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不過我估計呀,他這阿哥也當不久了。”九福晉突然唉聲嘆氣,說了這麽一句。
太子妃便順着她的意思,詫異地回問: “福晉何出此言九阿哥是皇子,這阿哥的身份可是一輩子的。”
九福晉突然抹起了眼淚,跪在地上說: “請太子妃救救我們家九爺吧。”
“你先起來。”太子妃用眼神隊迎芳嬷嬷示意, “到底是怎麽了坐着慢慢說,本宮得先知道情況,才好知道自己能不能幫得上忙。”
【就算看在你們夫妻倆,這幾日哄得煦兒開心的份上,只要事情不大,本宮倒是可以幫上一幫,若是事情大了,那就另當別論了,畢竟本宮與你們夫妻倆的交情也不過爾爾】
一旁的煦兒興奮地看着自家額涅, 【額涅好帥氣,好威風,好酷,我好喜歡!】
搭着迎芳嬷嬷的手,九福晉重新坐了回去,抽抽搭搭地說: “我也是才知道的,我們家那個糟心的,膽大包天,真真是掉進錢眼裏了。”
太子妃見煦兒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便知道他又對大人的事情起了興趣了,無奈地點了一下他的額頭。
【這個小家夥,也不知道收斂點,這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可別讓九福晉記恨上了,人家夫妻倆攤上的可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
煦兒呵呵直笑,吐了吐小舌頭,繼續盯着他九嬸嬸。
見太子妃不搭腔,九福晉只能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
“我也不瞞太子妃,我們家九爺素來與八貝勒交情最好,八貝勒人脈廣,又頗受皇阿瑪器重,好些地方上的官員想要為自己運作,升個官什麽的,卻沒有門路。我們家九爺認識的又都是些三教九流之人,有些地方官員就是通過這些人搭上了九爺,以重金相誘,讓九爺把他們舉薦到八貝勒跟前。”
“朝中的事,本宮實在是不懂。”這已經涉及朝廷官員結黨營私,太子妃的态度很明顯。
九福晉是個明豔的美人,美人決絕的樣子,比平日更具風情。
“是,我知道,這種事不光彩,想來太子妃也是不想搭上幹系的,只是我家九爺實在不是個光彩的人,我也不管體面不體面的了。他單單只是收錢辦事也就罷了,偏送銀子求他辦事的人,現下出了事,這送來的銀子竟是貪污的庫銀!”
說到這裏太子妃已經大致猜到是怎麽回事。
【真是沒想到,那貪污了的五十萬兩庫銀,竟然最後落到了胤禟的手裏,現下胤祺在山東追查這筆銀子,想來是已經查到自己親弟弟的頭上了,難怪一開始,九福晉要勞動五福晉一個身懷有孕的人陪同前來】
煦兒一臉吃瓜, 【哦吼吼,皇瑪法心心念念的五十萬,原來在九叔這裏,那錢既然找到了,要是皇瑪法知道,肯定會很高興吧】
“現下這千好萬好的銀子,竟成了燙手的山芋,九爺現在是留也不行,退回去也不行,這思來想去,還是請太孫交于皇阿瑪,最為妥當。”
雖然夫妻倆自成婚以來,總是時有争吵,但一日夫妻百日恩,她還是想他好好的,因此九福晉又跪下了。
“還請太子妃代太孫收下,救我家九爺一回。”
這次太子妃沒有讓人去攙扶她。
“九福晉,你我都知道,本來私下收受官員的賄賂,已經有罪,從前的索額圖便是因為他結黨營私,貪得無厭,最終才遭到皇阿瑪的厭棄,至今都被囚禁在宗人府,這輩子大概也是出不來了。更何況,如今九爺手裏的這筆銀子,還是貪污下來的髒銀,上一個贓銀未還的四川巡撫,一家老小都已經被打發到黑龍江去了。”
九福晉越聽心越慌, 【胤禟這個王八蛋,可沒跟我說過,這件事這麽嚴重】
看她臉色越來越白,一副被吓懵了的樣子,想來也是不知道這件事幹系有多大,多半是被胤禟哄着來找她的。
太子妃又繼續說: “若此事被皇阿瑪知曉,恐怕輕則圈進宗人府,若是皇阿瑪盛怒之下,重則便得被流放發配了,本宮實在不敢沾手。不過既然此事與八貝勒有關,你們不妨還是先去找他商議吧。”
她的潛臺詞九福晉聽得懂,不就是說,老八跟他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肯定會拉他們一把。
【可眼下他人在塞外,即便有法子,也是鞭長莫及,否則我也不會登門,在你這兒耗了這麽多天,說來說去,還是胤禟這個該死的,非要貪心人家手裏的銀子,這下好了,把自己折進去了,我跟他倒是沒有孩子,也不知若是此時和離,能不能成,嫁給他,福是沒享上,這罪倒是馬上要背上了!】
煦兒一臉同情地看着她, 【和離應該是離婚的意思吧,看來我的這個九叔還真不是個好人,九嬸嬸還這麽年輕,将來肯定可以找個更好的人結婚,要是九嬸嬸想和離的話,我倒是可以幫她在皇瑪法面前說說好話】
“八貝勒能有什麽辦法,若是真的出了事,他甚至大可不認。畢竟錢都是老九那個糊塗鬼收的,人家可沒有任何可以被抓住的把柄。”
【老九信任他的八哥,我可不信,八貝勒看似溫和有禮,但實則心機深沉,極擅籠絡人心,老九那個傻子,被他賣了,恐怕還樂呵呵地給他數錢呢】
“求太子妃救我們夫妻,我雖不能保證胤禟效忠太子,但卻可以保證,胤禟和他将來的繼承人一定會記着太孫的這份恩情!若是将來太孫有用得上他們的地方,請盡管吩咐!”
