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黑暗深處,雁鳴湖附近的空中浮着幾點熒光,略帶綠色的黃色的熒光輕盈地劃過空中。
江離赤着腳在剛下過雨的地面上前行,身穿白色窄袖便服,長長的頭發垂在後背。他面無表情,不知在思索着什麽,一雙黑色瞳仁緊緊盯着前方。
“江離?”顧青揉了揉惺松的睡眼,望着江離的後背喊,“你幹嘛去啊?”
江離似乎有所察覺,他遲疑了一秒,回頭看去,卻像看不見顧青一樣,掃了一圈轉回頭去。
深冬夜寒,顧青把身上披着的外衣穿好,跟在江離的後面走。他一遍一遍叫着江離,但只有第一次江離有反應。顧青有些着急,他快步跑了幾步,攔到江離的面前,兩手抓住江離的胳膊使勁搖晃他。“你這是夢游嗎?快醒來啊,江離!”
江離的眉微微皺起,手臂輕輕一推就以一種強大的力量推倒了顧青。顧青的手被地面磨破了皮,有幾個石礫嵌在肉裏。
顧青把沾着血的石頭撥開,用手扶着地面爬了起來,剛一站起就看見江離背對着湖面,一手握着把木劍在空中刺了一下,以一種詭異的方式跳湖。
“天殺的!”顧青一個激靈,連忙跑到湖邊二話不說就跳了下去。雁鳴湖雖然不算大,一圈繞下來也就二裏多,但是水下的情況誰都不了解。雖然顧青在新年祈福時也游過冬泳,但一下水還是被凍的差點腿抽筋。湖底黑暗,顧青望不到底,只見長而卷曲的水草随暗潮伸展着它的魔爪。
顧青冷到受不了時就爬上了岸,望着湖面發愁。身上的傷口被冷水一浸,有發膿的趨勢。顧青氣的直跺腳,暗道自己無能,眼看着他從這裏跳下去,卻根本找不到。
顧青跑回南館,匆匆地上了二樓,敲了敲三四七月的門,雖然江離這個守財奴還想着他的生意,不想打擾他們,但是現在真真是危急時刻啊。
三月打着哈欠出了門,看到顧青紅着雙眼,忙問怎麽了,顧青這才從黑貓事件開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跳湖?”三月喊了一句,“我們快去救江離啊!”
顧青搖了搖頭,“我在湖裏轉了一個時辰,生生沒找到他。”
“怎麽可能?”三月問。“一定還在湖裏啊。”
“他前腳剛跳了湖,我後腳跟着就跳進去了,時間能差多少呢?就這樣,我都沒看見他。”顧青兩手握拳,青筋都爆了出來。像是想到了什麽,顧青看向三月,“你們沒聽見黑貓的動靜嗎?”那麽大的破壞聲響,那麽悲慘的吼聲,顧青都覺得震耳欲聾了,他們居然還呆在屋裏?
“真的沒有。”三月搖了搖頭說,“打雷下雨我是聽到了,你說的什麽怪物的吼聲,什麽房塌了我都沒聽到。”三月回答完還看向了四月和七月,他們兩個也是搖了搖頭,表示沒有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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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青拉着他們三個人出了門,指了指對面殘敗的牆壁和地上摔破的磚瓦。
七月愣了愣說:“這是黑貓弄的?你要不說我還以為是大風吹倒的呢!”
四月看着顧青迷惑的樣子說,“應該是有人施了結界,我們在結界以外,是看不到聽不到結界內的東西的。”
“結界?是那個想要江離命的人做的吧。”顧青自顧自念叨着。
“誰?誰想要江離的命?”七月站在顧青身旁聽得真切。
“不知道,江離只說那怪物是沖他來的,他自己也想不到是誰做的。”
四月走到湖邊,“那跳湖這件事應該也是那人做的了,一計不成再生一計。”
“可是我看到的是江離他自己跳下去的啊。”顧青走到四月身旁,皺着眉盯着水面。
“那你看到黑貓了嗎?”四月睨了顧青一眼。
“沒有。”
“你看到的不一定是全部。”四月彎下身子伸手攪了攪湖水,水面上映照的月亮立刻被泛起的漣漪打碎。四月像提起一件普通事一樣說:“你知道我們的身份了嗎?”
三月七月一聽這話立即站在四月身後,兩眼直直看着顧青。
顧青像是自嘲一樣笑了,“你怎麽知道?”
四月站直身子,“因為我了解江離,他對于這件事情瞞着你本就對你有所愧疚,這次又把你牽扯進來。”他向顧青走了一步,停在顧青面前,“他一開始瞞你真的是為了你好,還希望你不要和他生什麽嫌隙。”緊接着,四月雙手作揖,向顧青深深鞠了一躬。
“其實你也能看出來吧,江離這次失蹤我是真的很着急,你說的嫌隙什麽的,疏遠什麽的,多慮了。”顧青擡手扶起四月,看着手上的傷笑着說:“倒是那家夥把我推開這件事,等他回來我必定得讨回來。”
話說開後也沒有什麽顧慮了,三四七月都跳下水找了一圈,還是沒發現江離的蹤跡。四個人回到南館換了濕淋淋的衣服,坐在房間裏商議。
四月想了想說道:“水會不會只是媒介?”
