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傅奉儀怎就成了羲妃

第46章 傅奉儀怎就成了羲妃

卯時四刻, 後宮妃嫔悉數到齊,來了延春宮給皇後請安。

一個個翹首以盼,想要一睹羲妃的風采。

她們倒要瞧瞧何等的江南美人能把皇子迷得一而再, 再而三打破慣例。

往常請安,薛芙梨對後妃未立過太過嚴苛的規矩, 早一刻晚一刻無甚要緊。

今日衆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早早而來,薛芙梨心裏有數, 顧全大權也不當衆點破。

早春寒涼, 延春宮正殿并未燒地龍, 薛芙梨向來節儉,只令宮人在四周角落擺了供暖的碳盆。

衆妃心有怨怼,無不抱着手爐取暖, 皇宮慣會在她們跟前做樣子,着實令人挑不出錯來。

一衆人等望眼欲穿,盼着皇上也能一道過來。

等啊等, 莊嫔憋不住打了哈欠, 揉了揉眼皮率先出聲,“羲妃娘娘是不是不知道延春宮如何走啊, 眼瞅着卯時末了, 她人還不過來。”

言外之意羲妃仗着皇上疼寵,恃寵而驕,未把皇後放在眼裏。

其餘妃嫔有的冷笑有的眼皮子都未擡, 皆未搭腔,莊嫔不是第一次給新進宮的姐妹上眼藥了。

娴妃脾性好,接茬道:“莊妹妹無需着急, 羲妃腳傷未愈,擡轎的宮人們定然不敢催促, 咱們幾個左右無事,不妨多等等便是,佐着皇後娘娘這裏的茶食,還能多吃點。”

莊嫔看不慣娴妃老好人的德行,哎呦一聲,“四公主不在,如妃姐姐樂得輕松自在,妾身幾人等一等無所謂,可貴妃娘娘還要回去照顧二皇子,昨日半夜二皇子發燒,聽說早起還未痊愈呢。”

一把火看似燒到了王貴妃身上,實則在替王貴妃叫屈,哪有三品妃子遲遲不到,令皇後與貴妃娘娘苦等的。

王貴妃擡手摸了摸發髻,沒什麽表情回了一句,“元翀那邊有宮人太醫照應,本宮遲些回去無妨。”

“羲妃昨日才進宮,不熟悉各宮的道實屬正常,本宮且等上片刻。”

王瑩今早特地盛裝打扮,穿金戴銀,為的就是壓一壓羲妃的風頭。

為了顯露苗條身形,尚且還餓着肚子,又怕飲多了茶水要去更衣,這不到了延春宮後滴水未進。

好一個賤皮子,若敢當衆放她們鴿子,看她回頭不找個法子治一治。

王貴妃這麽一說,其餘人再心生抱怨也不好多言。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薛芙梨算錯了,羲妃未來延春宮請安。

一衆人等铩羽而歸。

傅知雪這邊醒來得知她在乾寧殿,且短時日內無需去慶陽宮時,她內心說不出來的憂慮。

蕭炫這是要把她架在火上烤啊!

旁人眼裏她正值盛寵,還住進了乾寧殿,一衆妃嫔指不定如何恨她呢。

她看了看外面的天時,似乎到了巳時,已過了向皇後請安的時辰,也不知蕭炫如何替她安排理由。

她喚來當值的小太監。

小太監與她相熟,笑着回話,“回禀羲妃娘娘,孫公公一早派人去皇後那裏替你告了假,皇後也叮囑你多休息,務必早點好起來,精心伺候皇上,為皇家開枝散葉。”

傅知雪一聽更為憂愁,得,把人得罪光了。

待下午她得尋個空去一趟延春宮,蕭炫給她臉面,她卻不能不給皇後臉面。

早朝後,蕭炫擺駕去了太後的寶慈宮。

太後得知他微服私訪南下尋得前朝寶藏,很是誇贊了一番,又關心了他的身子,見他沒有大礙,便轉移話題談及他新納的羲妃,聲稱後妃住進乾寧殿不合規矩,會落人口實。

“皇帝,哀家也不想當臭人終日唠叨你,你也是有小太孫的人了,切不可帶壞了小輩,後妃寵歸寵,也要有個度,否則惹來後宮騷亂,夠你吃一壺的。”

太後的敲打與榮王的話術如出一轍,蕭炫并未往心裏去,左右他做的決策,還輪不到旁人多嘴置喙。

他面上不顯,‘嗯’了一聲,“母後說的是,不過事關背後主謀,朕不能掉以輕心,短則三五日之內,朕必能揪出幕後黑手,屆時便讓羲妃去慶陽宮。”

太後颔首,皇後早就向她禀報了此事,她頗為贊成。

“嗯,娴妃品性端佳,喜好書畫,羲妃去慶陽宮熏陶着實不錯。”

蕭炫回到乾寧殿,瞧見傅知雪走路姿勢有些不自然,忍不住逗她,“嬌嬌何故如此?”

