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白藏
城郊似乎發生了什麽事,外出買早飯的江離聽小販說。
“白藏和尚回來了,就住在城郊的寺廟裏。”
今天的油糕炸的松軟可口,外層金燦燦的,還閃着油光。
江離:“可是住在智世和尚那裏?”
小販一邊給江離裝着油糕,一邊說:“聽說沒有,不知道為什麽被智世趕出來了,另尋了一家住處。”
看來和自己無關了,江離也不再詢問這個白藏和尚。
四月一大早就帶着消味丹出去了,到傍晚尚未回來,這是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的。
江離站在南館的門外等着。
三月:“四月不會是出了什麽事吧?”
三月話剛說罷,江離就看見天空中有一群鳥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向四方散開。
江離:“離魂了。”
顧青聽見江離說了什麽,也走出門外追問道:“怎麽了?”
江離搖了搖頭,目光有點無神。
四月最後是深夜回來的,帶了一身傷。雪白的肌膚上遍布紅色的血跡,吓了衆人一跳。
四月有氣無力地坐在椅子上,向後一癱,急忙擺手道:“不是我的血。”
江離:“城郊出了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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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擡頭不回答江離,眼睛無意瞥着顧青。
江離轉頭對顧青說:“去後院熱些飯菜吧,四月應該還沒吃。”
顧青出了門,四月立即拉上江離的衣服,急切地說:“白藏和尚在城郊大肆屠殺狐貍,好多家人朋友都被他殺害了,王出去報仇去了,還未回來。”
江離想起白日裏小販說的話,“他為什麽要殺狐貍啊?”
四月搖了搖頭,三月在一旁說:“我聽說他去過很多地方,每到一個地方就以除妖的名義殺害我們這些妖怪,不辨是非,不論有沒有傷過人的一概處死。”
七月卻搖頭說:“不是殺所有妖怪,只殺狐貍。”
江離:“只殺狐貍?”
三月四月也是一副驚恐的樣子,四月:“你聽誰說的?”
七月:“就是你們常說的那個瘋狐貍,它是從外地逃到三輔的。它告訴我,它就是在那場屠殺中被吓瘋的。”
沒有人再說話了,顧青從後院廚房端來晚上的一些剩菜,四月強撐着吃了一些,就回房了。
三月七月也沉默着離開了。
他們像是因為在妓院呆着而躲過了一劫,但卻誰也高興不起來。
一種比死了更大的悲傷籠罩着他們。
無力感。
江離坐在房頂時還在想,為什麽白藏和尚只殺狐貍呢?
顧青:“你們都怎麽了?”
江離猛地回頭看見是顧青,“我都沒聽見你上來的聲音。”
顧青:“不是我聲音小,是你想什麽想得入神了。”
說着,顧青從樹上取下酒壺,提在手裏掂了掂,還有一些,遞給了江離。
江離擺了擺手。
顧青:“是有什麽發愁的事吧。”
江離看着顧青的眼睛。
顧青:“我第一次遞給你酒時,你就說心中有事,越喝越愁。”顧青挑了下眉毛,嘴角帶笑。
江離:“有多久了?”
顧青仰頭用酒壺倒了一些在嘴裏,咕嚕咕嚕地咽了下去。“一個月了。”
江離:“我接手南館竟然都這麽久了。”
顧青:“雖然一個月也不長,但是我自以為在南館的每一個人都已經和我是一家人了。”顧青站了起來,背靠着樹,眼睛望向雁鳴湖。“我能感覺到我的家人有了困難,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麽他們不願意告訴我,可能是因為我沒用吧。”
江離驚訝地擡頭望顧青,月光被樹冠擋住,顧青整個人陷在黑暗中。
顧青:“但是他們告訴了你不是嗎?”
顧青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清冷的月光終于灑在他的身上,可江離卻不覺得冰冷。
顧青低頭看着江離:“如果你有什麽能力幫到他們的話吧,就放手去做吧。”
江離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什麽都沒有說出口。
顧青拍了拍江離的肩膀,“不用為瞞着我而感到愧疚,我能感覺到是為我好。”
說完,顧青把酒壺提溜了下去。
江離取下腰間的木制兔墜,把它放在樹上,不過一會兒,兔墜變成了一只白兔。
白兔在樹枝之間跳動着,有時會揀嫩綠的樹葉來吃。
江離:“連你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白兔看了一眼樹葉,又看看江離,“你只會做藥,又不會法力什麽的,怎麽抵擋白藏啊?”
江離回頭看着白兔,“有沒有什麽藥讓他一吃就不再屠殺狐貍呢?”
白兔:“除非殺了他吧,如果他和狐貍只能讓一方存活,你會選誰呢?”
江離低下了頭。
白兔:“因為你與狐貍關系好,所以就會毫不猶豫地去殺和尚嗎?通過與你的關系遠近,來判斷一方該不該死嗎?”
