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3
藍忘機在心中預想過很多次,待魏無羨醒來後,看見他如此明顯的悲傷神情,雖然之前他與魏無羨是有過不愉快,但現在是藍忘機誤會了魏無羨,這誤會也差不多都快解除了,以魏無羨的性子,多少肯定要問藍忘機怎麽了,或許還可能再安慰藍忘機幾句。
誰成想,魏無羨一醒,直接就把藍忘機認成邪祟了。
藍忘機很難過,藍忘機很委屈,盯着魏無羨的眼睛道:“魏嬰,我不是邪祟。”
魏無羨被藍忘機的難過目光,盯得十分不自在,再看向藍忘機淚意朦胧的淺色眼睛,聽到藍忘機說着如此悲傷委屈的話,總讓魏無羨有種方才是不是對着藍忘機,做了什麽壞事的罪惡感。
冤枉,這段時日魏無羨可是安分的很,根本不像聽學時總是去招惹撩撥藍忘機。
而且,自從魏無羨出了亂葬崗,都是藍忘機在主動招惹他,很多時候,魏無羨不想多事同藍忘機起沖突,因此大多數時候,他都盡力避免同藍忘機碰面。
今日魏無羨這麽一暈,完全是一場意外,藍忘機按理說不應該開心嗎,何至于用這個表情看着他?
而且魏無羨昏迷的時候,藍忘機能不對魏無羨做些什麽就不錯了。
但魏無羨總感覺,半睡半醒的時候,藍忘機好像和他發生過什麽肢體接觸...且想來還挺舒服....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要麽就是這邪祟的道行太深,要麽就是魏無羨自作多情産生了錯覺,反正這絕對不可能是藍忘機會對魏無羨做出來的事。
魏無羨不知該如何面對這樣的藍忘機,只得冷聲道:“這位‘含光君’,你先別說話。”
魏無羨的重音全都強調在稱呼上,措辭和語調很是生分,藍忘機默默垂下頭,薄唇緊抿,不發一言。
魏無羨無暇顧及藍忘機現下的情緒,這群人之中,藍忘機不僅是魏無羨最看不透的,也是修為最高的存在。魏無羨若同藍忘機交手,他現下不僅達不到最佳的狀态,再加上一旁還有個江澄,多少會點劍術的金子軒,他想從“金鱗臺”上逃走,真是比登天還難。更何況有一些邪祟,要麽有虐殺傾向,要麽喜歡搞精神折磨。這樣的藍忘機于魏無羨來說算是很大的一個難題,那魏無羨自然要放在最後解決。
Advertisement
魏無羨摸了摸腰間,暗道糟糕。
從不離身的陳情去哪兒了?
這個幻境可真是了不得,魏無羨修鬼道數年,也沒見過有如此兇殘的邪祟,膽敢把魏無羨拖進這樣一個地方。他不就是最近有點累麽,居然能真的讓它鑽了空子,簡直不可原諒!
可魏無羨現在沒法用劍,陳情也不見蹤影,若只憑怨氣一對三,魏無羨很清楚,他的勝算實在是少的可憐。
射日之征時期,讓岐山溫氏與仙門百家同時聞名喪膽的魏無羨,此刻居然身無防身武器,被三個世家公子堵截在金鱗臺,且不說這番話傳出去之後,魏無羨以後還要不要考慮自己的名聲,如今想要脫身都是個難題。
一邊靠牆抱着三毒,顧不上自己還是一宗之主,滿臉淚都沒擦幹淨的江澄,紅着眼睛道:“魏無羨你是不是暈傻了?這裏可是金鱗臺,你覺得什麽樣的邪祟能混在我們幾人中間,還能不被發現?”
喲嚯。
看來這邪祟還挺了解魏無羨,學江澄居然學的能有七分相像。
但這邪祟模仿江澄可沒學到精髓,江澄平日裏最好面子,怎可能當着人前哭的這麽難看??
忽略一個性格崩塌的藍忘機,是以握着魏無羨手的姿勢坐在面前,江澄又不顧宗主形象哭成這樣,其他人不是淚流滿面就是滿目悲傷....
魏無羨清了清嗓子,道:“江澄,你過來。”
他倆從小可是一起長大,面前這個江澄是不是真的,讓魏無羨驗驗就知道了。
江澄靠近的時候,魏無羨明顯感覺到,雖然藍忘機暫時放開了他的手,可他周身的氣息瞬間冷了幾分。
果不其然,藍忘機凝眉,面色不善的盯着江澄,魏無羨心中更加困惑,這邪祟究竟想做什麽,一個兩個的都這麽反常?
魏無羨緊盯着江澄的表情,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他正急速思考着,該以什麽方法判斷時,江澄忽然握住魏無羨的手腕,咬牙切齒道:“魏無羨,你真偉大,我當初幫你引開溫狗,是為了讓你給我剖丹的嗎!”
魏無羨愣住了,嗯?剖丹的事情怎麽就這樣被捅出來了?