“妾身得學一學腿腳不便的姿勢,省得屆時向皇後娘娘請安穿幫。”

傅知雪說完又扯住他的衣袖,問他為何不允她回慶陽宮。

蕭炫甩了下袖子,改為牽住她的手,“是誰一直霸着朕不松手?如今你得了便宜還賣乖。”

傅知雪想到那荒唐奢靡的一夜,不免臉紅耳赤,嘟囔道:“皇上,妾身雖舍不得離開您身邊,但後宮雨露均沾,妾身怕……”

“那你無需擔心,朕暫時對旁人無甚興趣。”

傅知雪無言以對,花無百日紅,男人呀喜新厭舊。

她嘴上說是這麽說,到底管不着蕭炫的腿腳,随他的便。

得了蕭炫的首肯,傅知雪令宮人提前去延春宮知會一聲,以免她吃閉門羹。

石榴覺得多此一舉,悄悄問傅知雪,“主子,皇後娘娘是後宮之主,您是三品妃位,是否……”

“你想說我逾越了是不?”

石榴點頭,擔心道:“奴婢怕您被皇後挑刺。”

傅知雪摘掉手腕上的紫楠珠串,換上一只不出挑的玉镯,紫楠珠串太顯眼,她怕一衆後妃嫉妒得食不下咽。

“我事先托人走一趟,延春宮裏的宮人定然也會把消息傳給其餘妃嫔,人多才熱鬧,且要的就是她們挑刺,否則這戲也唱不起來。”

石榴受教,忍不住跟着傻笑。

總覺得她家主子與皇上南下一趟變得越發聰慧了,也或許是主子先前在東宮伏低做小,一直在藏拙,如今得了皇上的青睐,背後有人撐腰,鋒芒盡顯。

申時正,延春宮。

傅知雪如約前來給皇後請安。

一襲蒼葭翠色宮裝,與發髻上的湖綠簪子相得益彰,珊瑚色霞帔如春花綻放,美人姿态窈窕,杏眼烏發,桃面紅唇,撲面而來的江南春光。

殿內衆人瞪圓了雙眼,盼了多日終于得見羲妃真人,一個個心中頗不是滋味。

如此年輕如此貌美,怪不得占盡皇上的恩寵。

唯獨端坐上首的皇後與貴妃尚算鎮定,卻也只是強撐,蓋因羲妃的相貌酷似東宮那位已故的傅奉儀。

薛芙梨攏共未見過傅知雪幾次,約莫有些印象,她不着痕跡瞥了一眼身邊的大宮女春桃。

春桃瞠目結舌的樣子作證了薛芙梨的猜測。

饒是再鎮定從容,薛芙梨擱在袖子裏顫抖的手洩漏她此刻不平靜的心。

委實荒唐、荒謬。

那位傅奉儀怎會死而複生成了羲妃?難不成世上當真有相貌如此相似之人?!

傅知雪近前至殿中央,緩緩矮身行禮,“妾身蘇羲和乃江南道蘇嶺之女,今特來向皇後娘娘請安。”

行禮三次,傅知雪又接着向王貴妃與餘下妃嫔問候,還不忘令宮人擡上來兩大箱越州出産的織錦緞面。

“越州特産魚蝦蟹恐怕不合各位姐姐的胃口,羲和特地換成了布匹,送給各位姐姐添幾件夏衫。”

緞面流光溢彩,一看造價就不低。

嗓音悅耳,禮節到位,打顫的雙腿宣告傷勢未好。

薛芙梨瞬間回神,強顏歡笑示意對方起身,“羲妃請起,來人,看座——”

傅知雪腼腆一笑,又一次道謝,在石榴的攙扶下落座至一位身穿绛紫色裙裝,圓盤臉的女子身旁。

一落座,對方主動開口寒暄,自稱是娴妃,還狠狠誇贊了她。

“都說江南盛産絕色佳人,今日一見羲妃妹妹,姐姐終于信了。”

娴妃是慶陽宮的主位妃嫔,育有四公主,傅知雪再過幾日住進慶陽宮,自然要與娴妃打好交道。

“娴妃姐姐過譽,皇上一直在羲和耳邊誇贊娴妃姐姐精通山水字畫,特叮囑羲和過去要好好向姐姐學一學呢。”

後妃之間的場面話,誰也當不了真。

有人看不慣傅知雪與娴妃相處融洽,開口找茬,“羲妃娘娘,我等皆好奇您是如何救了皇上一事?可願仔細說道說道?”