【胤禟嫉妒太子得皇阿瑪偏愛,是決計不會去讨好太子的,但眼下已有太孫,即便是為了将來打算,也勢必要與太孫結下善緣,這次也算是一個合适的契機】九福晉決定索性放開堵上一把。
不得不說,九福晉這一番話倒确實是有些打動了太子妃。太子背後有皇阿瑪,只要皇阿瑪不動廢棄太子的念頭,他的地位會一直很穩固,而且,太子越是遠離各方勢力,反而越是不容易引起皇阿瑪的忌憚。
但她的煦兒不一樣,她的煦兒尚且年幼,更需要背後有勢力支持。
“福晉先起來說話,咱們都是一家子,本宮怎麽能讓福晉跪下相求。”太子妃看了一眼迎芳嬷嬷。
迎芳嬷嬷笑着點了一下頭,再次上前去攙扶九福晉。
“多謝太子妃。”九福晉态度愈發謙卑。
“其實福晉方才說的倒也有道理,八貝勒與九阿哥關系再好,到了緊要關頭,勢必也得先顧全自己,這也是人之常情。”
見太子妃态度有所緩和,九福晉便知道有戲,趕緊接話: “可不是,八貝勒到底只是個貝勒,可太孫的身份卻貴重多了,太孫是将來的儲君,如今便已有上奏之權。”
九福晉的暗示實在是過于明顯。
連煦兒這個太孫本尊都聽懂了,她是想讓額涅把這件事先悄悄告訴皇瑪法,請求皇瑪法寬恕。
“本宮倒是可以為九阿哥與福晉一試,只是天威難測,成與不成,本宮也不敢保證。”
醜話麽,自然得說在前頭,畢竟九福晉許下的,也不能即刻兌現不是她也不算違背約定。
九福晉大喜過望,連忙又跪下謝恩。
“只要太子妃肯答應一試,便已經是我們夫妻的恩人。”
自此,條件互換成功,交易達成。
太子妃在下一次的請安折子裏,提了一嘴: “九福晉擅說笑,九阿哥擅編寫趣味橫生的故事,煦兒很喜歡他的九叔九嬸。近來,九阿哥和九福晉突然提前給孩子補了一份分量極重的周歲禮,雖然是長輩給晚輩的祝福,但兒臣實在不敢擅自收下,便借花獻佛,進獻給皇阿瑪。”
已經開始往回走的康熙看見這封請安折子的時候,就将一切都然于心。
“老九倒還不算太蠢,知道讓福晉去找太子妃救他,罷了,銀子還回來就行,既然煦兒喜歡他們夫妻二人,便讓他們繼續哄煦兒高興吧。”
康熙沒有批複,這封請安折子也只有他一人看過。
半個月後,聖駕回京。
九阿哥送進東宮的那批銀子,被康熙叫人直接全都搬走了。
梁九功帶了旨意過來, “皇上感念太孫一片孝心,特意将自己當初作為皇太子時的冠服,賜給太孫。”
當初世祖皇帝在遺诏中冊立康熙為皇太子,他守喪的那二十七日,穿的就是這套趕制出來的太子冠服,這套冠服意義深遠,它是彼時已經是新帝的康熙,在登基前,用于身份過渡的一套禮服。
太子妃萬萬沒想到,只是替九阿哥獻上了一筆本該屬于朝廷的銀子,竟然為煦兒換來了這麽實在的好處。
連太子都面露訝異。
送走了梁九功以後,太子趕緊追問: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箱子裏都裝的是什麽讓皇阿瑪如此高興,連那套意義如此特殊的冠服都賜給了煦兒。”
太子妃走上前,摸了摸那套冠服,雖然不如她見過的太子所穿的禮服華貴,不過畢竟是當年臨時趕制出來的。本朝從未冊立過皇太孫,再加上她的煦兒太過年幼,也只是空有個太孫的身份,內務府也不曾送來禮服。
這套冠服卻讓煦兒的身份有了正式的認可,這筆交易帶來的回報,着實豐厚。
她慢條斯理地回太子: “那箱子裏裝的都是銀子,就是山東布政使虧空的那五十萬庫銀。”
“什麽”太子趕緊上前, “這庫銀怎麽就到了你手裏了”
“自然不是到妾身手裏,它們是煦兒的九叔給煦兒提前送的周歲禮。”
太子立刻就明白了, “你是說,這銀子最後落在老九手裏了這是劉暟用來賄賂他的!”
