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乖巧

第028章 乖巧

徐驚雨有了個男朋友。

與其說是男友, 不如說是任她逗弄的狗。

笨拙到讓她沒辦法不起壞心思。

比如說,徐驚雨發現他糾結了一路,手在空氣中張開握住重複估計有一百下,終于敢上來牽她時……她掐着時間擡手把散落的碎發撥到耳後。

抓了個空的盛朝:“…………”

早知道不猶豫了!

他拿到名分快一個月了, 結果每天只是陪她走走路, 連小手都沒能牽上。

盛朝不免有些垂頭喪氣。

“我有點兒冷。”徐驚雨突然說。

五月份天已經熱起來了, 不過中午和傍晚溫差較大,這會兒蕩着夜風帶起涼意。

盛朝體燥,不覺得冷, 聽她說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趕緊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他心裏不由得暗暗懊惱了一下。

太笨了, 怎麽沒早些發現她冷!

徐驚雨裹住了外套, 轉頭問他:“你冷嗎?”

“我不……”盛朝想說他身體棒着呢, 冬天能單穿一件短袖在操場上打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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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沒來得及說完, 就感覺手被人牽住了。

她握着他的手, 若無其事地塞進外套兜裏。

相傑說女孩子的手綿綿軟軟的,但她的手骨節分明, 瘦削修長的手指充滿力量感。

可他覺得是柔軟的, 他的心軟得一塌糊塗。

盛朝仿佛踩在棉花上走路,步子輕飄飄的。

“你這周末有空嗎?”盛朝問,他連續三周約她出去, 可她總是說有安排了。

徐驚雨考慮了下:“有。”

“那我們去游樂園好不好?”盛朝發出邀請, 他思慮良久才定下來的好地方, 能玩一整天。

徐驚雨彎了彎唇:“好。”

盛朝的目光落在她的唇瓣上, 喉頭動了動:“游樂園是早上八點半開門, 我們早點出發。”

徐驚雨答允下來。

為了不耽誤時間,定在游樂園門口見面。

盛朝為此興奮不已, 等到了周末當天,淩晨五點爬起來給自己倒騰了一身帥氣衣服。

出門時不幸撞見了哥哥。

封澤的目光落在他臉上:“你要去哪兒?”

“………”盛朝回,“我找李焱他們玩去。”

也是,他沒有哪個周末老實待家裏的。

“還有一個月就是高考,”封澤淡聲向弟弟提醒,“你能不能收收心好好學習?”

聽哥哥念叨他便頭疼。

“我學習,我學習,”盛朝嬉皮笑臉地邊說邊往後退,“我找李焱他們學習去。”

封澤皺着眉,給封如凝發去消息。

告弟弟的狀。

盛朝一溜煙兒跑到了游樂園大門口,遠遠看見徐園,下意識地放慢了腳步。

成熟,穩重,保持住他可靠的形象。

他理了理頭發,走到近前:“我們先去買票。”

“好。”徐驚雨很自然地牽起他的手。

和他十指交叉相握。

盛朝的心髒再次受到了一波沖擊。

“你想玩什麽項目?”盛朝和她手牽着手走進游樂園,眼睛不住地往旋轉木馬上瞄。

有雙人座……他可以和她坐在一起,從後面擁住她,想到此處他的血氣開始上湧。

“玩這個。”徐驚雨指了指另一處設施。

盛朝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跳樓機?

徐驚雨見他沒應聲:“你恐高?”

“當然不是了!”盛朝果斷否決。

徐驚雨:“那我們去排隊。”

周末的游樂園熱鬧無比,幸好兩人到的比較早,排隊排了十來分鐘便到了隊伍前端。

工作人員給他們扣上安全設備。

座椅緩慢地升上一百米的高空,往下看去,攢動的人頭變成了一個個小黑點。

盛朝緊張地深呼吸一口氣,轉而扣住了她的掌心:“害怕就握緊我的手。”

徐驚雨想,她不怕,血液在血管內加快了奔流速度,她體會到前所未有的興奮感。

其實,她一直都想跳樓。

站在高處時,總是會産生跳下去的沖動,站在大橋上俯瞰着平靜的水面時,會有投身其中的沖動。

但是,她并不是想自殺。

恰恰相反,她一直努力地好好活着。

徐驚雨查閱資料,上面說,這是強迫症的一種症狀,會反複産生某種違背自身意願的內心沖動,且無法擺脫,卻從不會付諸行動。①

現在,她來付諸行動了。

跳樓機在最高處停留整整兩分鐘,猛然下墜。

強烈的失重感襲上心頭,腎上腺素開始飙升。

耳邊是呼嘯的風聲,肺部的缺氧令她沒能尖叫出聲,徐驚雨睜大雙眼,盡管眼前的畫面一片模糊。

她摸向腰腿間的安全杠。

她在以一種安全的方式,不斷地墜落。

而且,有人握着她的手。

捱過了漫長的十秒鐘,座椅落回原點。

盛朝頭暈腦脹地站起身,伸手想攙扶她下來,耳邊傳來了興奮的女聲:“我們再玩一遍吧。”

盛朝:“……玩!”

