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好容易在煦兒的陪伴下，漸漸走出了蘇麻喇姑病逝所帶來的悲痛，康熙不願留在宮裏觸景傷情，索性帶着他獨自挪去了暢春園。

太子妃不便單獨跟着去，只好讓妙菱帶着煦兒的乳母保姆陪着同去照顧他。

“也不知煦兒自己在園子裏怎麽樣了……”太子妃看着看着內務府才送來的這個月的各宮份例單子，突然嘆氣。

含巧忙安慰她說: “有妙菱在，她辦事最妥帖，況且皇上愛重咱們太孫，旁人哪敢不用心照顧呢，太子妃便安心吧。”

“也是，對了，妙卉她人呢最近時常不見她的人影。”太子妃突然想起自己的另一位一等宮女，順嘴問了一句。

“範氏身邊伺候的那個宮女，據說這兩日頻繁地去大李氏的院子裏，似乎是想找什麽人，妙卉不放心別人盯着，就自己親自去了。”

“她倒是用心。”太子妃沒有再繼續問下去，轉而重新開始盤賬。

今年上半年有阿哥出宮建府，也有宮嫔去世，每年小阿哥小公主過生辰，再加上王公大臣們的賞賜，總不過是些婚喪嫁娶的支出，但架不住數量太多。月底就要把賬冊對好，上禀禦前，可不能因為分心出了差錯。

再有兩個多月就要到年關，年節的宮宴的各項布置，分發下去的賞賜，這些都得抽出時間盡量提前安排下去，好叫內務府開始準備着。

太子妃實在是忙得很。

傍晚，晚膳時分，妙卉才回來，她跟迎芳嬷嬷，含巧還有妙卉住在一間屋子。

“妙卉，你那事盯得怎麽樣了今日太子妃還問起你呢。”含巧說前面那句的時候，她神色如常，聽見太子妃那句，一時有些慌張，只是又很快遮掩了過去。

“嗐，沒什麽發現。”她淨了手，坐到桌前，似乎是随口一問， “對了，太子妃怎麽突然問起我你是怎麽說的”

含巧一邊吃，一邊招呼她也一起: “這是太子妃賞的，你趕緊趁熱嘗嘗。我瞧太子妃是因為太孫不在身邊，所以神思不安，她也就是見你不在，就問了一句，我就說你去盯人了。”

“多謝你了含巧，你幫我在太子妃面前說話，你多吃些!”

“什麽呀，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在包庇你似的，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回頭要是太子妃問起來，你自己再仔細與她說吧，咱們得趕緊吃，好去替換迎芳嬷嬷，她這會兒在太子妃跟前伺候着呢。”

“行。”

二人回去之後，太子妃手裏的賬冊還沒來得及翻頁，太子正好過來了。

“殿下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皇上不在宮裏，近來心情不爽，不怎麽見大臣，太子就得見，還得盡量替他們解決問題，本是應該不怎麽得空的。

見妻子面露疑惑，全然不知情，那就是說她根本沒有讓人去前頭，太子瞥了一眼她身後的妙卉，不過倒是沒說什麽。

“難得煦兒那小家夥不在，孤好與姈妧你單獨相處幾日，得些清淨。”

一提起煦兒，太子妃倒是又開始惦記他了。

“煦兒習慣了待在妾身跟前，白日裏還好，到了晚上不見妾身，怕是有的鬧呢。”

“那也是皇阿瑪該操心的事，而且那小家夥在園子裏，指不定多逍遙快活孤累了一日，反而孤忙活了一整日，姈妧你也不多關心關心孤。”

太子從沒有這般主動過，太子妃有些意外。

“那妾身替殿下按一按肩頸可好或許能夠稍作舒緩。”

本來太子是另有圖謀，但一聽太子妃還會這個，便點了點頭。

“你試試。”

按着按着，太子舒坦了不少，突然握住妻子的手腕，将她往身前一拽。

太子妃措手不及，驚呼了一聲。

含巧忙拽着還在看的妙卉退下。

走到門外，她奇怪地看着有些魂不守舍的妙卉，問: “你今日是怎麽了見太子要與太子妃親近，怎的還呆呆的站着不動呢”

“我……”妙卉扯了扯嘴角，敷衍地找了個借口， “興許是今日……盯人盯的有些累了。”

“我看你還是趕緊去擦把臉吧，雖然說太子妃對待咱們素來寬和，但你若是侍奉不當，叫太子瞧見了，怕是要被訓斥的。”

含巧也是好意提醒她，卻沒想到妙卉突然反應特別大。

“難道太子就一定為了太子妃，把這些小事放在心上麽!你忘了從前他是怎麽冷待太子妃的”

“你今天是怎麽了上火了脾氣這麽大，自從有了太孫，太子确實把太子妃看得極重啊。”

“太孫太孫，若是沒有太孫——”

含巧一把捂住她的嘴，左右小心張望。

“你不要命啊!這都敢胡說。再說太孫明明好端端的，叫旁人聽見了，還以為你在詛咒太孫呢。”

