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金屋8
第47章 金屋8
她醉語含嗔, 七分玩笑調侃裏帶了三分認真。
嬴無疾瞳眸一縮,而後面無表情定定地看着她,因了下颌被制,他微昂着頭, 碧眸冰寒一片, 神色間是昏暗無定。
饒是她半醉着, 也在他這等視線裏,心虛忐忑起來,尤其是望見他肩頭臉上的油漬, 她捏着對方的小手亦是漸有松脫的跡象。
就在她想打退堂鼓之際,腕子一把被握緊了, 耳邊傳來一聲輕笑:“是也不是, 如此明顯的事, 你真的不知?”
下一刻, 指尖傳來濕熱, 她睜大了眼,看瘋子一般, 就這麽眼睜睜瞧着他将自己油乎乎的兩根指頭囫囵吞了。
也不是沒有過這等經歷。
她只是不願想起, 那一夜在昌明宮的荒涼殿宇裏,當時這人中了渭陽公主本要下給她的歡藥,諸般苦挨費勁氣力, 只是沒有動她。
那一夜, 是她第一回 同他如此貼近。
事後, 亦曾如現下這般。
她醉意朦胧地神游天外, 指節陡然傳來啃噬的微疼, 男人擡眸,眉梢上揚深綠瞳眸帶笑時, 竟是出奇的妖冶狂悖。
他不再在意她手上的油污,攬着人朝懷裏重重壓了記。
覺出他身上的變化,趙姝忍着懼意,刻意作出見慣了的表情,從他口中救下被咬的小手,指尖順勢朝他唇下一抹。
一時間,色澤靡麗,若挂着晨露的新荷。
他的唇全然承襲了生母的模樣,薄而若菱花形狀,不笑時是涼薄冷酷,若一旦真心笑起來,則是多情柔和,使人心安又如沐三春之晖。
這一處,也是最像兄長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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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問你這等喜歡。”趙姝小臉肅穆地挪開些身,“我是問……”
“問什麽,喜歡也還分門類不成?”他将熱氣吹拂過她耳後,手上只是規矩地抱着,頗有耐性。
被他抱着坐在膝頭,側身倚着他心口,她只着中衣,便能将他身上熱度一一感受,室內三盞落地銅燈燭火明亮,牆上映着二人相偎的影子。
原本的羞氖緊張頃刻沒了蹤跡,醉中看着那個小心攬抱自個兒的影子,這一幕,光影交織無端靜谧,好像永恒。
她在心底悄喚一聲‘兄長’,卸下心防,腦袋忽然就歪靠上男人肩上,青絲鋪灑着罩落他半邊背脊。
她實在是不會組織言語,只得細聲細氣地假設:“倘或……我是說假如啊。”
嬴無疾已然擦淨了二人手臉,此刻項側被青絲拂得作癢,肩頭又被她親昵得歪靠着,他一顆心不由得大動起來,五指穿行在那緞子似的墨黑發絲間,呼吸很快又急促熱切起來。
他心不在焉地‘嗯’了聲,想着或許該直接去女闾讨些堪用的法子,他畢竟是個血氣方剛的兒郎,這麽忍下去總不是法子。
正這麽想着,耳邊卻聽的句:“倘若你去宮中淨了身,是不是還會喜歡我,就同采秠采嵩還有成少府那樣的。”
嬴無疾眉角一抽,帶了些怒氣:“為何你今夜執着問這個,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見身上人不答,他欸嘆一記,依舊不去正面回應她,反倒是一只手暧昧地捏住她赤足,輕聲與她解惑:“還有,淨身之人,只是沒有子嗣,是何人告訴你的,他們不能……”
最末兩字還未說出口,懷中人赫然抻手要從他胸前掙開,動作間惹得他邪火更甚,下意識地就将人捉牢,手上亦是失了分寸。
“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堂堂秦王孫,就連答一句都不敢,你弄疼我了!”
