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喝茶喝茶
喝茶喝茶
林清樂一晚上睡不着，都在想着如何發放補貼的事。
原來當東家也不是永遠高枕無憂的。
等到第二天天亮，她拿着整理好的賬目去找婆婆，希望婆婆能同意她的想法。
這個想法很扯。
林清樂站在婆婆門口時還是忍不住有些忐忑。
她自己下定決心割舍這筆錢尚且經歷了昨天那種痛苦，更何況看着溫家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婆婆呢。
“少夫人？你怎麽站在門口？”丫鬟倒是及時發現了她。
林清樂嘆了口氣，鼓起勇氣走進門，“娘，有件事我想和您商量。”
溫夫人才吃完早飯，在屋裏抄經，“什麽事？”
林清樂把賬本遞給她，小心翼翼地說：“我能跟您要五百兩銀子轉到櫃上嗎？”
溫夫人看了她一眼，看看面前的賬，“櫃上沒錢了嗎？”
林清樂尴尬，“是有點缺……”
讓她管鋪子，她管了半年就管虧了，她真是神仙吶。
溫夫人心沉了一下，也不知道她遞來的這莫名其妙的賬是幹什麽用的，“什麽東西？”
林清樂趕緊和她解釋，“嗯……我想給我們手下的夥計們發一點補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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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夫人皺眉，又擡頭詫異地看她一眼，誰蠱惑她做這種事？
林清樂怕她不悅，繼續解釋道：“我和大掌櫃商量過了，他也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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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能把大掌櫃拉下水擋擋槍了，她婆婆本來就心情不好，她管不好鋪子還來要銀子，到時候沒說兩句就生氣了怎麽辦？
“娘，我看很多夥計們給我們幹了很久了，發點補貼，他們也開心，以後一定會對我們鋪子更上心的。”
溫夫人把賬本還給她，“不見得會賺錢，倒是夠會花錢。”
既然大掌櫃也同意了，她不想多管外面的事，“去拿吧。”
林清樂趕緊收好賬本。
她就這樣拿到錢了？
“謝謝娘！”
林清樂出門，高興得不行。
她還以為她不一定能拿到錢呢，沒想到她婆婆三言兩語就同意了，白費她在腦袋裏一頓做準備。
誰成想她婆婆居然也不心疼這筆錢。
原來合着就她為這幾百兩銀子做了一堆思想鬥争而心疼和痛苦？！
(# ` n )啊……
這麽一比她也太沒用了吧！婆婆都能做到這麽輕易地面對錢財的誘惑，她做都沒做就被自己胡思亂想吓得半死而差點退縮！
明明是這麽風輕雲淡的事！
林清樂頓時覺得她婆婆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她只是遇事太多心情不好而看着有點嚴肅而已！
溫夫人實在沒她想得這麽多，更不知道自己因為這五百兩銀子，在兒媳心目中的地位已經變成和神佛一樣大公無私地偉岸起來。
鋪子上缺錢她不會不給而已。
林清樂拿到一箱銀子，哼着小曲帶着小桃去當鋪。
小桃知道她的打算，激動得顫抖，她可早早就在溫家工作了，已經幹了六年！
她能分到一畝田的補貼？！