啊,也是,這裏除了溫情,可還有一個蘭陵金氏的醫師。就算溫情有心守諾想要保密,可金家的醫師又不是白吃飯的,只要他查到魏無羨的身體有一點反常,估計所有人就都能順着線索,推翻魏無羨在他們面前所有的假裝堅強。
可江澄方才說,引開溫家人?
江澄雖然脾氣暴躁了點,但絕對不是行事沖動之人,既然他說當初為自己引開過溫家人....
難道,江澄就是因為這個才被化丹的?
等一下?
這邪祟為何會知道這麽多秘密?
莫非,魏無羨眼前的這個情境,居然是真的?
剖丹可是魏無羨死都要帶進墳墓裏的秘密,溫情溫寧也許諾絕不對第四個人講。
感到手腕上傳來一陣刺痛,也知道溫情很有可能是為了他的身體好,這才不得已把真相講出來,魏無羨重重嘆了口氣,道:“江澄,這是我的手,不是邪祟的頭,你不用捏的這麽緊吧。”
江澄聞言,慌忙松開了魏無羨的手腕,江厭離颦着眉,聲線還帶着幾分哽咽,勸說道:“阿澄,阿羨的身體本就不太好,你不應該如此粗魯的。”
魏無羨又看向一旁的溫情:“情姐?這都是怎麽回事?你不會,全說出來了吧?”
溫情哼了一聲:“我先說好,最開始我确實不想說,但這位金家醫師,已經在你剛才昏睡的時候,探查出了七八成,如今射日之征剛剛結束,為了你的身體好,我再多做隐瞞也毫無意義,倒不如現在就說開。”
魏無羨茫然道:“啊?溫情,我都說了我沒有大事,這些天我可是一直都找您看的,您還不明白?”
江澄道:“魏無羨,你若是今日沒有在金鱗臺意外暈倒,還要瞞我們多久?!你要是一直憋着什麽都不說,将來才是要出大事!”
魏無羨一愣,他之前在金鱗臺暈倒了?
難怪...
魏無羨回想了一下,這些天他沒日沒夜在做各種小東西,黑白颠倒,又去窮奇道找回溫情的族人,将人安置到了夷陵,緊接着從雲夢趕去蘭陵,中間确實沒怎麽好好休息。
江澄在他剛醒就提剖丹這件事,不僅溫情被叫來了,一旁還有一個穿着金星雪浪袍的醫師,魏無羨這才恍然大悟,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景象,這裏根本沒有什麽邪祟。
不過,魏無羨也不是什麽矯情的人,見一心想保的密也被兜出來了,只好嘆氣安慰道:“江澄,多大點事兒,至于激動成這樣。而且你剛才也說,當初是你幫我引開的追兵,然後被抓走化了丹,那這顆金丹就當我還你。一碼歸一碼,咱們也算兩清,以後就別說什麽欠不欠了。”
江澄聽的,被他這副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兒的态度氣到了:“魏無羨,這能一樣嗎!?你憑什麽不告訴我!射日之征的這三年....你就是這麽打下來的?”
魏無羨見他這樣,應該是氣消了,臉上帶着極其淺淡的微笑:“你看,你當初也沒告訴我曾幫我引開追兵的事,我就是不想看見你現在這個樣子,所以什麽都沒說。而且射日之征就算再難,如今也結束了,再追悔過去發生但是無法改變的事情,沒有太大的意義。”
藍忘機的瞳眸突然顫了一下。
說者雖無心針對他,但聽者卻忍不住對此十分在意。
藍忘機回想起當年,同初修鬼道的魏無羨重逢之日,自己曾對他說過的誅心之語,又如何能做到不去追悔和痛惜?
江澄嚴肅道:“行,不過等這次回去之後,你給我好好呆在蓮花塢養着,按時吃藥調息,哪兒也不許去!”
江厭離眼眶還紅着,可臉色一沉,嚴肅道:“阿羨,你和阿澄都是我的弟弟,師姐希望,你們都能好好的,以後不可以再這樣貿然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了。”
魏無羨嘆息道:“你們放心,本來我就是如此打算的,只要能将溫情他們戰後的生活安排好,再就是暫時控制好陰虎符,我就沒什麽需要擔憂的事情,會好好養身體的。”
江澄道:“對了,說起陰虎符,你打算怎麽辦?”
若是魏無羨要開始好好養身體,可不能讓他再去碰陰虎符這個陰邪至極的東西。
魏無羨道:“目前我還能控制得好陰虎符,但這不是長久之計,等過些時日我身體好了,會計劃把它毀掉的,省的有心之人時時惦記。”
見暫時沒人說話,藍忘機突然道:“魏嬰。”
魏無羨道:“嗯?含光君想說什麽?”
