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換好衣服,裴皎去漪蘭殿問安。
剛走到門口,一個小團子蹦蹦跳跳的跑過來抱住他的腿:“皇兄!”
裴皎目光閃爍了一下,半彎下腰揉了揉小團子的頭:“整個宮裏就你耳朵最靈。”
“瑄兒!”殿內走出來一個宮裝女子,從頭到腳都透着精致,只是眉眼間略顯疲憊,衣服發飾也些許陳舊。
如果是別的宮裏,身為皇子,定會被一群人簇擁着,但漪蘭殿奴才少,聽話的更少,沒有那麽多規矩。
看到裴皎,婉妃微微點了下頭:“小六回來了,瑄兒不得胡鬧,快放開你皇兄。”
“不要,皇兄一定給瑄兒帶好吃的回來了,皇兄,瑄兒想吃糖葫蘆!”裴瑄擡着臉撒嬌,抱着裴皎的腿不肯撒手。
裴皎捏住裴瑄的臉蛋,小孩子皮膚好,手感也不錯:“瑄兒想吃糖葫蘆,皇兄下次給你帶。”
“真的嗎?”裴瑄擡起臉,一脈天真。
假的!他自己都沒吃過。
“當然是真的。”婉妃替裴皎回答,把裴瑄交給嬷嬷:“好了,瑄兒該睡覺了。”
裴瑄不依,頓時哭鬧起來,死活要吃糖葫蘆,裴皎站直身子,看着婉妃艱難的哄着裴瑄,好話說了一堆才把人勸走,目光沉寂下去。
糖葫蘆雖然不貴,但他拿不到份例,作為皇子,不能随意出宮,更別說去謀錢財。
母妃從未想過一串糖葫蘆對他來說意味着什麽,衣服也是,裴瑄穿的永遠幹幹淨淨,母妃再艱難,總是會給裴瑄留下一份,從未想過她的另一個兒子。
嬷嬷走後,婉妃帶着裴皎進了房間。
“跪下。”
見裴皎跪下,婉妃擡手給了他一巴掌:“你這個孽障,皇上準你去行宮是恩賜,你竟敢在行宮中調戲宮女,本宮的臉都被你丢盡了!”
裴皎臉上火辣辣的疼,他眨了眨眼,沒有說話。
“皇上早已厭棄我們,本指望着你找個有力的岳家,以後日子能好過些,現在好了,你貪花好色的名聲傳出去,我看哪個名門貴女肯嫁給你!”
再過幾天文貴妃親選太子妃,皇後娘娘的意思是替三皇子跟四皇子也相看相看,有合适的先賜婚,晚些時候舉辦典禮。
裴皎也到了适婚的年紀,太子像他這麽大的時候,房裏已經有兩個暖房丫頭,再看看裴皎,只能去調戲宮女解悶。
“不管怎麽樣,也不該在這個時候做這種事,令人恥笑。”
婉妃恨的牙癢癢,不争氣便罷了,還扯她後腿!
裴皎沒有解釋,跪了大半個時辰,直到婉妃用完膳,消了氣才讓他起來。
母妃從未信任過他,從來沒有想過以他的脾性,怎會調戲別人。
“回去好好反省,皇上雖沒說什麽,以後想起來也是一項罪過。”婉妃道。
裴皎點頭:“是。”
“太子選妃,你挑個東西送去,瑄兒已滿五歲,該讀書了,偏皇後娘娘這些年一直同我過不去,若能得太子或貴妃青眼,在皇上面前提上兩句,你弟弟也好搬去重華宮與你作伴。”
“依母妃看送什麽好?”裴皎問。
婉妃想了想:“娘娘身處高位,什麽貴重東西沒見過,只怕要送些出其不意的。”
“這些銀子你拿着,去外面選,宮裏的東西娘娘怕是看不上。”
說着,婉妃從內室拿了個荷包出來,親手塞到裴皎手裏,裴皎颠了颠,至少有一百兩,這恐怕是婉妃的大半積蓄,其餘的大多貼補了外祖家,還有不少被內務府貪了。
一百兩,這些年母妃沒在他身上用過一個銅板,為了裴瑄能念書,卻一下拿出這麽多。
“母妃,當初我六歲才入重華宮,還是沾了七弟跟八弟的光,瑄兒剛滿五歲,來得及。”
若沒有裴昭和裴紹兩個,他恐怕永遠都入不了重華宮。
上一世裴皎從行宮回來時裴瑄還沒有入學,母妃哭的肝腸寸斷,他不好拒絕,再加上心疼弟弟,他一遍遍去東宮磕頭,也求過三皇兄跟四皇兄多次,最後在正陽殿門外跪暈過去,裴瑄才得以搬入重華宮。
“你這是說的什麽話?瑄兒是你親弟弟,你不盼着他好就罷了,竟然冷嘲熱諷!”婉妃一把奪過裴皎手裏的荷包:“你不去,本宮自己去,本宮是指望不上你了。”
裴皎皺眉:“母妃,我沒有說不去。”
“只是這件事有點難,一百兩在尋常人家看來确實很多,可在貴妃娘娘眼裏不值一提,母妃別着急,讓我好好想想。”
他确實該讓裴瑄早些搬去重華宮,有裴昭跟裴紹在,裴瑄一定會被欺負,到時候母妃後悔也晚了。
上一世裴瑄入重華宮不久,裴昭跟裴紹就搬走了,沒來得及跟他好好“親近”,就算他們不走,裴皎也會護着裴瑄,今時不同往日,他要讓裴瑄看清楚他遭受過什麽,才不枉重來一次。
他一直身處黑暗,他的親弟弟又怎能身處光明呢?
