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但為悅己者容

但為悅己者容

林清樂買了藥回來的時候,就見這煞神早就睡熟了。

寧平醒着的時候那脾氣倒是挺差的,總有點銳利過頭的煞氣,睡着的時候實在乖得可愛。

林清樂把糖人放到桌上,真想摸摸那張潔白無瑕的臉蛋。

這少爺細皮嫩肉,淪落到這裏當夥計真是苦了他了。

“就這樣也挺好的。”

林清樂早就想過了,錢這種東西夠用就行,兩千畝地足夠她照顧好一家老小,加上大掌櫃和寧平也綽綽有餘。

她倒是不希望寧平太執着于事情的成敗,活得太認真會讓心血虧衰。

林清樂小心打開被子,替他上藥。

真是累得睡沉了,動他也不醒。

寧平昏昏沉沉抽了一下腿,掙脫開林清樂,翻過身去睡。

哎呀。

林清樂小聲道:“翻回來,我給你上藥。”

寧平迷迷糊糊“唔”了一聲,又翻回來。

林清樂真是喜歡得緊,寧平在半夢半醒的時候是真乖呀。

林清樂給他上好藥,偷偷在他耳邊催眠道:“以後少打架,多聽話,知道嗎?別和別人起沖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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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平睡得沉沉,微微皺了皺眉,呢喃了一下,又翻過身去了。

這倔驢嫌她啰嗦。

林清樂锲而不舍地道:“我知道你厲害啦,俠以武犯禁,是要闖禍的。”

寧平只覺得耳邊嗡嗡,扯過被子把自己的頭蒙上,堵耳朵。

哼!倔驢!

林清樂叉腰,真的是說不聽,打……不服。

她是不敢打,但大掌櫃真沒說錯,寧平倔得氣人,他受苦很多時候真是他自找的。

她就沒見過這麽愛死撞南牆的人,挨打也磨不平這桀骜不馴的脾氣。

林清樂氣鼓鼓地氣自己半天,想明白了,跟倔驢對着幹她是拽不過。

撸撸毛才行。

“少爺,寧少爺,寧平。”

林清樂咬了咬唇,小聲說:“你也不顧顧我,你受罰我心疼呀。”

這個煞神冤家。

寧平迷迷糊糊聽她念叨半天,也不知道她在委屈什麽,伸出手把她摟了一下,“睡覺。”

林清樂倚下來,靠在一旁,小聲道:“我心疼你,寧平。”

寧平:“我知道。”

“我心疼你。”林清樂。

“我知道。”寧平。

林清樂巴巴地看着他。

寧平拿她沒辦法,“我又沒怪大掌櫃。”

林清樂握着他的手,小聲嗔怪,“你真是個傻子,我覺得我們村裏那個傻樹根都比你聰明,下雨他還知道往家跑。”

寧平:“我也會撐傘。”

林清樂道:“不,你老是挨打還不會躲,這跟下雨不知道往家跑不是一樣嗎?”

“嗯?”寧平迷茫,“我打別人比別人打我多。”

他就是打不過大掌櫃和任謙而已,這倆都是老狐貍精。

他也看開了,不執着,受點欺負就受點吧,又不是活不下去,挨幾頓揍很正常。

林清樂道:“挺多的呀……”

她心疼,寧平一開始就因為她頂撞縣令而挨了板子,一路走來不是在挨揍就是在挨揍的路上。

寧平沉默了一下,也怪他不注意形象,原來他在林清樂印象裏是這種樣子。

寧平郁悶,“你那支簪子還是我打進賊窩拿回來的。”

林清樂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很厲害。”

她不知道。

寧平道:“算了,我要睡覺了,你趕緊出去。”

寧平放開她,翻回床上去睡覺。

林清樂見他不樂意聊天了,也不知道自己哪兒說錯了。

順毛撸也不管用啊。

少爺真難伺候。

林清樂去廚房給他準備吃食去,讓他睡醒填肚子,嘆悠悠地道:“天上掉下個大少爺。”

小桃見她伺候“少爺”是伺候得緊,給她打下手,一邊揶揄道:“姐妹情深果然是抵不上見色忘義。”

小桃就是見林清樂沒架子,偏愛和她玩笑。

林清樂治不了她,“你等着,等你嫁人了,我也不放你走,讓你夫君想死你,看你想不想家。”

小桃撅嘴,林清樂變壞了,“你的情郎好死了,行了吧。”

“去你的。”林清樂趕緊看看夥夫沒在附近,這小丫頭片子說話真孟浪。

不過一會兒,夥夫從外面拎了菜回來,“東家,大掌櫃讓我叫你出去呢,廚房的活我來做就行。”

“哦。”林清樂道:“我揉了面,讓你包點小馄饨。”

“好嘞。”夥夫道。

林清樂出去了。

夥夫接過案板上的活,好奇地問小桃,“哎,小桃,東家怎麽對寧平這麽上心?”

