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有你是我的福氣
有你是我的福氣
裏長聽聞他的打算,慢慢長出一口氣,心裏有些激動得顫抖,“這種時候您願意把糧借出來,真的是太好了。”
裏長摸了摸茶杯,輕輕嘆了口氣,這才敢和寧平說起眼下的難事,“您別看現在糧價漲了,城裏人都在搶,其實我們各家各戶手裏多少還有點存糧,勒緊腰帶省一省,撐過眼下這兩三個月不至于出大問題,但等到冬天以及開春,才是真難了。”
今年的夏收才剛過沒兩月,農戶不至于馬上就餓死,但秋收減産,他們只能提前縮緊口糧來預備接下來的寒冬,導致大家夥現在餓不死也吃不飽。
也就是說,如果糧價在冬天之前還沒有調平,到時候還會在現在這一兩五的價格上繼續暴漲。
寧平其實沒想過那麽遠,但這個裏長倒是老實,一打照面就把底全交了。
寧平都快被他恍惚了一下,但凡換個心智不堅的來,只怕都得被他這三言兩語說得不舍得借了。
這個裏長看着也才二十多歲不到三十,倒也是年輕氣盛坦蕩過頭。
裏長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他,才把實話和難處都和他說:“您願意借糧真是幫了我們大忙,我們都會謝寧老爺你的。”
寧平擺擺手,別說這種場面話了,還是談細節吧,“我能調出來的糧食也不多,你數數你這兒大概要多少,讓我有個底。”
裏長想了想,掰着指頭開始在心裏數,過了好一會兒才給了寧平一個數,“今年至少有十六戶得幫他們一些,具體的我得再去仔細問問。”
寧平點頭,“行,到時候你到城裏的慶豐糧鋪來找我。”
裏長小心翼翼地問道:“那這個還債的利息,老爺是想怎麽算?”
這個才是重點。
利息肯定是要收的,寧平早就想過了,“為期一年,兩分半。”
裏長愣了一下,有點不可思議地問道:“是一石糧食,一年後還一石二鬥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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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平點頭。
裏長怔了一會兒才回神,熱淚盈眶地要給他作揖,“寧老爺,你就是我們整個村的恩人!”
寧平趕緊扶住他,“盡人事而已。”
裏長激動得要請他吃頓晚飯。
寧平婉拒了,免得趕不上回城的時間,鋪子裏還有林清樂做的飯菜,那個小寡婦手藝很好,比裏長家豐盛多了。
交代完事情,寧平趕緊回去了。
等他回到糧鋪的時候,糧鋪掌櫃正忙着點櫃上的銀兩。
寧平見到他那一掃昨日憂愁而變得笑魇如花的樣子,就知道今天必然是賺了一筆。
當然,這種時候還不賺錢那才真是活到姥姥家去了。
糧鋪掌櫃寫完賬本,眉飛色舞地把賬拿給大掌櫃,“半天的流水就有二十六兩多,我們總算是熬出頭了。”
上半年都快虧得底褲都沒了,老天還算有眼,讓他們賺回來。
寧平一邊吃飯,把裏長說漏嘴的消息告訴兩個掌櫃,“等到冬天糧價還會再漲嗎?”
糧鋪掌櫃樂滋滋地說:“十幾個州縣的田都被淹了,除非官府那邊及時調糧過來,否則八九不離十。”
不過官場的德行他們當掌櫃的也清楚,官府的糧倉裏到底有多少儲備糧,誰也不知道。只要不鬧出大事,糧價多漲一點,就算到時候真餓死一個兩個也翻不起花浪,只能算他們自己倒黴了。畢竟老爺們也忙着在收富戶的孝敬呢,哪有空搭理這種小事。
反正糧鋪掌櫃是看漲。
他們迎來送往多了,有時候不用照面,僅從一些細枝末節就能猜出當地的當家人的秉性優劣。
真正的饑荒還沒到呢,糧價就翻了一翻。商人最善聞風而動,自然也有能力判斷這是正風還是邪風。
不過錢是風刮來的,若想掙錢,無論正風邪風,他們都只能乘風而走罷了,區別只在于用何種方式和手段落地。
糧鋪掌櫃也可憐那些吃不起飯的人吶,可惜溫家的存糧有限,他就連應付高寶都感到如履薄冰,別說再顧及這邊的災民了。
糧鋪掌櫃十分後悔當初把鋪子頂多了,明明只維持溫家名下的六家糧鋪就完全夠了,結果步子邁太大扯到蛋。
“高寶那邊現在怎麽樣了?”糧鋪掌櫃現在想起來,還是挺愁那邊的動靜。
大掌櫃邊吃邊道:“糧價漲了二錢,我把那三家小鋪改了,先維持六家老鋪子。”
糧鋪掌櫃問:“那金家呢?他們有動靜嗎?”
