖着添置宅院來的,天字一號房與天字三號房的貴客也是如此,三人皆未有所動作。

之後陸續呈上古玩玉器、名家字畫、美人瘦馬,皆被有心者拍走,直到第八件寶物呈上來,在座衆人皆精神一震。

第八件寶物由酒樓掌櫃親自介紹,“此乃蝴蝶鎖,想必各位貴客有所聽說,此鎖乃前朝大匠魏重所制,是一把能開啓前朝藏寶之地的鎖,我們東家給各位貴客準備了藏寶圖,不限底價,價高者所得。”

一石激起千層浪,衆人嘩然。

魏重的蝴蝶鎖本已令人趨之若鹜,而今又與前朝藏寶圖有關,那豈不是得此物者得天下!

錢財撬人心。

原本蠢蠢欲動的衆人再也坐不住,一個個望眼欲穿,不試試怎麽知曉藏寶圖是真是假?!

也有人拎得清,“掌櫃的,既然是能開啓前朝藏寶地的鎖,為何忘川酒樓不自己去找?莫不是你們沒找到,抑或是找到了寶物又來敲詐我等?”

誰的銀子都不是大風刮來的,若是他們一群人為了争奪蝴蝶鎖殺紅了眼,那競價就是無底洞。

十萬兩雪花銀砸下去就聽個響,什麽也沒撈到,虧大發了。

酒樓掌櫃聞言一笑,俨然早已預料到衆人的反應,不疾不徐解釋,“貴客所擔心的事,我們東家早已替貴客們準備妥當,屆時忘川酒樓會出力,一道陪同尋找藏寶之地,尋得寶物後只抽一成的利,若尋不到,競價所得的銀子返還七成。”

嚯,獅子大開口!

無論是哪一種結果,忘川酒樓最占便宜。

大腹便便老者率先出價,一開口就是三萬兩銀子,把一衆膽小的撇在門外。

能來點花燈的人非富即貴,也不在乎三萬兩銀子,自然有人不甘落于人後,紛紛競價起來。

“四萬兩!”

“四萬五千兩!”

“六萬兩!”

眨眼間席間氣氛酣暢起來,絡繹不絕的竟價聲此起披伏,唯獨天字一二三號房的貴客未參與。

傅知雪分別撇了一眼一號房的貴客,那人饒有興趣地盯着衆人,看似作壁上觀,不打算競價。

三號房的年輕男子更是稀奇,端坐着不動,只目不轉睛地盯着蝴蝶鎖。

傅知雪眼珠一轉,轉身問蕭炫,“公子為何不競價?他們若是得了蝴蝶鎖,尋到了前朝藏寶地,恐會颠覆大周,屆時民不聊生。”

蕭炫盯着她開合的紅唇,面具的磨蹭,使她嫣紅的口脂溢了出來,他擡手擦拭她的嘴角。

“今夜無論誰得了蝴蝶鎖,都不會太平走出雲雀街。”

他的大拇指稍稍用力,傅知雪身子晃了晃,下一瞬又被他扶穩。

她捉住他的手腕,喃喃自語,“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蕭炫手腕一翻,改為握住她的手,“是也不是。”

那他是黃雀嗎?

傅知雪糊塗了,她猜不透,不懂蕭炫賣的什麽關子。

蕭炫見她一雙杏眼骨碌碌轉悠,一眼便猜到她又在謀算什麽,也不着急,耐心等着她主動告知。

須臾,懷裏人湊近他耳畔,吐氣如蘭道:“公子,您若得了那把蝴蝶鎖,奴婢便帶你去找藏寶地,事成之後,奴婢不要銀子,只要您答應奴婢一件事。”

外人眼裏,天字二號房包廂裏,坐在貴客懷裏的女郎背對着衆人,旁人只看到女郎趴在貴客耳畔說些什麽,看不見她的嘴型,無法分辨言語,大抵是忽悠貴客也去竟價。

只有耳朵靈敏當門神的影八幾不可查地眼神一閃。

傅姑娘竟然知曉藏寶圖!

蕭炫眸光一暗,一甩袖子,借故遮住他與傅知雪的臉,昏暗光線下,他緊緊鎖住傅知雪的杏眼。

“此話當真?”