同樣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語出不當，妙卉終于知道害怕了，不再吭氣。

放開捂着她嘴巴的手，含巧站了回去，只是心裏卻有些異樣，妙卉愣神的時候，沒注意到含巧悄悄打量她的眼神，藏着隐秘的警惕。

毓慶宮就這麽大，太子一連幾日宿在太子妃這兒，其他人都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側福晉小李氏先坐不住了。

不過這次她沒有再借口裝病，而是特意取下釵環，又脫去豔麗的衣裳，換了一身素淨的打扮，端着自己親自煲的湯，去了前頭的淳本殿。

結果卻在半路上，撞見了才從前面往回走的妙卉，她是太子妃的侍女，莫不是太子妃已經捷足先登

小李氏扭着腰上前，故意擋在妙卉前頭。

“奴婢妙卉給側福晉請安。”

“是你啊，可是太子妃要你去請太子”

“不，不是……”

“呵!”小李氏半點都不相信她的說辭， “不是太子妃要你去的，難不成還是你自己想去的”

“奴，奴婢不是!”妙卉眼神慌張，雙手抓着自己的衣裳，一看就是在說謊。

小李氏突然笑了，帶着挑剔貨物一樣的眼光，從頭到腳将她打量了一遍，不屑地嘲諷: “你竟然還真敢動這樣的心思，太子妃怕是還不知道吧，自己身邊竟然出了這麽一個叛徒。”

妙卉跪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不住地請求: “請側福晉開恩，不要将此事告知太子妃，奴婢再也不敢了!”

小李氏看了她好一會兒，任由她把頭都磕破了，突然笑的格外親和，還給自己身邊的侍女使了個眼色，讓她去攙扶妙卉起來。

“太子出身尊貴，長相俊美，你會心動倒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瞧瞧這如花似玉的一張臉，都給磕破了，真是我見猶憐吶，快起來吧。”

“……多謝側福晉。”妙卉怯怯起身。

“只不過本宮雖然不放在心上，太子妃怕是容不下你。”小李氏眼波流轉，眼神透露出一絲算計， “不如，你今後就替我辦事吧。”

“奴婢，奴婢不能——不能背叛太子妃!”妙卉搖着頭，輕咬下唇，一臉為難。

像是聽見了什麽好笑的笑話，小李氏嗤嗤笑了好一會兒，才撩起眼簾瞟向她，對她說: “你觊觎太子，這早已背叛了她，何必把自己說的像個忠仆似的呢”

“用到你的時候，我自會讓人去找你。”小李氏扔下這句話，帶着人悠然離去。

妙卉癱坐在地上，面色灰敗。

她到淳本殿的時候，進寶就守在殿外。

“給側福晉請安，您這麽這會兒過來了”

“我特意煲了湯來送給太子，進寶公公，是我來的不巧麽”小李氏在旁人面前嚣張，但對太子身邊的人卻很是和氣。

“嗐，政務上的事奴才也不便告知，只是太子才緊急召見了幾位大人過來商議要事，看樣子，一時半會兒是的結束不了。”

“這樣，既然太子忙于朝政，那我也确實是不便打擾，這湯煩請進寶公公替我送進去吧，我就先走了。”

“诶!側福晉放心，奴才一定替您送進去，您慢走。”他一個眼神，另一個小太監趕緊從小李氏的侍女手上接過那食盒。

一個時辰後，太子離宮，騎着馬親自趕往暢春園。

他趕到的時候，天邊的最後一縷餘晖正好消失，夜色徹底掩蓋大地。

“啪!”康熙把太子才送來的折子往地上一扔， “都是一群廢物!淮揚天雨連綿，黃淮兩河并漲，短短三個月，就有五次決堤。河道年年都修，年年都潰堤。大把的銀子都花到哪裏去了”

宮人們跪了一地，太子只好出聲勸說: “皇阿瑪息怒，這是天災，誰也無法預料。”

康熙起身，開始來回在殿內踱步。

“是天災，可未嘗就不是人禍!朕今年春天南巡的時候，才叮囑了江西和江蘇的官員，要注意鄱陽湖和太湖周邊，可他們呢一個個的愣是不把朕的叮囑聽進去!瞧瞧，臨近太湖的吳縣遭受波濤沖擊，坍沒田地足足一千七十畝田地。再加上今年山東又歉收，賦稅收不上來也就罷了，還一個個的都跟朕要銀子赈災，朕拿什麽去赈災你倒是說說，啊!”

太子只好把身子伏的更低一些。

“河堤沖決，是河道總督的責任!傳朕的旨意，革去張鵬翮河道總督一職!若是這河修不好，叫他提頭來見朕!”

