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眼看着進了年關,花街的生意也都冷清了下來。
南館幹脆關了門,在大堂的桌子上支起了牌場子。
江離:“三月你們今天讀書了嗎?”
三月一邊摸牌一邊說:“讀了的,讀了的。”
江離:“你倒說說你今天都念了什麽?”
三月:“君不見……四餅,吃。”
顧青哈哈笑了起來,“哪個夫子寫的啊?”
江離正想教訓三月,恰巧四月回來。
江離:“米娘回去了?”
四月:“嗯。”四月下意識看了看顧青,“回去養傷去了。”
江離:“那就好。”
七月:“阿巫,你快接牌啊?”
阿巫:“啊?到我了?”說着急忙夠着身子去拾牌。“九條啊,九條。”
顧青:“你嘀嘀咕咕幹嘛呢?快點快點。”
江離:“別欺負我們阿巫,快不起來,人給你跪在凳子上打牌呢。”
顧青大笑起來,“是嗎?我就說怎麽感覺高了一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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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巫白了一眼顧青,把牌往桌上一推。“自摸。”
三月:“什麽?”
阿巫努了下嘴,“單吊九條。”
顧青湊到跟前去看:“吊個這麽偏的都能自摸?”
七月看看衆人的牌,“……不對啊,我手裏兩張九條,顧青手裏一張,三月手裏一張,一共就四張了啊。”
衆人明白過來,不懷好意地看着阿巫。
阿巫吓得從凳子上掉下來,撒腿就跑。
顧青:“敢給老子出老千,給我抓了他。”
三月七月都動起來,一個從桌子左邊靠近阿巫,一個從右邊。
阿巫看形勢不好,轉身一溜煙跑進了後院。
江離笑着沖後院喊:“阿巫,後院沒門是死路啊。”
沒過一會兒,三月就把阿巫扛在肩上帶了回來。
顧青走上前去,拍了阿巫屁股一下。“好小子厲害了啊!”
江離在一旁笑起來,“你打人家小心人家詛咒你。”
顧青唔了一下,“有道理,四月給我拿個爛布子堵住他的嘴。”
說着,四月順手抄起一個布條塞住了阿巫的嘴,可憐的阿巫只能嗚嗚的哭。
三月:“可是我們要怎麽懲罰啊?”
顧青:“讓我想個好玩的。”
說着顧青把阿巫抱在了桌子上,對着阿巫說,“像這樣,把一個牌壘在另一個上面,一直這樣壘起來,要是倒了就重來,一直壘完才可以下來。”
阿巫眼睛裏噙着淚水,又不能說話只能點頭示好。
三月拍了顧青一巴掌,“你可真損。”
阿巫一邊壘一邊在心裏默念,牌牌可不要倒下來哦。
可惜沒有說出口的話果然沒有能力,在連續倒了三次之後阿巫終于找到了訣竅,一次壘成功了。
他興高采烈地桌子上跳下來,正要告訴顧青,就聽見後面發出轟隆然後噼裏啪啦的聲音。
阿巫驚恐地轉過頭,直接坐到了地上,又嗚嗚哭了起來。
江離:“好了好了,別哭了,顧青你也來說幾句啊。”
顧青把掃帚放在門邊靠着,走了過來,蹲在阿巫跟前,“好了好了,祖宗,算你過還不行嘛。我可不想再給你拾牌了。”
阿巫聽見後不哭了,看着顧青撅起嘴來。
顧青給他把嘴裏的布條拿了出來。“給,放回原位去。”
阿巫可憐兮兮地接過布條,“哪拿的?”
顧青:“四月,哪來的布條子?”
四月:“就擦桌子抹布,随便放就行。”
三月:“嘿,我說怎麽擦桌子找不到抹布呢?”
阿巫轉頭看看衆人,哭了起來,:“……你們都欺負我,顧青你……”
顧青急忙上前抱住阿巫,一手捂住阿巫的嘴。“祖宗,我錯了,快把那句話咽回去。”
江離笑着打趣:“讓你欺負他。”
衆人正歡鬧着,蘇姑娘滿面愁容的回來了。
江離出門去迎蘇姑娘,“娘,你怎麽了?”
蘇姑娘:“……江離,那個你爹死了。”
江離愣住了,“怎麽會?”
顧青放下阿巫,走上前來,“不是說裕王攔下皇上了嗎?”
江離看了看顧青,“怎麽回事?”
顧青解釋說:“臘八那天聽見江府的下人說,老爺被查出貪污,皇上要株連九族被裕王攔下來,我以為沒事了就沒給你說。”
蘇姑娘:“聽說是處罰過輕不能服衆,一些大臣又參本子,所以把老爺抓進了大牢,今天早上傳來消息說老爺在大牢裏自盡了。”
江離:“爹……”
三月四月他們都放下手裏的活,湊到江離跟前。
蘇姑娘:“回去看看老爺吧。”
江離點頭,“都聽娘的。”
江府的境地已經不只是破敗二字可以形容的了,江賦被查出貪污,株連九族的罪名是懸而未定,誰都不敢在此刻跟江家扯上關系。
生意上因為大公子在年初開始接管,也是連連賠本。
差遣了下人丫鬟,如今的江府只剩下個空落落的破宅子了。
靈堂設在大廳,棺椁在後面擺着,前面放着一個爛盆子,大夫人跪在一旁正在燒紙,大公子跪在旁邊低着頭不說話。
江離進門時還在想,已經有三個月沒回過江府了,就連出門也尋着最近的路回花街,沒再來過這邊。
雁鳴湖的另一邊。
當時坐在南館的房頂,想着這邊都是王商貴胄,卻沒有想過也有落下來的一天。
大夫人擡頭看見江離,瞪着眼睛,言語犀利,“你們來幹什麽?”