“太子英明,果然自己就想到了。”順嘴恭維了一句,太子妃又接着繼續把事情說了一遍。
“他們夫妻特意找上門求助,借了煦兒的名號,把銀子直接還給了皇阿瑪,也是想能夠把自己從這案子裏摘幹淨。”
太子有些被隐瞞的不悅,更是為妻子的膽大感到後怕: “此事幹系重大,若是皇阿瑪怒氣未消,便會連累到你跟煦兒,你該與孤一同商議過再行事。”
太子妃把視線從那套冠服挪到了太子臉上,發現他并非僅僅是生氣,更多的對自己和孩子的擔憂,這才軟了語氣示弱。
“這件事是妾身魯莽了,只是庫銀一事,正如殿下所說,幹系重大,妾身既不能隐瞞不報,也不想将殿下牽扯進來,若是皇阿瑪降罪,也只是妾身與煦兒承受,不會讓殿下受牽連。”
雖然知道妻子心裏不完全是這麽想的,但太子還是為她這番話感動,上前握着妻子的雙手,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你我夫妻本為一體,煦兒是你我的孩子,不論是福是禍,孤都該與你們一同承受,若下次再遇到這樣的事,定要讓孤知曉,孤比你更了解皇阿瑪。姈妧,以前孤是對你不夠體貼,但以後,你也試着多信任孤一些,可好”
太子妃定定地望着他的雙眼,看着裏面自己的倒影,她該信任他嗎他真的了解自己的皇阿瑪嗎他能想到自己将來會被廢棄嗎
不,他不能。
太子妃垂下眼簾,主動靠在丈夫的懷裏,沒有再開口。
太子卻為妻子難得的主動親近而歡喜雀躍,他将妻子摟進懷裏,眉眼間皆是笑意。
夫妻倆靜靜地相擁一會兒,太子妃主動轉移了話題: “唐氏和小阿哥的事,妾身已經在信中都寫明了,此事是妾身未盡到照顧好她們母子的職責,還請殿下降罪。”
“這件事怎能怪你,你當時人在暢春園裏,況且是那範氏自己心存惡念,你又如何能夠提前知曉。”
提起範氏,太子是有些厭惡的,他幼時中過不少嫔妃為了争寵而設下的暗害,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妻妾将來也是如此不擇手段,所以他的後院人一直不多,也沒有專寵于誰。
而且他确實忙碌,忙于在大臣們面前講學,忙于幫着皇阿瑪分擔政務,有時候連覺都睡不了多久,實在沒有多餘的心思和精力分在美色一道上。
煦兒見他們夫妻倆抱着抱了許久,額涅完全不搭理自己,便有些急了。
“啊——!”
“範氏死有餘辜,只是唐氏無辜受難,确實應該補償安慰一番,這一點你做的很好。”太子肯定了妻子的處理方式。
同時他說話的聲音也蓋住了煦兒的呼聲。
“額,涅!”
太子妃驟然從丈夫懷裏離開,轉身快步走到煦兒跟前。
被妻子完全抛在身後的太子一臉郁悶。
“煦兒方才是不是喚本宮了”
抱着他的妙菱和旁邊站着的迎芳嬷嬷,王德興等人都笑着點頭說是。
“煦兒再叫一聲好不好再叫額涅一次!”
“額涅”煦兒這次喊人就順暢多了。
“诶,額涅的煦兒會說話了,真好。”太子妃抱着煦兒親了親,高興壞了。
太子忙也走了過來,抓着煦兒的小手,哄他: “煦兒喊孤一聲好不好”
“來,喊阿瑪。”
煦兒眼珠子一轉,咧着小嘴,脆生生地應了一聲: “诶”
氣的太子拍了一下他的小屁股,以作懲戒。
“你這個小家夥,孤才是你的阿瑪,你倒是占起孤的便宜來了,看孤不好好教訓你。”
“那可不成,煦兒還小呢,殿下等他大些再慢慢教他吧。”
“你瞧瞧你額涅,徹底被你這一聲額涅給收買了,這就可是縱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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