“少夫人，你真是太好了！”小桃愚鈍，怎麽現在才知道林清樂的好。
說什麽喪門星的閑言碎語就讓它們見鬼去吧！別說那些愛說閑話的女人，就算是男人在林清樂這個位置上，也不見得有幾人能做得更好。
可不是嘛。
林清樂的好可都是用錢鋪出來的！
賬房長籲短嘆了一天，還是在長籲短嘆。
他看着夥計擡進當鋪裏的一箱白銀，心裏五味雜陳。
東家給夥計發福利，沒有夥計會不願意，但他心裏實在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他作為總賬房，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溫家今年的財務狀況，在資金已經吃緊的關頭還要拿出銀子補貼夥計，不知該說林清樂是瘋子還是傻子。
但說來說去，他既然是得利者，他不可能不開心，只不過心裏也實在難掩對鋪子的擔心。
他作為一個盡職盡責的總賬房，為東家如此瘋狂的舉動最後勸上一句，“少夫人，這五百兩銀子砸進去容易，你以後若是覺得這筆支出太沉重，再想甩開就難了。”
林清樂點頭。
東家的決定不能朝令夕改，散出去的銀子無法收回。開了這個先例，夥計幹滿五年就補貼一畝田的決策就不能打斷。
這筆開銷會如影子一樣永遠追随着她，直到她破産為止。
“分吧。”林清樂道。
一劍斬斷心魔，這點話對她來說竟然已經動搖不起絲毫波瀾。
她本就奔着破産而去，又何懼這筆開銷會致使她破産。
而恰恰相反，這筆錢會救起她的後顧之憂，流入了她最最身後最看不見的地方。她或許會破産，但她同樣也立在了不敗之地。
賬房已得知她的心意，沉了一下呼吸，看看大掌櫃，攤了一下手，“那就……分吧。”
大掌櫃教出來的好徒弟。還不趕緊起來幹活？哪有他當甩手掌櫃的份了。
分錢是個麻煩事。
他們補的是田而不是錢，其中需要處理的關節簡直麻煩得要命！
賬房很快又無語了，他怎麽才注意到林清樂要補貼的是田？
“要分……直接發錢是最簡單的。”
分田？開什麽玩笑！
他們倆個大領導一拍腦袋竟想出這麽離譜的決定？！他們就半點也沒考慮過這種事實踐起來該有多難嗎？！
賬房的臉都綠了。
林清樂是真沒考慮過，她确實是一拍腦袋就決定了，“啊？”
有什麽問題嗎？
給夥計們買田多舒服，就算她以後破産了，他們也能回家種地，盡量做到旱澇保收，至少不用喝西北風啊。
她倒是想過如果發錢，反倒很有可能被夥計們亂花掉，但地至少不會亂賣。她想得多好。
這不是她的天才主意嗎？
賬房陰郁。
補貼田産很麻煩很麻煩很麻煩！
田産有好壞，地價有漲幅，以及各個夥計的家根本就不在一處。他們怎麽去置辦田産再發到夥計們手上？！
再加上她怎麽就能保證夥計們想要田地？有些夥計舉家都在城裏，他們早已不再種地，更不可能為了一兩畝地回到鄉下去。
這麽離譜的決策他可沒轍！
賬房裏還在商量的中途。
糧鋪掌櫃處理妥店裏的事後就匆匆趕來了，“少夫人，大掌櫃。”
他昨夜也知道林清樂準備發補貼的事了。
糧鋪掌櫃沒想明白。
他昨天在勸的不是讓林清樂找機會置辦田産來抗擊鋪面所受的風險嗎？怎麽莫名其妙變成給夥計們發補貼？
這中間發生了什麽事？
他想了一夜也沒想明白為什麽林清樂的想法竟然能扭曲成這樣？
“呃……”糧鋪掌櫃都不知道賬房為何臉色鐵青，但他有必要再勸勸，“大掌櫃，我們最好能多置辦一些田産，目前就府上的兩千畝地已經太少了。”
東家愛補貼就補呗，但置辦田産的事不能忘啊，他最近幹得實在腳下沒底。
賬房氣樂了，在一旁一邊笑一邊癫狂地說：“在辦呢在辦呢。”
“到時候我們讓你看個天女散花的田。”