第二遍下來時,他的雙腿發軟,辨不清東西南北了,再玩一遍的話他大概會當場吐出來。

不能吐……吐了今天還怎麽接吻啊!

他的腦子在攀升和降落中攪成了一團漿糊,暈沉沉的卻不忘惦記着重要的事。

“我們去玩別的……”盛朝甩甩臉,勉強恢複了清明,“游樂園還有好多有意思的項目。”

徐驚雨意猶未盡地點頭:“嗯。”

十分鐘後,盛朝擡頭看向鬼屋的招牌。

…………不行,不行!

他不恐高,只是坐跳樓機有點兒頭暈。

但是鬼魂什麽的,是不是太過吓人了。

工作人員好心提醒排隊的游客:“鬼屋是恐怖向的,十六周歲以下的未成年人、孕婦、患有心髒病或者身體狀況欠佳的人不建議入內哦。”

徐驚雨蹙眉:“非常恐怖嗎?”

盛朝聽聞此言,頓時挺直了腰杆,伸出一條手臂,“如果你害怕的話可以抱住我的胳膊。”

徐驚雨當真抱住了他的手臂。

好的,他行了,而且特別行。

盛朝昂首挺胸地帶着她進去。

膽量僅僅維持了不到三秒鐘,走進鬼屋是一條長廊,長廊盡頭立着兩個鬼臉娃娃。

下一秒,鬼臉娃娃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沖到他們臉前,盛朝吓得閉上了眼睛。

世界上是沒有鬼的鬼只是上古時代人們迷信的産物科學已經證明了鬼魂是不存在的我們要樹立正确的人生觀價值觀世界觀摒棄莫須有的鬼神論……

盛朝在心裏瘋狂地默念。

他摸瞎走路,竟然能走得筆直筆直的。

徐驚雨覺出了幾分好笑。

好容易走出長廊,一拐彎正好對上個三角頭的屠夫,盛朝的心跳差點兒驟停。

徐驚雨伸手揮了下:“是全息影像。”

當然是假的,盛朝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跟着從屠夫将落下的大刀中間穿過:“太假了,完全不吓人。”

他大踏步往前幾步,入目不是漆黑的瘦長鬼影,便是半空中來回飄蕩的白色幽靈。

關鍵是,幽靈從他的身體裏“穿”過時,皮膚表面真的會漫上陰氣森森的濕冷觸感。

“你別害怕,”盛朝改變姿勢,兩只手攬住她的肩頭,把她整個人護在懷中,“全部是假的。”

到底是誰在害怕?

徐驚雨微微擡眼看他,某人的小表情實在精彩紛呈,比花樣百出的全息影像要有趣許多。

若是這會兒有雙冰冷的手猛地拉他一把,徐驚雨想,他有可能會吓得直接跳到她的懷裏。

可惜鬼屋內部不提供此項服務。

眼見要走到鬼屋出口時,屠夫、鬼影和幽靈從徘徊狀态猝然變成狩獵狀态,狂追上來。

壓迫感太強烈,兩人不約而同加快了步伐。

“咔嚓”一聲,前方的天花板打開兩扇,一具血滋呼啦的屍體恰好掉在前方,發出一聲巨響。

不是全息影像,是一件逼真的道具。

徐驚雨拽着他,想從屍體上方跳過去,不料能沒拽動——盛朝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徐驚雨:“怎麽了?”