蘇姑娘:“來給老爺燒紙。”
大夫人:“哼,有你們的什麽關系,說得好聽了是我們和你分了家,說實在的你不懂嗎?”
蘇姑娘:“我們懂,我們今天來真的只是來燒紙,畢竟老爺也是江離的爹。”
大夫人:“爹,你兒配嗎?你別忘了你是什麽身份,你爹當年求老爺辦事,沒錢給才把你送過來的,你充其量就是江府的下人。”
蘇姑娘不再理會大夫人,轉頭對江離說:“江離,上前插三根香,磕三個響頭。”
江離點了點頭。
大公子上前要攔住江離,被江離瞪了一眼就窩在角落裏不敢出來。
大夫人:“看我們如今落魄了,想要來嘲笑我們?呸,你還不夠那個資格。”
蘇姑娘轉頭看着大夫人,面色冷靜。
大夫人:“我告訴你們,不管我們再可憐,都別忘了我可是姓上官,我爹可是當朝的丞相。”
蘇姑娘:“當然不會忘,沒有你爹,老爺也爬不上戶部侍郎的位置。江離,好了嗎?我們走。”
江離走到蘇姑娘身邊,看見蘇姑娘平靜的眼神裏并沒有被大夫人激怒的跡象,正覺得意外,又聽見蘇姑娘說。
“可是你爹也怕當今聖上吧,要不然也不會到現在都不出面吧。株連九族,”說着蘇姑娘彎腰靠近大夫人,俯視的眼光帶着輕蔑,“挺大的罪呢。”
“江離,我們走。”
……
江離:“……娘,你剛真厲害,我看見大夫人吓得嘴巴都合不上了呢。”
蘇姑娘得意的笑了,“以為我是江南人就軟柿子好捏啊,溫柔可親也看是對誰。”說着又瞥了眼江離,“也不知道你随着誰的性了,愣是沒我半點骨氣。”
江離無奈道:“娘,兒子誇您您也不能踩着兒子啊。您是沒看見我有骨氣的時候呢!”
蘇姑娘疑惑道:“啥骨氣?讓娘也好好看看。”
江離想了想,“我想買下江府的院子。”
蘇姑娘:“別開玩笑了。”
江離:“娘,你想,爹貪污那麽多錢,皇上肯定要要回來啊,可是你剛也看了大夫人已經把錢都揮霍出去了,大哥又把錢賠出去了。她們拿什麽還啊?只能賣房子了。”
蘇姑娘:“可是,那麽大的院子咱們也買不起啊。”
江離:“咱們可以借錢啊。”
蘇姑娘擡頭看着江離,“問誰借啊?”
天色已晚,偌大的江府只零星聽聞着幾聲哭聲,伴着破敗的景色,讓人有些毛骨悚然。
約二十來個當兵的一手拿着燈籠一手握着配刀沖進了江府,包圍了大廳。
大夫人:“你們是誰?”
當兵的排開兩列,只見從黑暗中走出一個身穿黑底銀紋袍的男子,黑色的長發,碩大的雙眼,一雙硬挺的眉毛襯托出色素淡薄的五官。
“你是上官清?”清冽的聲音在冬夜的境況下讓人不覺瑟瑟發抖。
大夫人:“我是,你是誰?”
一旁的當兵的把劍拔出,大喝着:“大膽,看見裕王竟然不跪拜。”
大公子吓得禿嚕了一下,連忙跪下,扯着大夫人的衣服說:“娘,娘快跪下啊。”
大夫人慢騰騰地跪了下來。
裕王:“罪臣江賦貪污受賄,所罰資産不足抵過,現有房産一套歸公所有。”
大夫人剛想擡頭看着裕王,就被一旁當兵的用劍抵住頭,生生按了下去。“不可能,我爹一定有辦法。他不會給我連套房子都不留的。”
裕王:“你是說上官丞相啊?皇兄下旨時他可是帶頭同意的人啊。”
大公子絕望地說:“怎麽可能?”
裕王:“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你們回去時正好可以問問。來人,把他們的東西都給我扔出去,把江府的門用封條封好。”
當兵的問:“王爺,這屋裏還有靈堂怎麽辦?”
裕王:“等一等,一會兒自有人收。”
江離帶着南館的一衆人正好到達,“不用等了,我這就把我爹的棺椁帶回去。顧青三四七月,幫我一把,把這得擡到興善寺去呢,我娘還在寺裏等着呢。阿巫你在前面舉幡帶路。”
說完朝向大夫人微微一笑,“麻煩讓一讓,我這還得管我爹的後事呢?”
作者有話要說:
下周五暫時不更,周六周天應該會正常。
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