他不是很懂藍忘機為何突然在此刻出聲,姑蘇藍氏對陰虎符并不感興趣的啊。
但不知怎麽,明明今日理應沒有藍忘機的事,魏無羨卻還是下意識地,立刻在藍忘機對他說話後回應了藍忘機。
藍忘機道:“魏嬰,若你想要毀符,可傳信于我,我可以幫你。”
魏無羨斟酌了一會,道:“好。”
這話是魏無羨盯着藍忘機的眼睛回答的,他剛說完同意,就瞧見藍忘機淺色的眼睛裏,突然閃起暖暖的光。
不是吧,魏無羨不就是答應毀了陰虎符麽,藍忘機至于這麽高興?
原本若金丹的事沒有暴露,魏無羨是打算私下找溫情,現在金丹一事,既然不是秘密,他索性就直說了:“情姐,你當初既然寫過關于剖丹的書籍,那可否研究過重塑金丹?雖然當初你跟我說過,重塑金丹略微困難,但如今仙門百家只知被化丹手化過金丹之人,無法自行結丹,可沒說剖丹之人無法重修金丹啊。若你覺得重修一顆比較困難,那多少也能調養靈脈吧?”
藍忘機、江厭離和江澄三人的眼睛,聞言同時一亮。
溫情摸着下巴思索道:“魏公子,你丹田處的經脈如今是嚴重受損,當初剖完丹也沒時間好好養。你若真想好好養,不僅要定期吃各類修複靈脈的補藥,最好還要讓江宗主,每日為你輸兩個時辰的靈力。這個方法非常慢,至少需要三五年時間,重塑靈脈的時候,你盡量少用怨氣和鬼道,至于最後能不能重修出金丹,我不能斷言,但你的靈脈肯定會比之前養的要好。”
江澄立即接道:“這有何難,我雲夢江氏有不少補藥,而且我和阿姐會把魏無羨看的好好的,絕對不會讓他在我沒輸完靈力的時候就跑出去亂逛。”
江厭離問道:“聽溫姑娘這話,是否還有比較快的方法?”
溫情道:“嗯,有是有,不過方才魏公子昏睡的時候我曾說,剖丹和修複金丹,并無前史可考。盡管岐山溫氏的古舊醫書上有一些古法,可這一古法既無前人實踐過,魏公子若是聽了,想來也應該不會同意的吧。”
魏無羨淡然道:“難道這辦法十分兇險?你直說就是。”
溫情看着魏無羨從方才一醒來,就好似失去喜怒哀樂恨的無情人士,古籍上的辦法,對如今的魏無羨而言,恐怕比剖丹還要難上加難。
她面露幾分糾結,不知是否該直接言說。
藍忘機道:“溫姑娘有何顧慮?”
溫情道:“也不是顧慮,只是,我瞧魏公子如今的情狀,此快法,好像不是很适合他。”
“此話怎講?”從剛才一直插不上言的金子軒,突然問了一句,頓時收獲了江澄的獨家白眼。
他們醫師、病患和病患家屬之間說話,有他什麽事啊,存在感是這麽找的嗎。
溫情回憶起她和魏無羨在射日之征後重遇時,魏無羨的言行舉止,以及金丹一事暴露後,他居然沒有表現得太過激動,忽而想到了什麽。
魏無羨平日裏都是神采飛揚,笑鬧四方,原是同她弟弟年齡相仿的少年,不應該面容清冷,情感淡漠。就算是按照平日裏,魏無羨對江厭離的重視程度,她安慰起人來,也不該這般淡然冷靜。
不知是不是失去金丹的緣故,溫情驚覺,這次她同魏無羨重逢後,魏無羨這個人變得冷情冷心,明明是射日之征的大功臣,卻并無同齡世家子弟的那些驕傲歡喜,而該傷心的時候,卻無幾分悲痛之色,就好像事情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那樣。
溫情回想起,幼年她跟着師尊修習時,曾聽過這樣一則病例,有人曾意外落入陰氣潮重之地,不得已久居數月,随後此人性情大變,冷意森然,無情無感,無恨無欲,和現下魏無羨的情況極為相似。
只不過,魏無羨還能稍微好一些,最起碼他還有修複金丹的欲望。
溫情直言道:“那我就直說了,魏公子,你需要找一靈力充沛的正統劍修,同其定期雙修,以此獲補靈力。至于次數與頻率,取決于你和對方的感情程度是否要好。如果恩愛和諧,兩三次足矣,若感情一般,至少也要十次八次。總之,雙修一法,于你沒有任何損失,也不會損傷對方的身體。如此,再加上江宗主的靈力,你可能不出一年,就能重修出金丹。”
江厭離由悲轉喜道:“這是好事啊!阿羨,你已經到了及冠的年齡,如今也該考慮成家了。”
江澄傲嬌道:“魏無羨,我記得你之前,不是最喜歡撩撥小姑娘嗎,你現在有沒有心儀的人?我可以幫你去說個媒,別的暫且不提,靈力這關,我會替你好好把,包你滿意。”
溫情見江氏姐弟如此興奮,饒是再怎麽不忍也不得不潑下這盆冷水,把自己方才的懷疑公之于衆,追問道:“魏公子,你當初在被我剖丹後,去了何地?為了你的身體好,你如實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