大掌櫃道:“先讓他們吧。”
主桌四人,就林清樂一邊吃一邊聽他們聊天,她雖是個東家,可無話可插,一直顧着吃飯,跟個飯桶似的。
但其實飯桶另有其人。
大掌櫃見寧平今天吃完一碗又盛一碗跟小山似米飯,還真不知道他這麽能吃,略帶驚訝地贊了一聲,“胃口不錯。”
寧平之前抑郁的時候飯量很小,很長一段時間有吃兩口就倒的毛病,導致芸娘抱怨了好幾次。
後來去了山莊不在跟前,大掌櫃現在才注意到他這破天荒的飯量。
“……”寧平:“你還怕被我吃窮嗎?”
大掌櫃:“這倒不至于。”
林清樂道:“能吃是福,能吃是福。”
寧平給她的碗裏撈了只雞腿,堵住她的嘴。
寧平第二天要和大掌櫃回高寶一趟,他手下沒人,思來想去,他去嫖一嫖任謙。
不付錢的白嫖。
沒有負重的隊伍比來時要快很多,早上一大早出發,能趕在第二天晚上之前進城到家。
寧平當然沒工夫和他們慢慢走,雖說是一同離開長豐,但出城門之後他就策馬飛馳回高寶。
只花了一天的時間就到了荟園門口。
“哎呦,祖宗。”在值班的楊大看他這麽急匆匆地回來,保準不是好事。
“才拿的銀子你就花完了?!”
任謙不樂意見他,管事也不樂意見他,這倆上司轉頭就把給寧平發錢的活扔到了楊大頭上。
寧平道:“沒有。”
他不是來要銀子的,“當家的呢?我去見他。”
楊大前腳才松一口氣,後腳心又懸起,留了個心眼問道:“有什麽事?”
寧平道:“我不找他要銀子,我有錢,我找他商量事。”
楊大狐疑,打量他這忽然乖巧的樣子,“別裝,說事。”
寧平竟連他都騙不過,他果然不适合裝模作樣,“有急事,他現在不見我,以後可沒這個店了。”
楊大樂了,到底是誰求誰啊?
“你這小鬼真是沒吃過苦頭,求人還擺這一副祖宗架子。”
楊大說完就覺得此話差矣,寧平不是沒吃過苦,是他不記打。說不聽,打不服,這驢一樣的倔脾氣,只能當祖宗供着。
“我替你去說一聲,你別亂跑。”
真把這祖宗惹起來更麻煩,趁着他現在願意說話,楊大犯不着給他逆着毛來一下。
任謙知道這個消息後發愁地摸了摸頭,寧平嘴裏說出來的有事,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見吧見吧,讓他進來。”
人都到家門口了,好事壞事他都得先擔擔看。
他想想他最近也沒做什麽損事,反正犯不到寧平發病。
寧平很快跟着楊大進入後院。
任謙見他那步伐矯健的樣子,越是靠近越是沒底,但至少面上不能露怯。
“當家的。”寧平道。
“嗯。”任謙多少是被他整得有點神經衰弱。寧平态度差他不舒服,寧平态度好他更不自在。
孽種靜悄悄,必定要作妖。
“什麽事,說吧。”任謙暗暗吐出一口氣,轉了轉手裏的佛珠。
寧平道:“我手下缺幾個人幹活。”
任謙樂了,“溫家的活,你找我要人,你真會省。讓張大掌櫃自己招人去。”
寧平道:“放貸的,外面的夥計們對這事不熟。”
任謙愣了一下,好奇地道:“溫家也開始做這種缺德事了?去那幾個受災的地方放貸?”
任謙的消息倒是靈通,這麽快就知道他們去了長豐縣。
寧平也不瞞他,“放點糧食,利息很低,幾乎跟白借一樣。”
“哦。”任謙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但不賺錢的生意他興致缺缺。
若說溫家放高利貸,他或許還有興趣湊熱鬧,這白忙一場的活他可沒一絲心思。
“這點事随便找兩個人幹了不就行了,溫家這麽多夥計,難不成還抽不出兩個人去。”
放高利貸麻煩,他這幾乎白借還不簡單,那些災民只怕是搶着來借糧。
還真沒什麽人手了。
寧平見他油鹽不進,不跟他說好話了,一伸手,“給我五個人。”
“……”任謙見他這只手就來氣,“我這是在跟你好好說話,你少來耍渾。”
怎麽了?他嫌這單生意不賺錢不答應還不行了?
他是開賭坊的!不是大善人!他不樂意做賠本買賣!
寧平不管,“你不幹我也不幹了,我今天就回來,在你這不走了。”
任謙氣得瘋狂轉佛珠,寧平是流氓,他也是流氓,誰橫得過誰?
“行,你住着,你多住兩天。”
反正現在要忙的是溫家,寧平拖得住時間嗎?他倒要看看這小混蛋坐不坐得住。
寧平确實拖不住,他也坐不住。
他拿任謙沒奈何。
寧平忽然上前來拿走了桌上的算盤。
任謙吓了一跳,就見他抄起算盤就朝門口的楊大撲了過去,掄開膀子将算盤砸向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