林清樂一頭霧水，看看賬房，看看糧鋪掌櫃，又看看大掌櫃。
她這麽好的主意。
啊？錯在哪裏了？
糧鋪掌櫃趕緊湊到賬房身邊，“什麽？”
賬房拍拍身邊那一箱白銀，說道：“這箱銀子都是準備給夥計們置辦田産的。”
“哇。”糧鋪掌櫃。
東家補貼得這麽闊綽嘛。
既然連夥計的田她都想到了，那她自己的呢？他閑來無事也可以替東家跑跑收購哪塊地合适啊？
糧鋪掌櫃左右看看，找找哪只箱子是他能用的錢。
沒有，找不到，就一只箱子。
他不禁問：“那我們自己的呢。”
賬房道：“不會把你忘了的，你有兩塊地，大掌櫃也有兩塊地。”
讓大掌櫃也滾回鄉下種地去吧。
林清樂不懂，但大掌櫃支持這種決策要被賬房罵個狗血淋頭。
大掌櫃怎麽能聽不出他話語裏的陰陽怪氣，賬房的眼神跟刀子似的在剜他。
他怎麽感覺今年四面八方都是壓力。
大掌櫃低頭看看手中的茶杯，他得想一想。
賬房啧啧感嘆：“最好給大掌櫃置兩塊茶田。”
“？”糧鋪掌櫃。是嗎？大掌櫃現在講究到要私置茶田來喝茶了嗎。“呃……到時候能把尖分我二兩嗎？”
“咳……”大掌櫃沒被這茶嗆死。
他擺了一下手，免得這兩人咄咄逼人。
“每五年補八兩銀子，讓他們拿田契來領，不要田的就補給房契。”
賬房想了一下他的話，很快閉嘴了。
讓他們給各個夥計着一買田顯然是不可能的辦法，夥計們自己去挑好田地再拿着契書回來報銷才方便。
反正只要強迫他們把這筆補貼花在地産上就行。
賬房抿抿嘴，他最近怕是壓力太大，腦子不靈光了，不該對大掌櫃這樣不禮貌的，“喝茶，喝茶。”
糧鋪掌櫃：“？”
夥計們的地分好了，他倒是不太關心分到他頭上的那一畝兩畝地，但是白得的東西當然也忍不住高興，“少夫人慈悲心腸。”
他心裏唏噓，昨天勸林清樂給溫府置辦田産，沒想到她想到的是先給夥計們置辦田産，這分心意實在珍重無比。
女子本弱，性如流水，卻該承得一分上善的敬意。
餘下的瑣事就該賬房這邊忙了。
大掌櫃又閑了，準備走人。
糧鋪掌櫃趕緊攔住他，就差沒抱他的大腿，“大掌櫃大掌櫃，溫家也買點地吧！”
他面對金家，他慌啊。
大掌櫃嘆道：“沒錢啦。”
糧鋪掌櫃自己想辦法去吧。
這是一句沒錢就能解決的問題嗎？
QAQ
糧鋪掌櫃拽住他的袖子不讓他走，“不行啊大掌櫃，我們沒地不行啊。”
他管不到錢，他要地，籌錢是大掌櫃的事，怎麽可以一句沒錢就把事情都扔到他頭上？！
大掌櫃不能任性地不管鋪子的死活啊！
大掌櫃就不管，趕緊抽開袖子走人，免得被這麻煩精纏上，笑了一聲，“你東家不怕倒閉。”
邊上的林清樂點點頭，她想通了，她幹半年，就以一己之力将盈利十三年的産業扭盈為虧，她都不信任她自己的能力。
與其她兼并別人的土地來押高自己的資本，倒不如先處理這群跟着她混日子的人的溫飽問題吧，免得她來日真幹敗了還禍及一堆無辜。
哇靠！
糧鋪掌櫃裂開，兩個大領導不怕生意倒在他們手裏，他怕鋪子倒他手裏啊！
這兩個人怎麽這麽不靠譜啊！
“大掌櫃！大掌櫃！”
完了！林清樂怎麽把大掌櫃給帶壞了！
天塌了呀！
(Д｀)
塌也不算完全塌。
賬房吹一吹寫好的冊子，說道：“這不分了你兩塊地嘛。”
這也算天塌了但地沒陷？
糧鋪掌櫃氣憤地扯過他手上的冊子看一眼。
他得這兩塊地，頭頂就砸了一塊山下來，這兩塊地根本就不能彌補他被砸得暈頭轉向的痛！他要什麽地啊！
“QAQ啊……”
“我要溫家有地……”
賬房知道他最近的酸楚，拍拍他的手臂。
地主家沒有餘錢了！
地主家更沒有餘地了！
“沒錢了……真的一分錢都拿不出來了。”
兩人心裏心酸，抱頭痛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