她冷不丁的一語太過突然,出乎蕭炫的意料,她到底藏了多少他不知曉的秘密。

頂着蕭炫研判與懷疑的迫人眸光,傅知雪擡起右手,伸出小拇指,狡黠一笑,“君子一諾。”

此處不是談話之地,蕭炫勾住她的小拇指,與之蓋章,“重如泰山。”

二人達成詭異的默契,須臾,蕭炫抛了一個眼神給影八。

傅知雪等着影八出手競價,不料影八直接一個飛躍至舞臺上,神出鬼沒拿劍抵住了掌櫃的脖頸,劈手奪過蝴蝶所!

還未等衆人反應過來,天字三號房的男子摘掉了面具,右手舉着官印,朗聲道:“大理寺少卿崔昊奉命來查案,此蝴蝶鎖恐涉及前吏部侍郎劉邕一案,忘川酒樓無權用來競價,煩請交予本官處理!”

傅知雪及一衆人等:“!”

變故來得太快,等下方刀光劍影時,傅知雪才意識到不對勁。

事情超出掌控,忘川酒樓裏的貴客們見崔昊只身一人,狂妄到不買大理寺的賬,說句難聽的,四周樓梯轉角處設了關卡,等閑人上不來,悄無聲息殺掉一個朝廷命官易如反掌。

慌亂中,天字一號房貴客早已趁亂跑了。

有人提刀逼向崔昊,傅知雪心跳到嗓子眼時,她眼前一花,肩頸猛地別人抓住,幾個縱橫之間,她被蕭炫帶着閃出了酒樓。

下一瞬,她坐到早已備好的馬匹上,未等她坐穩,緊跟着身後貼上來一副炙熱堅硬如鐵的胸膛,随着一聲呵斥,馬兒一甩馬尾,驟然加速向前奔跑。

見鬼了!

一連串的變故令傅知雪措手不及,她驚得心裏罵罵咧咧,危急關頭身子本能反應壓低,雙手緊緊抓住環在腰上的手臂。

夜涼如水,冷風呼嘯而過,周圍的嘈雜聲抛之腦後。

她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叫嚣道:“慢點——”

蕭炫并未放慢馬速,貼緊她的耳邊,“忍着點,上元之夜,朕可不想手染鮮血。”

若他不是帝王,她真想一巴掌扇過去。

傅知雪慫了,把心一橫,大不了吐在他腿上!

疾速狂奔一刻鐘過後,他們來到了野外,傅知雪不認識路,只見周遭一片漆黑,一只鬼影都無,也未看到影六等人。

這地方看着也不像是回宮的小道啊!

“留下蝴蝶鎖,否則死路一條!”

一道桀骜的叱喝從四面八方響起,傅知雪猛地扭頭,身後飛躍而來十來個殺手,個個手持明晃晃的砍刀。

魑魅魍魉,悉數登場。

這節骨眼上,傅知雪可不敢添亂,她生怕蕭炫一個不爽抛下她跑了,畢竟她手無縛雞之力,帶着她跑路就是累贅。

她往蕭炫懷裏貼緊了些,壓低嗓音道:“公子,咱們說好了的,君子一諾重如泰山。”

蕭炫把手裏的缰繩遞至傅知雪手上,随後抽出藏在腰間的軟劍,臨危不亂,還頗有心情地與殺手們周旋。

“一來蝴蝶鎖不在我們這,二來即便是在我們這,本公子也不會讓出來。”

言外之意,他們這群人趁早死心,別擱這耽誤功夫。

傅知雪無語地撇嘴,忍不住問候蕭炫的祖宗,不是,你想逞能也別帶上她啊!

她可不想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殺手中領頭之人被激起了怒火,大罵道:“敬酒不吃吃罰酒!給我上!”

一聲令下,四名殺手率先朝蕭炫圍攻過來,蕭炫兩腿用力一蹬,身下的馬匹心有靈犀,載着他迎面而上。

傅知雪二話不說閉眼,心裏默念佛祖保佑!