“什麽意思?”顧青問道。
“在江離碰到水的時候,其實已經被水給運走了,在另一個有水的地方才會出現。”四月捧着手中的杯子在被子下瑟瑟發抖。
“這是什麽,法術嗎?”顧青問,一邊用腳把小火爐踢向四月那邊。
這下是由三月來回答的,“是一種法術,主要是在短時間把人運走的。這樣一來,其實我們不用擔心江離會溺死。”
七月:“可是運到壞人那裏豈不是更擔心?”
三月咬了咬牙,“是不是那個壞婆娘,我們找上她家去,就不信她不放人。”
“對,我們說她綁架,告到官府去。”七月也跟着喊道。
顧青用食指骨節狠狠敲了下三月和七月的腦殼,“我讓你們來幫忙的,你們出的都是什麽馊主意?”
七月捂着頭上的包,撇着嘴不理顧青,轉頭看向四月。
“我們偷偷去一下上官府吧。”四月冷着臉說道。
顧青:“你也跟着沖動啊?江離都覺得不可能是上官清……”顧青話還沒說完,就被四月打斷,“我是覺得奇怪。”
“奇怪什麽?”衆人看向四月。
四月:“顧大哥不是說江離舉着把木劍嗎?那木劍我應該知道是什麽,上次江離舉着木劍時白藏死了,這次是誰死了呢?”
七月:“白藏和尚死了嗎?不是還給我們送菜了?”
四月看着七月說:“那個是你認識的瘋狐貍,真的白藏已經死了。”
“被江離殺的?”顧青覺得不可思議,“就那細胳膊細腿的,雞都不會殺,居然殺人了?”
“白藏本就不是人,是狐貍。他想滅了我們狐族,江離去救我們,無意之下舉了木劍。”四月從床上爬下來,把腳蹬進鞋裏說:“這些都以後再說,我們先去趟上官府。如果三月說的不錯,真的是上官清想要江離命,那麽她現在恐怕兇多吉少……”
四人從顧青屋裏出來,關了南館大門,連忙叫了輛馬車到上官府。上官府果然如料想一樣,亂糟糟一片,不時傳來哭喪的聲音。顧青下了馬車,拉住上官府的一名丫鬟詢問。
那丫鬟說,天剛一亮上官清的屍體就被送到了府門外,把晨起開門的小厮吓暈了過去。顧青聽完後,給丫鬟賞了些碎銀,便上了馬車複述了一通。
“所以真的是江離殺的?”顧青斟酌着詞小心地說。
四月點了點頭,“有可能。就算不是他故意殺的,但是造成了這個結果。不過我們的當務之急還是要先找到江離。”
頓時一死一失蹤,讓衆人都洩了氣。雖然上官清是個惡人,死了大家心裏都挺痛快,但是江離殺人這個事實擺出來,又讓所有人都揪着心。
“接下來幹什麽?”顧青問向四月。
四月茫然地看了看,搖了搖頭說:“……不知道。”
馬車還在咕嚕咕嚕地轉動,不知道是誰的肚子突然叫了一聲。顧青笑答:“我們先吃早飯吧,總不能餓着肚子找人啊。”
于是四人讓馬車停在了一家早飯攤子前,顧青走到老板娘跟前點了幾份小菜和幾張油炸餅,又要了一大碗豆羹。顧青等在跟前準備端飯,就聽見有一桌在閑談城郊的事。顧青留了個神聽着。
“你真看見了?”一個農夫問道。
“可瘆人了。那老婆子胸前插了一把木劍痛苦的喊着,然後過來了個年輕女人想要扶起老婆子,老婆子突然一手插進那人的頭中,女人一下就吐血死了。”
顧青朝那桌挪了幾步,想要聽得更清楚些,如果年輕女人是上官清,那麽江離的木劍刺中的是誰?這時四月走到顧青的身後,幫着顧青端飯。顧青攔了把四月,用眼神指了一下那桌閑談的人。
“然後呢?”
“老婆子突然就不疼了啊,一把就把木劍拔了出來,然後拖着女人的屍體走了。”
“你一大早幹什麽上山啊,看見這可怕的事,回去趕緊去廟裏拜拜,別沾上什麽不祥的東西。”“我不是擔心昨晚刮風下雨嗎?我山上還種的果樹呢,全家人就靠賣那點果子賺錢了。我聽說興善寺的林子昨晚被雷劈了,全燒了。”兩個人慢慢談起別的事情,顧青和四月便端着飯離開了。
七月用油炸餅卷了菜一邊咬着餅一邊說,“慢着,所以說是上官清為了殺江離請了個人,但是這個人被江離刺了一劍,為了救自己命反過來殺了上官清,是不是?”
“我也覺得這樣合理些,江離怎麽可能殺上官清啊?”三月說道。
“吃飽就繼續找人吧。”顧青給自己舀了碗豆羹,仰頭一口氣喝完。
四個人想着昨晚還有客人睡在南館,便決定先回到南館。一打開門,就看見江離在大堂氣急敗壞地指着他們,“一個個都去哪了?客人都不照顧了,還想不想賺錢了啊?”
四人當場愣住,就當江離以為自己批評得有點過火時,四個人沖上去抱住了江離,緊緊不撒手。
“唉唉唉,放開我,我衣衫是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