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上帝視角

上帝視角

“真是少見啊。”

那名委托他打字的夥伴如此說道,傑忘記跟這人是在哪裏認識了,好像是一次派對。傑很少會主動應邀,除非他開始打算大面積尋找點有價值的人脈關系。那麽這個人同樣是自由職業者的家夥就能給他無聊之中提供點東西了吧。

艾布納如此說:“你居然打錯了。”

傑看着屏幕上,他所指的方向,面無表情地按下删除鍵去删掉。顯得浮躁了點,艾布納說:“這是份小語種文件,你卻用另一種語言拼寫出了一句話吧?”

“抱歉,因為在各種國家呆多了,我的腦子可能會混亂點。”傑聽着并不放在心上,卻不得更加注意了眼前的文字。傑打字的速度又加快了些,本來預計在十分鐘內就能打完的一份文件,卻變得這麽緩慢,艾布納一定看出了他的不對,好在對方并不認識這種文字。否則就能讀出一個發音,像是個人名。

他實在是不該在工作期間發呆,可惜這對傑來說實在不算什麽難度,有人可以一邊做數獨一邊心算,為何自己就不能在做這種簡單又無聊的工作時偶爾一心二用,想想別的事。

他是為了轉移注意力才這麽做。傑身處一座寫字樓裏,艾布納經常委托他幹一些他公司的瑣事,傑也欣然同意,可能因為傑的與衆不同,艾布納才這麽關注他。他高中的同學曾經在暗地裏評價過傑,就算不說話,都能吸引別人注意。

傑顯得太格格不入了,好在是偏向于正常的那種。簡就不是,所以傑經常要想辦法,讓同學們認為簡這個人不是像他們想象中那麽讨厭,或是古怪。好在古怪沒什麽不好的,傑就是喜歡特別的人,普通人群真是太無聊了。日複一日地呆在同一個工作地點做同一件事也不充滿挑戰性,但傑卻又為了自己的未來特地花了大量時間去學習,雖然簡經常約他出去看些無關緊要的比賽,傑還是利用一些時間将荒廢的知識補了回來,并不光指學業上的知識。

不擇手段地賺錢就是為了自己的生活能過的理想化點,傑就是肯為了這個理念固執地花費精力跟時間,大概是任何人都不能了解。

真羨慕啊,那種天才,年紀輕輕,就能提前大學畢業,要是簡能跟他一樣,要是再果斷一點……

“你又打錯了。”艾布納在一旁提醒傑。

“不好意思。”

艾布納饒有興趣地說:“你到底想到什麽了,這次拼寫的我認識……該讀‘qian’吧?”

傑剛删完那幾個字母,就聽到艾布納這麽說,略微比傑遜色一點,就是這個公司高層只懂三國語言。傑扯了個難看的笑容,說:“是我難以接觸的客戶。”

話音剛落,那個“難以接觸的客戶”就通過電話聯系了他。

傑該像前幾次似的拒絕,明明知道最佳方式就是不該給淺留下自己的電話號碼,可是那麽地鬼使神差,留下了聯系方式,僅此而已的話,就該一直拒聽就好了。

他猶豫了很久,還是接聽了電話,那個聲音陌生又熟悉,已經很久沒聽到了。為了克制自己的感情,跟別人保持理性的關系,傑選擇了離開,他給自己買好了去機場的機票,像十年前那麽對他的高中同學,以及簡。寧可了無音訊,傑也不希望是自己有缺憾,他這一點上有相當的好勝心。

“是你啊,請別打電話過來了。”

“我今天……跟別人來了游樂場,雖然來過很多次,但還是不太一樣,前幾次要麽就是姑姑陪我,要麽就是你。”淺說。

傑攥了攥拳,這個家夥在試探自己對他的感情。雖然自己毫無戀愛的經驗,但也聽得出言外之意,他說話什麽時候這麽拐彎抹角了,不,該說是誰教他的呢。

但是他哪來的可以約出來的人。傑不肯承認自己在很早之前就查過淺的人際關系,因為年齡,所以跟同齡的頗為疏遠,也就是說,沒有人可以有跟他接觸的機會,熱愛數學跟游戲超過一切,沒有太多人會喜歡這種類似于書呆子的家夥。暗自在心中這麽評價的傑又湧上了一絲不爽,事情應該在他控制的範疇裏,就算是簡突然有了固定關系,自己也能計算出來。