刀劍相交,金戈争鳴。

近在咫尺的厮殺聲恍如夢魇而來,她控制不住地顫抖,咬緊牙關不讓自己落淚,遇事只知道哭根本不管用。

蕭炫分神察覺到懷中人的恐慌,他擡手捧住她的後腦勺,迫使她貼入他的懷中,盡量不讓她見到血腥場面。

一鼓作氣斬殺四名刺客後,對方領頭之人臉色大變,再也不敢輕敵,直接揮手示意餘下衆人一起上。

蕭炫眼神倏地轉冷,他一人之力對敵餘下七八人不成問題,怕只怕顧及不到傅知雪。

正當他琢磨是否先讓傅知雪先走之際,傅知雪似乎感覺到他的意圖,先一步開口,“奴婢不走!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蕭炫眸光一頓,忽而一笑,“那倒不至于。”

話音剛落,姍姍來遲的暗衛一行人從天而降,出手快狠準,轉瞬之間斬殺了五六人!

“屬下來遲,還請主子恕罪!”

傅知雪一聽是影六的聲音,連忙從蕭炫懷裏露出腦袋,她睜眼環顧四周,死了一地的殺手,遠處影二在與領頭之人交手,二人刀劍耍得飛起,不分勝負。

提着的一顆心終于落回了原處,傅知雪狠狠呼出一口氣,見到影六比見到親人還高興,都顧不上滿地的血腥味。

“影六大哥,你們來得太及時了!”

影六聞言,頭更低了,“屬下失職,令主子與傅姑娘受驚。”

“無妨,崔大人那邊如何?”蕭炫嗤笑,提劍一甩,軟劍抛給身旁的暗衛,見了血的劍不适合再別在身上。

影六交代崔大人已經安全出了忘川酒樓,影八帶着蝴蝶鎖已先行回宮。

傅知雪眼睛一亮,好一個聲東擊西,下一瞬又心生不叩叩裙絲貳爾貳五酒義四其 歡迎加入滿,蕭炫心真狠啊,舍得拿他自己當誘餌,他若有個三長兩短,也不怕後妃們哭死。

那一頭,影二未能活捉領頭之人,那人自覺不敵影二,咬破藏在嘴裏的毒藥自盡。

傅知雪身子一哆嗦,啧啧兩聲。

蕭炫留下一些人善後,之後不再耽擱,帶着傅知雪抄近道回宮。

在皇宮東門外的樹林裏,傅知雪等候在馬車上,蕭炫與一穿着黑袍的男子低聲交談些什麽。

她撩起車簾,悄悄打量那黑袍男子的身影,只覺得此人與先前在忘川酒樓的崔大人身形頗為相似。

沉思走神之際,不免被蕭炫逮了個正着。

蕭炫一擺手,黑袍男子拱手行禮告辭,轉身的一剎那,恰好被傅知雪看到了對方的眼。

她怔住。

蕭炫擡手點了點她,“你過來。”

傅知雪做賊心虛,起身下了馬車,裙擺過長,右腳不慎踩到,她猛地往前一撲,眼看腦袋瓜子就要磕到地,千鈞一發之際,她的雙臂被人一抓,天旋地轉之間,她落入蕭炫的懷抱。

她驚呼出聲,緊緊抓住蕭炫的雙臂,暗道好險,差一點破相,不過她賭贏了。

蕭炫對她并非無感覺。

蕭炫氣笑了,抓住她的脖頸,迫使她擡頭,“苦肉計耍得不錯,朕把你膽子養肥了。”

心思被他戳破,傅知雪嘴硬不承認,眼睛一眨,豆大的淚珠滾落下來,“皇上,奴婢吓死了,如果撞破了腦袋瓜子,皇上定然不會留奴婢在身邊伺候了。”

“你當真如此舍不得離開朕身邊?”

傅知雪故作嬌憨地颔首,“嗯呀,在乾寧殿,奴婢吃得飽睡得好,日裏不擔心有人來找茬,夜裏也不會做噩夢,奴婢沾了皇上的龍氣,魑魅魍魉皆要避着走,實乃三生有幸。”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蕭炫呵呵一笑,馬屁精,“忘了告訴你,剛才那位便是大理寺少卿崔昊崔大人。”

傅知雪目瞪口呆,刷地扭頭瞪向前方。

此人與已故胞兄有一雙極其相似的眼,皆是瑞鳳眼,英氣十足,奈何臉部輪廓大為不同,胞兄臉頰圓潤,崔大人雙頰無肉。

“人都走遠了,你還在看什麽?莫不是相中了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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