“我……”盛朝張了張口,明明清楚它是假的,可目光卻不受控制地落在道具上。

為制造恐怖效果,道具綁了血袋,在沉重的沖擊下,血袋破裂開來鮮血汩汩地流到他的腳邊。

黏膩的血液将他的腳牢牢固定在原地,刺耳的剎車聲混合着金屬碰撞的動靜重新在耳邊響起。

他試圖走過去,卻邁不開步子。

一雙手捏住了他的下巴,把他的臉掰過來,他對上了女生沉着冷靜的眼神:“看着我。”

盛朝懵懵地望進她的眼裏。

“對,你只要看着我就好。”徐驚雨輕聲哄他,就這樣捧着他的臉帶他繞過屍體,走出了鬼屋。

走出來了,盛朝依然在直直地看着她。

徐驚雨收回了手,他才恍然回過神來。

“不好意思。”她走到附近的長椅旁,将他按坐下來,“我不知道你會那麽怕鬼。”

她承認她懷抱着惡劣的心思,帶他進鬼屋想吓唬他,卻沒料到會将他吓丢了魂。

“我不怕鬼,”盛朝甕聲甕氣地道,也不能說是不怕,但還在可以承受的範圍內,他頑強地捍衛最後一絲尊嚴,“我只是害怕屍體和血。”

徐驚雨歪頭:“為什麽?”

“因為……”盛朝沉默了有好長時間,決定向她坦白,“我爸爸在我十一歲時,出車禍去世了。”

“爸爸流了好多的血,”他陷入回憶,雙眼變得空茫,血滾熱滾熱的人卻漸漸變得冰涼,無論怎麽叫都沒反應,“大家說爸爸變成了一具屍體。”

他的描述斷斷續續的,混亂不堪,主要是當時年紀太小已記不清楚具體的細節。

唯有對屍體和血的恐懼深深留存于心底。

兩個元素相混合,恰好勾起了童年陰影。

盛朝原本以為,鬼屋裏頭只是有鬼魂呢。

“封澤”竟然是單親家庭。

十一歲,經歷這種事肯定會特別害怕了。

徐驚雨不太擅長安慰別人,她猶豫片刻,一個粗暴的大動作将他的頭摟進懷中。

盛朝:“…………”

他想象的畫面是徐園依偎在他胸前,怎麽反過來了?他掙紮了下但她力氣好大沒能一下掙脫。

熱意緩緩爬上臉頰,四處蔓延開來。

好羞恥。

“不要難過,”徐驚雨拍了拍他的頭,“乖。”

她說乖了,他得要聽她的話。

盛朝臉色通紅,嗫嚅着回答:“我乖的。”

為安撫他的情緒,徐驚雨挑選了個老少皆宜的項目,名字聽起來就非常閑适,叫《太空漫步》。

虛拟太空艙啓動,視野驟然開闊,人類進入了太空,無數璀璨的星辰在眼前閃爍。

他們沿着銀河帶,漫無目的地漂流。

太空艙會提供一些內容背景。

徐驚雨看見了超新星爆炸的過程,看見恒星離開主星序向紅巨星演變的過程,看見行星是如何用潮汐力将衛星撕成碎片再将碎片攏到身邊的。

宇宙中的一切變化都既驚險又平和。

他們甚至欣賞了個愛情小短片——

兩位太空旅人乘坐飛船漂泊許久,在某個空間站短暫地相遇又回歸各自的航線,漸行漸遠。

年輕旅人驀然發覺他愛上了對方,于是決定去找她,而年長旅人遇到了意外事故,掉進星座間的裂縫中,不得不啓動節能模式在平衡艙內沉睡。

得知消息後,年輕旅人一次次嘗試空間躍遷,好穿越到對方當前所在的坐标。

他花費了數十年的時間成功躍遷,來到了愛人身邊,将她從平衡艙內喚醒。

“為什麽要這樣做?”年長的旅人滿是不解,“我們只不過是萍水相逢的關系。”

“因為我愛上了你。”

“你還年輕,以後會知道,”年長旅人搖頭,“人的一生可能會有很多段愛情,不必困宥在某個人身上。”

“不對,人一生中只有一次怦然心動。”

“我愛上了你,就會一直一直奔向你。”

盛朝恍然大悟。

原來他們第一次見面,他撞上她冷酷眼神時,心髒出現的好似被一只手捏住的感受,叫怦然心動。

人一生中只有一次怦然心動。

雖然他之前不懂這對他而言意味着什麽,但他依然憑借着原始的本能在不斷接近她。

“萬一我們倆以後分開了,”看完短片,盛朝沒來由犯起青春少男的惆悵心思,“我會像他一樣,花十年二十年,想盡一切辦法去到你身邊。”

徐驚雨:“…………”

她唯一考慮過的以後是帶上狗狗生活。

但她發現她其實沒辦法給到任何承諾。

無論是對狗抑或是對人。

“所以為什麽要分開?”徐驚雨岔開話題,故意反問,“你是要出國還是要和我分手。”

“……對喔。”盛朝反應過來,幹嘛要分開,他好端端想些有的沒的做什麽,萬一烏鴉嘴靈驗了咋辦?

“沒有,我們不會分開。”他眉開眼笑地握住她的手,“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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