年紀輕的那個才比較容易陷進單戀進去,傑不相信他這麽快地就能解脫出來。

因為這種事就算是自己也不能做到。

傑看着放在室內的盆栽,它的旁邊就是一扇門,傑覺得這裏空氣太悶了,雖然有很多雜音,還是出去比較好。他算是比較能忍,如果不是很在意,就算環境多麽嘈雜他都無所謂。甚至能在別人為球賽叫好的時候,在手機上為了解決一個複雜的問題,動用所有可能與之相關的公式。

車就在樓下停着,傑也可以随時打的去游樂場,可飛機就在明天,為了驗證淺說的話絕不是謊言嗎。他想起了淺跟自己聊天無意識地身體接觸,靠近。那絕非孩子依賴長輩的行為,而且淺也不是孩子。傑之所以這麽說,是希望淺覺得傑有把他孩子看,能打消一下心裏的念頭。淺實在是太會仗着自己莫名奇妙的感情而得寸進尺了。

傑到現在還有點後悔那天在火鍋店給淺講的往事,除了簡,他沒對誰講過,因為他讨厭別人憐憫自己,那種同情會讓自己受的負擔越來越重。可淺那時并不是同情,而是難過。

第一次有人會為了自己難過啊。

自己沒有體驗過那種感情。舅媽在高二那年患了重病,表弟跟表妹都為了她而無措地哭了起來。傑當時跟簡鬧翻了,想着今天就一個人出國吧,一個人辦理手續,一個人走。

結果回到家,傑發現自己真的是一個人,家裏的飯菜因為舅媽倒下,沒一個人做。廚房裏燒到一半的飯菜都沒人管,只有草草地關了竈臺。那個女人的房間裏傳來哭聲。傑突然覺得世界與他脫節了很久,就像自己正住在一座旅館裏,隔壁的悲恸卻跟自己沒有任何關系。他所要做的就是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其實自從在外租了房子,就很久沒到這兒來,傑是嚴格按照了書上所做的執行命令。遠到異國他鄉前,好像要跟自己重要的人打個招呼。

簡不喜歡自己,讨厭自己跟他說的那些話,盡管傑認為自己說的一點錯都沒有。傑看着廚房沒關上的推拉門。其實舅媽不能對她子女算壞,她只是讨厭一個外來人一直住她家十多年。可正因為傑跟她毫無關系,所以傑對她的病沒有任何感觸。按照書上所說,自己好像沒資格在舅媽的床前照顧好弟弟妹妹,然後安撫他們。傑不會去照顧對自己一點感情都沒有的畜生。所以傑只是走進廚房,拿出食材給他們燒菜,一邊想着舅媽在這兒忙活的時候,一邊呵斥中又帶着幾分疼愛地去說她自己的子女,自己當時呆在自己的房間看着擺在書桌上的教科書,原來他跟這家一直不在同一個軌道上。

傑做好飯菜,突然想到他們估計不會鎮定地去吃晚飯,或者把這些到宵夜,想着太可惜了。把它們封上保鮮膜放進冰箱,整理好自己的房間就走了。整個過程,表弟跟表妹都沒發現他進來過,因為傑不打算去打擾他們。這出劇不管上演在哪兒都跟自己沒關系。

傑想,能為自己的親人難過,好像也不算壞事吧。

至少自己沒有擁有過那種東西。

雖然覺得失去平常人應該有的情感權利,不覺得是壞事,但果然有時還是打算切身感受一下,或許是好奇心作祟,光靠書本,實在太難理解普通人為何會為感情而做出一系列不可思議的事了。

就因為這麽一個特殊的原因,傑跟別人有着無法逾越的距離,可簡不是那麽做的,甚至當傑袒露了自己的想法。簡也會說:“我不在意你有多麽的缺陷,只要你是我朋友就好了,我不認感情。”

簡能如此無所謂地跟傑說,也是因為他奇怪的性格,在那個時候好像真的沒有對哪個人起過一點興趣,估計是他古怪的姐姐跟外在的環境因素形成了簡這樣的性格,傑知道自己對簡有點喜歡的念頭。因為太無聊了,所以總能被一些特殊的人吸引,可他意識到,簡對自己毫無愛意可言,即便是這樣,傑還是不能放棄喜歡他的念頭。