“小六,母妃只有你了。”婉妃眼淚汪汪,愈發讓人心疼。
裴皎低下頭,掩飾住差點翹起來的嘴角,說起來還要感謝母妃,讓他小小年紀就學會裝模作樣,裴瑄亦是如此,所以他才會被蒙蔽,完全沒有疑心過他們。
他經歷了行宮大火,剛剛回宮,又被弟弟們欺負,母妃只字未提,一句安慰都沒有,言語間全是對裴瑄的殚精竭慮,明明都是她的兒子,卻偏心至此。
臨走前婉妃囑咐,如果有剩餘的銀子,就給裴瑄買根糖葫蘆。
當夜,七皇子跟八皇子極為老實,沒有找裴皎的麻煩,之後幾天也很安靜,景妃知道此事,把他們訓了一頓,又把裴皎叫過去,明面上在表達歉意,實則卻是威脅,防止他在皇上面前亂說話。
景妃完全想多了,父皇根本不會記起他。
太子選妃當日,文貴妃駕臨襄陽侯府,由侯夫人親自接待。
裴皎到的時候,太子跟四皇子坐在一起,身邊圍着一群青年才俊,言語間皆是恭維。
他的出現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連引路的小厮都不願同他多說,安排到座位上便匆匆離開。
男客同女眷是分開的,中間隔着一道長長的屏風,隐隐約約能聽到對面傳來的聲音,不是很真切。
文貴妃自是在女眷那邊,裴皎想去問安,被人攔下,那人看到裴皎懷裏的盒子,眼神輕蔑:“咱們娘娘今日不見客。”
“我不是外男,我是六皇子。”裴皎漲紅着臉解釋:“我想去跟文娘娘問安,不然被父皇知道,會覺得我不懂規矩。”
“六皇子?”侍衛上下掃了裴皎一眼:“哪有皇子穿的這般寒酸?”
“不管你是誰,今日是見不到娘娘了,請回吧。”
裴皎咬唇:“我真是六皇子,婉妃娘娘是我的母妃,我還有個弟弟,叫……”
“六哥,你真以為人家不知道你是皇子嗎?快閉嘴吧,文娘娘就是不想見你,還沒聽懂嗎?”七皇子裴昭不知何時走到裴皎身邊,一臉嘲弄。
侍衛立刻站直身子,明顯跟剛才的态度不一樣。
八皇子奪過裴皎手裏的盒子,裴皎伸手去搶,被裴昭攔住。
“還給我!”
八皇子拆開盒子,拿出裏面的東西,是一件扇墜,精巧可愛。
“六哥想見娘娘,好歹準備些拿得出手的東西,就這一個小吊墜,不會以為娘娘能看上吧?”
裴皎擡起臉:“是嗎?八弟怎知娘娘不喜歡?難不成娘娘私下裏同八弟說過?”
“你……”裴紹擡手要打,被裴昭攔住:“這裏人多。”
他不想再被母妃叫過去訓話,而且這麽多大臣在場,難免不會傳到父皇耳朵裏。
“皇兄,你聽他剛才說的那是什麽話!”裴紹跺腳,這要是被文娘娘知道,他就完了。
裴昭拿過扇墜:“這小東西想必娘娘也看不上,我前幾天新得了把扇子,皇兄不如送給我,也算是錦上添花。”
他一邊說一邊用眼神威脅裴皎,他已經給了臺階,六哥若是不懂事,那就別怪他不留情面了。
裴皎着急:“不行,那是我特意挑選的,不能給你。”
“六!皇!兄!”裴昭的聲音似是從牙縫裏擠出來,死死盯着裴皎。
有人想過來勸,見情況不對,又默默縮了回去。
雙方僵持不下,女眷處突然傳來陣陣驚呼,三人停下争執,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見一翩翩公子坐在素輿上,風吹起他的黑發,露出一張燦如晚霞的臉,比春日裏的桃花還要嬌豔,面容絕美恍若天人。
沈懷酒嘴角微微勾了一下,面向裴皎,目光交彙間,裴皎聽到了吸氣的聲音。
“這要是個女子,我定會親自求娶,納為正妃!”八皇子道。
七皇子不屑:“得了吧,沈懷酒出身丞相府,就算是女兒,也該嫁給太子,同你我有何幹系?”
“我想想都不行?何況他不是女子,我也不是斷袖。”八皇子努了努嘴,示意裴昭:“你看那些女眷,也就沈懷酒能引起這般騷動了。”
奈何他身子不好,沈懷酒若是個正常人,那些女子不得瘋了?
八皇子朝着男客席位看了一圈,不,男子也會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