一人開口,其餘人跟着附和,只不過含沙射影,暗指她借着救駕有功一事,霸占皇上的恩寵,更有人指桑罵槐她不顧禮義廉恥芸芸。

出乎意料,薛芙梨并未及時解圍,第一次冷眼旁觀。

王貴妃心不在焉,眸光一直落在傅知雪臉上,遂未察覺皇後的異樣。

來之前,傅知雪已然預料會遭受衆妃嫔的刁難,她走這步險棋,名聲早已抛在腦後,既然蕭炫在背後給她撐腰,那她就當個禍國妖妃。

睫毛一顫,豆大的淚珠落下。

傅知雪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委屈道:“越州首富杭員外壽宴邀請了許多人,羲和有幸随父參加,未來宴席過半突然殺出來一群刺客,人群慌張逃竄,死了一院子的小厮丫鬟……”

“誰能想到那念經的和尚竟然也是刺客假扮的?刺客們一股腦兒一擁而上,實不相瞞,皇上遇刺那一刻,羲和也蒙了……”

“羲和手無縛雞之力,吓得要死,奈何羲和對皇上一見傾心,便想着富貴險中求,與其聽從父親的話嫁給同僚之子,不如為自己的前途搏一把。”

“也算羲和運氣好,誤打誤撞撞翻了暗刺的匕首,皇上要賞賜羲和,羲和鼓起勇氣聲稱要伺候皇上……”

“也不知皇上賞賜了妃位,原以為當個貴人也不錯……”

說到此處,一副‘承蒙皇上擡愛’的自豪嬌羞模樣。

衆人無語凝噎,目瞪口呆,委實未猜到傅知雪不藏不遮,當面把話攤開來說。

一時間,她們進退兩難,遇到這不按套路出牌的,陽謀陰謀不管用。

有人不信,繼續挑刺,“羲妃娘娘說得着實驚心動魄,只不過也沒人證,誰知道是否屬實?”

傅知雪心中罵了一句蠢貨,面上笑着回答,“姐姐若不信,羲和可以請皇上過來作證。”

一句皇上作證徹底堵死了那人接下來的反駁,霎時漲了臉,恨恨地背過身去。

原本作壁上觀的薛芙梨适時出聲打圓場,“好了,各位妹妹都少說幾句,大家入宮都是伺候皇上的,誰都曾年輕過,羲妃性情直爽,有勇有謀,是位好姑娘。”

“倘若不是羲妃替皇上擋了一劍,諸位妹妹眼下還能在本宮這裏悠哉喝茶?”

“羲妃傷勢既然還未痊愈,還是回去多休息的好,可免了早晚請安,待徹底痊愈再來。”

一席話,令衆人散了。

景福宮。

王貴妃一回來就擺着臭臉,宮裏伺候的宮人大氣也不敢出,放慢步伐,以免被貴妃借題發揮。

抄起桌子的茶水,王瑩一飲而盡,猛喘氣道:“羲妃那賤人!”

莊嫔也跟了過來,近前問道:“娘娘,羲妃當真與東宮那位死去的傅奉儀模樣相似?”

回來的路上,貴妃與莊嫔提了一嘴。

王瑩記得非常清楚,那次她在禦花園散步,傅奉儀慌不擇路沖撞了她,對方驚為天人的相貌令她記憶深刻,若不是孫懷恩恰巧路過,否則早就被她狠狠懲治一番。

“本宮也不至于老眼昏花,除非是雙胞,否則模樣相似的人少之又少。”

若羲妃真的是傅奉儀,此間定是出了她們不知曉的事。

“秋霜,你去浣衣局走一趟,向曹公公仔細打聽一下!”

秋霜颔首,轉身出了花廳。

莊嫔有眼力見,忙不疊給王瑩斟茶,“娘娘,曹公公怕是不敢作假,否則豈不是得罪了東宮那邊?”

王貴妃冷笑,“曹守財雖說是太子妃父親舉薦入宮的,然此人卻貪婪,拿錢砸他,看他說不說。”

“娘娘,您說會不會與阮尚書有關?”

“此話怎講?”

“去歲太子殿下南下辦差,皇上一舉革了南邊好幾位官員的職,據說有不少是阮尚書曾舉薦過的人,太子妃為了讨聖上歡心,會不會故意舉薦了那位傅奉儀?故意蒙騙我等,在東宮唱了一出戲。”

王貴妃冷靜下來,仔細琢磨,“太子妃向來容不下争寵的女人,豈會主動送人到皇上那裏?本宮覺得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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