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散財童子
散財童子
李家的賬足足清了五天才清完,這個小地主顯而易見直接破産了。
老頭子幸幸苦苦摳摳搜搜攢的那點家産,被兒子一夜敗光回到解放前。
有一個小小的好消息是,寧平被花五兩銀子買進來,但被賭場折價了十五兩白銀,李老頭實際上算小賺一筆,只不過李老頭現在可沒心思高興這種事。
賭場管事把人從房間裏領出來,把他的身契給他看了一眼,“你以後就在這裏做事。”
寧平的工作經歷挺坎坷,“有工資嗎?”
“呵。”管事笑了一聲,“給你一錢銀子,至于能在裏面混到多少賞錢,看你自己本事。賞錢你自己留兩成,上交給我三成,剩下五成交給當家的,別壞了規矩。”
也夠黑的。
寧平被夥計帶下去安排,休息的地方是前院的一個通鋪,夥食也能保證一天三頓。
賭場不差錢,也不至于在細枝末節上太摳,待遇方面倒是過得去。
夥計還給他弄來了兩套舊的棉布短打,算是這裏的工作服。
寧平換上衣服,跟着夥計進入內院。
現在時間還早,賭場裏沒有客人,夥計們都在忙着打掃場子,收拾着一框框的賭牌和木籌。
夥計給他丢了塊抹布過來,讓他跟着打雜。
在衆人的一陣忙碌中,賭場掌櫃走進來盤賬。
管事将收上來的一沓地契交給他,說道:“當家的,李家的賬都算清了。”
Advertisement
管事比了個數,笑道:“這些地都是按七兩銀子一畝收回來的,等我們再找人出手,這次至少能賺九百兩銀子。”
賭場掌櫃看了賬,笑了一聲,“有功的賞二十兩,餘下的每個一兩。”
“哎。”管事點頭。
賭場的正常盈利并沒有這麽高,李家這一單的抽利就足夠賭場平常一個月的收入了。不過這種冤大頭并不常見,為了留住人,他們也在李大少爺身上花了不少時間和功夫,這才慢慢騙着人入套,夥合莊家一舉将人榨幹,所以賭場也從中抽取了五成利。
托李家的福,寧平今天吃的工作餐挺不錯的,有魚有肉還有雞腿。
吃飽喝足之後,賭場裏下午就陸續來了客人。
寧平這張死契還真有一點好處,不用讓他從外面的茶室跑堂開始幹起,直接就在賭場裏給客人端茶送水,賭場都不擔心他能忽然跑了。
可惜寧平實在不喜歡這種烏煙瘴氣的環境,賭場裏人一多起來,就覺得這群人實在礙眼,忍了一陣之後受不了了,出去院子裏透氣。
他燥得又想鬧自殺,伸手将院子裏種的樹“咔嚓”折下一段枝。
他深深吐出一口氣,他得換個環境,寧願去前堂杵着。
“在這兒幹嘛呢?”有夥計過來找他,“裏面的爺找你呢,給陳爺泡杯茶過去。”
寧平扔掉樹枝,聲音發冷,“你不會去?”
夥計莫名其妙,“你伺候的客人要我去?什麽德行。”
寧平沉默下來,去茶房随手拎了茶壺,進去給客人添茶。
這個陳爺是個四十多歲大腹便便的老爺,早就是場子裏的常客,打得一手好牌。
寧平給他添了茶,眼皮也懶得多擡一下,轉頭就走。
“嘿,站住。”陳爺真是花錢找罪受,“阿奉,把你們管事的叫來。”
“唉,哎。”老夥計趕緊跑過來圓場,“爺,他新來的,不懂規矩,您別生氣,我這就把他帶下去。”
陳爺一邊打牌,一邊阻止了他的舉動,“去把你們管事叫來。”
得了,動真格了。
老夥計瞪了寧平一眼,轉身下去找總管。
總管沒一會兒就來了,真沒想到寧平第一天上班就給他惹事,“陳爺,您今天的茶水點心記我賬上,人我帶下去管教,您別放在心上。”
陳爺笑了一聲,“我差你這點茶水錢嗎?”
他今天手氣不錯,心情也好,“年輕人不懂事,教一教就好了,別下重手。”
總管點頭,“勞您費心。”
他招來人,讓人把寧平帶下去。
寧平被人帶到院子裏,扒了上衣,很快有人拿來一條鞭子,朝着他的背狠狠甩了一鞭。
寧平一瞬間額頭冒出冷汗,掙紮了一下,被兩個夥計用力按在了凳子上。
總共打完十鞭,幾人才把他放開,冷笑着看着他,“在這兒擺什麽譜,老爺們動動手指頭就能要你半條命。”
寧平站起身來。
夥計們随手把衣服扔回他身上,“陳爺還讓你過去。”
寧平穿上衣服,跟着幾人回到堂裏。
只見牌桌上的陳爺又贏了一把,哈哈笑着收木籌,“承讓承讓。”
夥計悄悄推他一把,“說兩句好話。”
那是寧平的知識盲區。
寧平正挨了一頓打,垂着眼睛,沒力氣說話。
陳爺收好木籌,也玩累了,擡頭看了他一眼,笑道:“不開心?”