這種感覺很奇怪,傑在那時,第一次嘗到了比揣摩別人,更能讓自己沉陷其中的事。

簡始終跟自己不是一類人,他沒有心理疾病,而自己殘缺了那麽一部分,就被剝奪了很多權利。簡讓傑感受到了感情,可直覺告訴傑,如果把這種東西說出口,簡一定會以一種十分難以讓自己接受的态度回絕傑。

那該有多麽糟糕,傑讨厭這無力感,盡管是簡也不可以。所以傑從來沒說出口,試着找了很多似乎能讓自己産生點愛戀念頭的人。可他們是受不了自己的思想。

淺是個特例,因為太特殊了,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把他劃入那份名單裏,可不得不說,回國之後就是為了跟簡道別,他知道簡肯定有了喜歡的人。

越會分析就越容易讓自己承受無關緊要的困擾。

至于淺,傑是更沒有打算。反正結局都一樣,有哪幾個會受得了自己那樣的态度,如果非得讓傑扮演一個完美的戀人,傑是絕對能做得出,可他逐漸厭煩起這個不真實的自己,既然沒人接受,傑會選擇讓他們心存着一份幻想。

可他是對淺抱有一絲更特殊的感情的吧,就算看到淺因為自己的話難受的就快哭了,傑也沒有置身事外的感覺。只是不能讓這個被寵壞了的人知道。

總會因為自己太過冷淡而離開,與其讓那個主動湊上來不肯離開的家夥對自己失望,還不如自己切斷關系。

他這麽想着,走進了電梯,将電話挂斷了。

淺放下了手機,他難得找了個機會出來玩,卻心不在焉,還是偷偷選擇了洗手間。卻被一個人吓到了。

“你怎麽在這跟人打電話?”艾麗一手拿着包,系着漂亮的絲巾,她留着一頭短發,聲音卻很甜美。淺先是被吓了一跳,接着趕緊出去,說:“這個可是男廁所。”

“你說什麽啊,你根本沒進去,只是在門口站着而已。”艾麗眨眨美麗的眼睛,笑着說。淺的愧疚上來了,為了看看傑的反應,他居然約了個喜歡自己的女孩。艾麗卻一邊理着自己的齊肩短發,一邊還像沒注意到似的拉拉淺的手,說:“有雙球冰激淋诶。”

這是樂天派才會察覺不到氣氛吧。淺悶悶地想着,要不要跟艾麗道歉,傑應該早就在某個其他城市了吧。

才二三月,頂多算是初春,艾麗就要去吃雙球冰激淋。夕就跟簡坐在可供人休息的地方,夕點了兩杯咖啡裝樣子。還不得不催促一直沉迷于拍照的簡說:“你怎麽回事,不是說要好好去告誡淺的嗎?”

“噓,我在賺外快。”簡沖夕送了個wink,并沒有迷倒這位閱人無數的編劇。因為簡的身旁還聚了一堆人,向簡請教怎麽拍照才最好看,夕還得把自己捂的嚴實,才能讓那群人不注意到自己。但他終于忍不住出聲了,簡這看着不是來跟蹤的,就是在游樂園裏做起了兼職。“請問先生,該找哪個角度啊。”

“你這樣不行,你在哪拍的,位置這麽偏。”簡一看對方看的照片皺了皺眉,擡起墨鏡就說這不行,夕懷疑他才适合做導演。“先生,要是……”另一位女生打算憑着她迷人的身材曲線而插隊,勾起她的豐唇說,還把簡的墨鏡給摘下來放到了桌子的一邊。

“不好意思,我不給異性服務。”簡說。那位女士怕是瞧上了簡的模樣,笑着說,“別這麽歧視女人嘛……我懂的可不比你少哦,尤其是……某方面。”

夕扯了扯簡的衣角,小聲說:“簡……”

簡一下子來了興趣,拍掉了夕的手,對那個女士說:“某方面?”

女士以為簡懂了自己的暗示,笑道:“對。”

“這麽說……”簡按住女士的雙肩,“容積率?”

“啊?”她漂亮的臉上露出一絲費解的表情。

“啊。原來是個騙子。”簡又失去了興趣,立刻坐下說,“下一個。”

夕只能一口氣喝掉了簡那杯已經冷掉的咖啡,沒什麽熱情地幫簡監視着遠處的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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