江離:“可是白藏和尚似乎是個壞人。”
白兔:“可我倒是聽說,這個白藏十分可憐貧苦農民,經常把自己做法事賺的錢贈給窮人。”
江離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消息,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白兔。
江離:“所以他為什麽要殺狐貍呢?”
白兔不再說話,專心吃面前的樹葉。
江離又在屋頂上待了一會兒,便把白兔抱起,剛才還活蹦亂跳的兔子就變成了一個墜子,江離順手把它挂在腰間。
後院的廚房又生起了火,四月站在屋內的窗戶看到那升起的炊煙。
“今天的月亮是個圓月啊!”顧青從大堂灌滿了酒,又爬上屋頂,把酒壺挂在了樹上,順手從樹枝上捎走被吃了一半的樹葉。
……
天還未亮,四月就在大堂等候,其餘人都還沒睡醒。
江離從後院出來時,看見四月已經化成了原形——一只白狐。
四月示意讓江離騎上,就帶着江離飛奔出了門。
江離:“我覺得這樣有點招搖,別人看見了會被吓一跳吧。”
四月:“普通人看不見我化成原形。”
江離:“……那你不覺得他們看見我飄在空中更可怕嗎?”
四月:“……”
還能安慰江離的是四月的速度真的很快,原本要一個時辰的路程竟花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
江離從四月背上下來的時候,還在想但願自己在他們面前閃過的足夠快,不至于被看見臉。
城郊的草野上擺滿着狐貍的屍體,有些甚至是九尾狐,也難逃此厄運。
早起的農民真的看不見狐貍的屍體,他們從屍體旁說笑着走過,沒有一絲害怕。
白藏就站在草野中間,手中拿着一個法杖,農民看見他的時候還與他打招呼,跟着他念“我佛慈悲”。
他們看不見法杖下的九尾白狐。
四月的身體在看見白狐時僵住了。
江離雖然無法通過狐貍的原形來判斷,但他知道那只白狐就是四月的王。
白狐已經奄奄一息了,如果走近就能發現它的其中一只尾巴已經斷了。
江離還沒從巨大的震撼中回過神來,就感覺旁邊有一陣風,接着是一道白色的影子像箭一般飛了出去。
四月撲上了白藏,将它尖利的牙齒插到白藏的手臂中,白藏痛得揮了下胳膊,四月就被甩在了一邊。
法杖下的白狐掙紮了一下,立刻被法杖碾掉了一只尾巴。
江離覺得七尾白狐其實也不錯,只要他能從這場災難中活下來。
江離從大石頭後面走了出來,“我佛慈悲,白藏。”
白藏的眼神沒有波動,答道:“我佛慈悲,貧僧未曾見過你,是附近的住戶?”
江離沒有回答只是走近白藏。
白藏:“貧僧就住在不遠的無碑寺裏,施主可以來廟裏燒香敬佛。”
江離:“怎麽敬?帶着殺好的狐貍?”
白藏的眼神突然變得淩厲,他拿起法杖指着江離:“你是什麽人?”
江離一把扯下腰間的墜子,“如果我是狐貍,你是不是也要殺了我!”
墜子變成一把木劍,發出鈴铛清脆的響聲,四邊的樹木草野在狂風的吹打下變得可怖。
從林子裏突然響起鳥的叫聲,一群群烏壓壓的飛上天空,遮住了還未完全升起的太陽。
天地又暗了下來。
白藏的法杖卻開始閃着紅光,他拿着法杖向江離沖了過來,還未等江離反應過來,手中的木劍早已飛出去與白藏搏鬥。
木劍在黑暗中很難識別,遠遠看去像是只有白藏自己在揮着法杖。
江離從懷中掏出一粒丹藥喂給王,又跑去另一邊扶起四月,把懷裏所有的丹藥交給四月,讓他給每只狐貍都吃下。
法杖卻直接沖他飛過來。
江離背部直接被法杖撞了一下,沒站起來,趴在了地上。
四月跑到江離身邊,擔心地問:“江離?”
江離呲着牙,“我沒事。”
木劍反應過來,嗖的一下回到了江離手上。
白藏撿起法杖,一副惡狠狠的樣子走近:“如果你是狐貍,我當然要殺。”
江離一手杵劍,從地上爬起,嘴角有鮮血在他掙起時流了下來。
白藏手裏的法杖還在發着紅光,似是見了鮮血更加興奮。
狂風四作,白藏用法杖對着江離,一個箭步沖了過來。
江離一驚,腳下不穩,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法杖離江離只剩一寸的距離時,江離才拿起木劍指着白藏。
嘶啞的聲音響起,“我一直在想,你為什麽要殘殺你的同類?”
白藏的眼睛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