“是!”太子起身，撿起地上的幾本折子，退了下去。

太子走到殿外，嘆了一口氣，人人都羨慕他這個太子，都想當太子，可誰又知道做了太子，也要承擔更多。

梁九功瞧太子神色倦怠，方才裏頭又高聲叱罵，聖上沒有旨意要留太子，但總不能讓太子就這麽匆匆回去，好歹讓人歇口氣不是。

他立馬上前，一字不提方才的事，而是說: “太子殿下想必也想念太孫了，不妨這會兒順道去瞧瞧太孫”

“……也好。”太子自己也惦記着小家夥，況且這幾日太子妃也總提起對這小家夥的擔憂，既然都過來了，去看一眼也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也不知煦兒那小東西這會兒在做些什麽，姈妧倒是擔心他到了晚上不見她，會哭鬧，倒是暫且沒聽見哭聲】

正吃着糊糊的煦兒眼睛一亮，扭頭看向門口。

熟悉的杏黃色高大身影一出現，小家夥就熱切地喊了一聲: “阿瑪”

聲音是從未有過的甜和軟，太子眉頭一挑，大步朝小東西走了過去，一把将他抱起。

“今兒怎麽這麽熱情可是想孤了”

煦兒摟着他的脖子，巴巴地又往他身後看，撅着小嘴有些不滿地問: “額涅呢”

太子就知道會是這樣，拍了一下小家夥的屁股。

“就惦記着你額涅，你額涅這次沒來，孤順道來瞧瞧你，馬上還得趕回宮去，你自己要乖乖地陪在你皇瑪法身邊，不許哭鬧，記住沒有”太子又掐了掐小家夥的臉蛋，總感覺這小家夥又墜手了一些，肯定是胖了。

一聽額涅沒來，立馬像是打了蔫的小白菜，無精打彩的耷拉着小腦袋。

太子接過妙菱手中的小碗小勺子，親自喂他，在這種簡單的動作中，心情漸漸平複。

【雖然皇阿瑪又臭罵了孤一頓，但想必孤幼時，皇阿瑪也是如此這般，細心照顧孤。罷了，孤既然享受了皇阿瑪給孤的寵愛，承受他的怒火也算是報答他的養育之恩】

煦兒擡頭，瞧了一眼便宜阿瑪， 【挨罵了阿瑪和皇瑪法又吵架了】

喂着喂着，見小家夥吃得香甜，太子突然對這碗糊糊的味道産生了好奇。

【孤還沒用晚膳呢，這糊糊聞着倒是沒什麽味道，不知道嘗起來怎麽樣】

看看阿瑪的肚子，煦兒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等小勺子再遞到自己嘴邊的時候，沒有再張開嘴去接。

而是小手把它往阿瑪那邊推了推， “吃吧。”

【阿瑪也怪可憐的，被罵了一頓，還餓着肚子，皇瑪法好嚴厲哦，阿瑪都這麽大了，做不好事情，還得跟九嬸嬸的堂兄弟們小時候一樣挨罰】

太子聽不見他的心中所想，不知道自己堂堂太子之尊，竟被一個奶娃娃同情可憐了。

“煦兒像讓孤也吃”

“嗯!”煦兒點點頭。

見孩子一片孝心，太子不忍拒絕，便意思意思，抿了一口。

【嗯!難怪煦兒如此喜歡吃，味道竟意外的很不錯】

“好了，孤嘗過了，來，煦兒張嘴。”太子想把這一小碗喂完再走。

誰知煦兒卻搖了搖頭，對他說: “阿瑪吃!”

太子心頭一軟，柔聲對他說: “這是煦兒的晚膳，阿瑪不吃這個，煦兒自己吃吧。”

“吃嘛”煦兒巴巴地望着他， 【餓壞了，就做不了太子了，額涅就該受苦了，怎麽着，阿瑪也得撐到我長大以後才行】

妙菱忙笑着說: “小廚房裏還有呢，既然太孫孝順太子，想讓太子多嘗幾口，太子不妨允了太孫吧。”

“好好好，那孤吃就是了。”

那一小碗本就沒有多少，太子三四口就吃得見了底。

“孤得趕緊回去辦差去了，煦兒自己好好的，有什麽就跟妙菱說。”

離開之前，又不放心地囑咐了妙幾句: “近來少帶着太孫到皇上面前去，免得皇上發怒，吓着太孫。”

“奴婢明白，奴婢恭送太子殿下。”

太子走後，梁九功特意到禦前禀報了一聲。

康熙的怒火漸漸降了下去，才突然想起關心太子這個兒子。

“他來的時候天都黑了，還沒吃晚膳吧”

“沒呢，不過方才太子殿下順道去瞧了一眼太孫，倒是”梁九功笑了笑，特意賣了個關子。

“倒是怎麽了”康熙皺眉。

“倒是吃了太孫的半碗糊糊，想來也能墊上一墊，皇上不必過于擔憂。”

康熙面色放緩，勾了一下唇角， “都是而立之年的人了，還去搶自己一歲多的兒子的吃食，真是不怕人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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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更新不穩定，這個算加更，實在抱歉啦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