他随手抽出一把木籌,往寧平身上丢過去,站起身來準備離開,“拿去花吧,年紀輕輕能有什麽心事?有錢花了就沒有不開心的事。”
總管趕緊送他離開,“您慢走。”
夥計們看得心裏五味雜陳,挨了打又得賞。
什麽詭異的世道?!
夥計趕緊把掉在地上的木籌撿起來,一兩的簽子足足有七根。
寧平不要的話他們可就瓜分了?
總管回來就看見他們準備分走木籌,趕緊喝了一句,“還給他!”
夥計們不情不願地把木籌還給寧平,很快就各自下去幹活了。
寧平收了木籌,看了兩眼,拿去櫃臺換成銀子。
七根一兩的木籌折銀六兩三。
賬房分出半數的三兩一錢五分,收進一個盒子。又分出三成的一兩八錢九分,收進另一個盒子。
寧平剩下一兩二錢六分。
賬房又從中分出半數的六錢三分拿走,才将最後一成的六錢三分撥到寧平面前。
寧平笑了一聲。
其實盡管從七兩被剝削到六錢三分,這筆錢還是比他以往的零花要高。
他如果貪圖這點本就不是他的銀子,覺得此事不公,反倒是和賭場裏這些見利眼開的人沒什麽兩樣了。
寧平正要收錢,賬房用撥銀的尺子按了一下他的手背,對他說道:“給楊老大送點過去。”
寧平挑眉,也就是說六錢三分,還得分。
楊老大是賭場打手的頭子,平常負責平事和催收賭債,所以夥計們的賞錢也得上繳他一份。
寧平很快就見到他了,他就在邊上的茶房裏喝茶休息。
幾個夥計打手見到他,笑着打趣,“你小子好啊,惹了客人還能得這麽一大筆賞錢。”
賭場的木籌有好幾類,一分一錢一兩,一兩是最大的,夥計們平常一個月下來也不一定能得三五兩的賞錢,寧平頭一回就得了七兩。
寧平知道這群人也在觊觎那點錢,把兜裏的銀子全部掏出來,扔到桌子上。
衆人見他識相,也沒為難他。
楊老大把那三分的零頭還給他,“阿虎,帶寧小兄弟下去上點藥。”
“好。”叫阿虎的打手站起身,領寧平出去上藥,“走吧,那幾鞭子不至于把你打疼吧。”
兩人走了。
楊老大又分出三錢銀子,讓夥計出去買幾斤果子犒勞大夥。
餘下的打手一邊喝茶一邊說:“這小子真是好運。”
楊老大笑了一聲,“好運什麽啊,陳爺是斷袖,看上他了。”
誰會平白無故給這麽一大筆賞錢。
幾人愣了一下,唏噓一聲,“那看來……哈哈,這小子要發達了。”
寧平當了回散財童子,下午就沒他的活了,回去房間裏趴着養傷。
賭坊晚上也忙,夥計們在後院做事,剛好讓寧平睡了個安安穩穩的好覺。
也因為這次傷,寧平能多休息個四五天。
管事拿了寧平的一筆錢,也不至于對人太苛刻,本想放他個十天的傷假,卻奈何不了陳爺天天來催人。
管事和賭場掌櫃一邊盤着賬,嘆了一聲,提起一嘴,“當家的,陳爺看上了我們從李家收來的那個夥計。”
賭場掌櫃“嗯?”了一聲,“是嗎?那就給他漲點月錢,讓人過去伺候着。”
管事說:“但這人性格乖張,我怕他非但做不好,還要得罪人。”
賭場掌櫃道:“他還能跟錢過不去不成?”
管事點點頭,既然有人願意給寧平花錢,寧平拿得多,他們也拿得多,自然得給寧平一點甜頭。
管事想起件小事,“當家的,聽外面的夥計認出來,這人之前像是在聚寶當做事的。”
“當票臺。”
賭場掌櫃終于好奇了一下,“他怎麽被李家買走的?”
管事經手過給寧平過戶的事,也了解一些,“被他們那掌櫃賣給人牙子了,才被李家買走。”
賭場掌櫃琢磨了一下,“當過票臺?”
管事點點頭,知道掌櫃最近上心溫家的事,這人或許有點用處。
賭場掌櫃說道:“把賞錢退回給他兩成,先養着吧。”
管事明白了,“知道了,當家的,那我下午就讓他上工。”
賭場掌櫃笑了一聲,“教着他點,別讓他太快被陳爺上手。”
“哎。”管事明白。
賭場掌櫃又道:“去把溫三爺留在這裏的欠條拿給我。”
“當家的要親自去要債嗎?”管事去把一摞欠條拿出來,“這種事讓楊大帶人去就行了。”
賭場掌櫃翻看了兩眼幾張欠條,有一百二十兩上下,“溫三爺一日不接手那些家業,要點賬就得和溫家磨破嘴皮子。”
為了籠絡溫三,這些欠賬還是不收利息的。
“哼。”賭場掌櫃道:“我倒是要去會會他們那個大掌櫃。”
總該多給他們那些在外主事不肯撒手的人一些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