小桃見夥夫滿臉八卦的神情,沒好氣地喝道:“幹你的活去,問這個幹什麽?亂說嘴東家你不想幹了。”

煩人,林清樂和寧平走得近就得被人說嘴。

夥夫悻悻閉嘴,他可不想白白丢了這份包吃包住還有薪水的好工作,否則這災年得餓死他一家老小。

林清樂去找大掌櫃了。

也是機緣巧合,大掌櫃确實想讓首飾鋪在這裏重新落腳。

兩人準備去看鋪子。

長豐城裏有家戲園子,一直很熱鬧,附近還有各種酒樓茶館。

顯然災年裏絲毫不影響諸位老爺財主們的生活,這條街上的行人身上絲毫不露難色,對比鄉下的百姓,反倒更有些悠閑自在。

這條街上的鋪子租金價格不菲,要不是這次販糧也算有賺頭,林清樂實在舍不得拿二十兩銀子來租這一年的鋪面。

“好貴。”

這都夠買個帶院的小房子了,這裏還只是一年租金。

大掌櫃對這種錢倒是很放得開手,笑她道:“我還道你不心疼銀子,三十年的租金才堪堪抵得上一個寧平。”

“半個。”大掌櫃糾正道,寧平的身契還沒在他們手裏呢。

林清樂撩撩額頭的碎發,有點局促。大掌櫃真有點愛損人的趣味。

他瞧着她花錢倒是挺樂的,亂花到這個地步都随便她。

“不心疼銀子是傻子。”

大掌櫃跟房主簽好租賃合同,一邊道:“這裏格局不錯,到時候還等胡掌櫃回來再布置。”

房主比着大拇指笑道:“還是老爺有眼光,說得真對。”

“我這租金只是小錢,老爺小姐們賺的才是大錢。”

林清樂只能這麽想了。

碰上他們這不講價的主,房東當然樂啦,就當她讨個好彩頭。

拿了鑰匙後,兩人就離開了。

她名聲不好,不能在這鋪子裏直接出面做東家,最好只讓首飾鋪掌櫃全權負責。

“看來還得再改個名,也不能用我們商號的名字。”林清樂道。

她想起這件事,心裏多少有點說不出來的滋味。是她的錯,可她好像又沒做錯什麽。

大掌櫃笑道:“做生意有成千上萬種失敗的原因。”

“但因為這種特殊的名聲而導致失敗的,我也是頭一次遇見。”

林清樂悶悶道:“我也不是故意的。”

大掌櫃随手一擺,“若這種事發生在男人身上,不見得有多少風波。”

“但你是個女人,便無理可說了。”

林清樂攥緊拳頭,憤憤道:“您也覺得不公平。”

大掌櫃搖頭輕笑。

他是個男人,沒有林清樂的處境,也體會不到她的不公平,自然談不上為她說理。

“我只是有趣。”

“啊……”林清樂高看他了。

別看大掌櫃好說話,他可是個實打實的生意人,現實得很。

大掌櫃笑道:“你若不是女人,我豈不是一輩子也體會不到這麽有趣的事。”

林清樂哈哈哈地點頭硬笑,“托我的福托我的福。”

他玩的是真開心吶!

大掌櫃在路邊的貨郎攤上撿起只兔子提燈。

馬上就要到乞巧節了,乞巧之後就是中元。

他丢出幾個銅板,拿了兩支提燈,送給林清樂。

“看似無可解的麻煩,稍微一轉就能破題,這不算難事,只是個取巧的問題。”

林清樂拎着兔子燈,想了想。

也是。

打個擺就能化了這致死的銳勁,她矯情什麽?名聲是虛的,銀子是實的。名聲遮人眼,名稱也遮人眼;流言愚人,障眼法也愚人。

偏要以真情換假意豈不是自尋煩惱。衆口铄金才能倒她一個鋪子,金蟬脫殼她卻又卷土重來。

既然她問心無愧後顧無憂,玩的就是一個三十六計神擋殺神魔擋殺魔的快樂。

林清樂被他點通,老是被流言糾纏的噩夢瞬間就被擊退,開心得不行。

“什麽巧不巧的,只對您來說是巧題而已,您認為的難題是什麽?”

大掌櫃道:“世上無難事喽。”

別說,還真別說。

林清樂道:“從前呢,有只小馬要過河。它問烏龜,這水深不深呀?烏龜說水深得淹了它的頭。它又問大牛,這水深不深呀?大牛說水才到它的膝蓋。”

“大掌櫃,你就像頭站在水裏穩如泰山的老牛,那水拍不動你,你就說是水淺浪花靜啦。”

大掌櫃道:“好吧。”

聰明的學生不好糊弄。

“這世上難事有兩件,一是保持永遠做對的事。二是無過卻被判錯。”

“前者的心受紅塵百般磨砺,後者的心蒙冤受辱。”

“心不可傷,邪不能容,容邪則身死。唯此二者皆讓心傷,便是世上最難的事了。”

林清樂聽了這段話,低頭沉默良久。讓心蒙冤受辱,便是世上最難的事。

她被罵了這麽久,何嘗不是蒙冤受辱呢?

大掌櫃笑道:“所以我說世上已無難事,你還偏不信。”

林清樂擺了擺手上的兩支提燈,她也是笨笨的非讓大掌櫃點透才能明白。

“大掌櫃,這第二支燈,給誰呀?”

是他送給寧平的嗎?

大掌櫃道:“拿給那個笨蛋吧,免得他臉皮薄下不來臺。”

只能他屈一屈把人接下來喽,還能真讓那個倔驢一直犯倔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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