她掙脫了,一下跳到地上退開,揉了下腕子,抱起還剩不多桂花釀的銅壺,晃着身一不小心又踏進先前嘔吐的污糟裏。
一只赤足帶着污穢‘哐’得一聲踏上圓凳,銅壺被架在腿上,她嘻嘻笑了笑,悲喜莫辨,抱壺再飲一大口,就這麽個浮浪子弟的姿勢,突然怒吼道:“唧唧歪歪,你倒是回答啊!”
聲調不自覺換作僞調,即便是未曾改裝,也叫他一下子憶起,她落魄入質當日,不怕死地與王叔對峙的氣勢。
那時候她竟敢當衆擲碎玉冠,大言不慚地說什麽,若要以十萬骨血為階,便妄作了天潢貴胄。
多少亡國之君奴顏婢膝,小心翼翼只求一身茍活,她真的不怕死麽?
心頭被重錘擊了般,嬴無疾兩步上前,沉默了瞬後,他微俯下身看進她執拗泛紅眼底。
“本君确是心悅……于你。”他語調平和,聽來似若古井無波,陳述:“可你我不能嫁娶,亦不會有婚書聘資。”
無媒茍合麽,趙姝在心底暗罵了句,不過她對婚娶之事原就不在乎,她費盡心思迂回着得了答複,半是真的趁着醉意,另一半則是還幻想着要将戚英留下。
“世俗虛禮本君許不了你,然我也不會負你欺你。”
就等着他這句話,趙姝架着腿又小酌了口,唇邊酒液擦都不擦,她忽然鄭重道:“我要面見秦王。”
嬴無疾挑眉,眼底清明:“做什麽?”
“你引薦即可,不必管我。”她晃蕩了下銅壺,貪杯還要飲時,卻被他傾身抗了起來。
她是喝三四杯就要醉的人,此刻俯在他肩頭,只覺着天旋地轉的,連推拒的動作都沒了,還在嘀咕着‘要面見秦王’。
被他放到塌上的時候,為這陣颠簸,她頭暈目眩的再次泛酸氣,嬴無疾見狀蹙眉,竟是伸手制着讓她趴在自己腿上,長指用力點上她胃經穴道。
她腹中頓時翻江倒海一般,強撐不過片刻,就嘩啦啦一陣将酒液肉糜盡數吐了個幹淨。
前後吐了兩次,內室裏狼狽污糟一片,氣息實在有些不好。饒是她現下一副任君采撷的不設防樣兒,嬴無疾動念已久,額間都出了層薄汗,也實在不好同她就這麽睡下。
他只好沉住氣,喚了侍從進屋收拾,抱着人朝另一間不常去的暖閣快步過去。
一路上,趙姝覺着頭暈得沒先前厲害了,遂在他懷裏糊裏糊塗地嘟囔,一會兒說芈融是西川侯,她也是缯侯,能有多大不同。一會兒又問他究竟喜歡她何處。
絮絮叨叨,顯然是徹底沒了條理。
她被壓在另一處有些涼意的卧榻上時,迷蒙裏瞧見他一雙眼動情赤紅,似乎在扯自己衣帶,吻落下來,她纖手軟軟地抵在二人中間,臉上神色突然憂慮凄楚:“王孫,六月裏你就要加冠,可已定下哪國女子?”
諸國貴族即便晚婚,加冠之年亦是下聘之期,尤其是儲君,素來是沒有廿歲未聯姻娶親的道理。
聘書雖還未寄,同齊國的會盟是基本定下了的,就待以平叛名義入趙後等一個結果。依老秦王的意見,除了季越在燕國的勢力,合該娶下燕女,或許更利于鞏固北方,好過與強齊聯姻只搏一個虛名有用。
嬴無疾氣息不穩,想了想後,卻是開口編了個謊:“還未定,祖父在一日,還不需聯姻鞏固,等上三五年,未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