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離昭國如今的情況,父親比兒子清楚,這幾位皇子心性如何,父親也比兒子清楚,父親對離昭付出了大半生的心血,只要下一個登上帝位的人是六皇子,就不算不忠。”沈懷酒道。
“太子冷血狠毒,若讓他登上帝位,受苦的将是黎民百姓。”
“歪理,都是歪理!”沈卓指着沈懷酒的鼻子破口大罵,要不是文夫人攔住,說不準就真的動手了。
與裴皎這次見面,是文夫人一力促成。
剛開始見到裴皎的時候,沈卓很不滿意,這麽柔弱的皇子,如何坐穩皇位,如何保護離昭的江山?
邀裴皎下棋,是想看看他顧全大局的能力,不得不承認,裴皎的确有幾分本事,但還是太稚嫩。
“我知道,沈大人忠于父皇,不涉黨争,所以我從未想過同你有什麽聯系,可沈懷酒不同,他雖是您的兒子,也是個活生生的人,他有自己的想法,沈大人不願他參與到我們幾個的争鬥中來,同樣的,我也不願,但就我目前的情況來看,我需要他的幫助。”
“我會保證他的安全,沈大人盡可放心。”
沈卓眼神不善:“觀殿下棋風,本以為是沉着冷靜之人,沒想到如此狂妄。”
“因為我對自己有足夠的信心。”裴皎道:“沈大人不相信我很正常,我也并非為游說您而來。”
“那殿下是為了什麽?”沈卓問。
“自然是為了沈懷酒。”裴皎神色認真:“我希望沈大人不要幹涉他的決定,更不要因此責怪他。”
“最好,不要有把他趕出相府的想法。”
沈卓心裏一驚,面無表情的盯着棋盤:“他是臣的兒子,臣如何做與殿下無關。”
“确實,但我想告訴沈大人,不管發生什麽,我這裏永遠有他的退路。”裴皎起身:“話已至此,就看沈大人如何抉擇。”
裴皎想讓沈卓知道,就算沒了相府,沈懷酒也能活的很好,把他趕走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只會把他推的更遠。
“六殿下。”沈卓跟着起身:“臣會管教好自己的兒子,也請殿下與懷酒保持距離,莫要再糾纏。”
裴皎好話說盡,沈卓還是油鹽不進,正要反駁,沈懷酒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父親!”
他匆匆走來,步伐很快,裴皎眉頭緊皺,生怕他半路摔倒。
好在沈懷酒平穩到達,他攔在裴皎身前,對沈卓行禮:“父親,是我先同殿下投誠,父親生氣,打我罵我都無妨,殿下是無辜的。”
“他無辜,他觊觎那個位置,便不算無辜!”沈卓盯着沈懷酒,六皇子被厭棄多年,只要稍微有點神志的人都不會選擇他,就算二人同窗多年,交情也不算深,甚至沒有說過幾句話,沈懷酒憑什麽認定六皇子能有所作為?
很明顯,他沒有說實話。
裴皎嗤笑一聲,看在沈卓是沈懷酒父親的份上,他一直客客氣氣,但他從來不是被動挨打的性子。
“照沈大人的話,不光是皇子,大臣們也有許多不無辜的呢。”
“六皇子慎言。”沈卓目光凜冽,這話是能随便說的?
作為當朝丞相,嚴肅起來有些唬人,裴皎低低的笑了兩聲:“我不過是實話實說,沈大人怕什麽,這裏又沒有外人。”
就算為了沈懷酒,沈卓也不會出賣他,頂多不喜歡他罷了。
沈卓一時間被怼的啞口無言,文夫人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滿臉擔憂,哪有人說着話突然笑起來的,怕是不太正常。
沈卓也覺得不太對勁,他跟六皇子只見過兩面,一次是在太子行冠禮的時候,還有一次就是現在,婉妃不受寵,連帶着六皇子在宮裏也成了隐形人,傳言膽小又怯懦,今日種種完全是兩個極端。
他看向沈懷酒,沈懷酒正盯着裴皎,臉上布滿擔憂,顯然很了解裴皎的情況。
裴皎收起笑意,見所有人都盯着他,不明所以:“我臉上有東西嗎?”
“沒有。”沈懷酒搖頭。
“殿下以後莫要那般笑了。”
裴皎點頭:“好。”
沈卓跟文夫人驚訝,六皇子竟然這麽好說話?
沈懷酒轉過身,又行了一禮:“父親,我心意已決,不管您說什麽都不會改變,還請父親見諒。”
說話的時候,沈懷酒半彎着腰,掩去眸中的悲傷,他不想這樣,更不想借此威脅雙親,但他不能棄殿下于不顧,若父親實在不願,等功成後,他會跪在父親面前請罪。
作為兒子,讓父親母親如此動氣,實屬不孝。
“見諒?”沈卓半眯起眼睛:“你從小聰明,讀書認字都比別人快,我問你,你可還知道什麽是禮義廉恥?”
沈懷酒沉默,禮義廉恥,從他有了不可告人的秘密的時候就已經丢掉了,殿下若是知道他的心思,定避之而不及,再也不會同他如此親近。
又是這樣,又不說話!
沈卓的怒氣直達頂峰:“你還是不是我兒子,還認不認我這個父親!”
見沈懷酒不吭聲,沈卓掀翻棋盤,拿起桌上的茶杯往他身上扔去。
沈懷酒不閃不避,硬挺着打算接下,裴皎見勢不妙,閃身擋在他面前,兩人對視的瞬間,茶水濕透裴皎背後的衣衫,茶杯在他身上彈了一下,落到地上碎裂開來。
桃花香氣闖入沈懷酒的鼻腔,濃郁而芬芳,他愣在原地,忘記了呼吸。
“殿下!”
“沈卓!”
沈懷酒跟文夫人的聲音同時響起,沈懷酒是擔憂,文夫人則是生氣。
做個動作吓唬一下便罷,誰讓他真扔了!
裴皎抓住沈懷酒的胳膊,搖了搖頭:“沒事,不疼。”
這要是砸在沈懷酒身上,說不準會出什麽事,着涼了更難辦,他不想沈懷酒生病。
他溫聲安慰了幾句,轉過身面對沈卓:“沈大人可還算滿意?”
“勉勉強強。”沈卓面如黑炭,顯然不大高興,本想借此讓沈懷酒認清現實,知道六皇子靠不住,沒想到裴皎會沖出來擋。
勉強認可,但讓他投誠是永遠都不可能的。
“既如此,我先去換身衣服。”裴皎拉住想要跟沈卓争辯的沈懷酒:“帶路。”
一邊是生養他的父母,一邊是裴皎,沈懷酒左右為難,怕雙方争執不休,沒想到是一場試探。
裴皎掌心溫熱,沈懷酒的眼神動了動,耳根慢慢變紅,兩人離的很近,他鼻尖全是桃花香氣,仿佛置身于桃林中。
沈懷酒不舍的把手從裴皎手中抽出來,雙耳滾燙,喉嚨滾動,艱難開口:“好。”
看着兩人的背影,沈卓險些一口氣沒上來:“怪不得不敢說實話,這分明是看上人家了!”
之前種種已有猜測,他不敢深思,如今沈懷酒的種種表現,生怕裴皎受委屈,跟當年的他一模一樣。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文夫人瞪着沈卓。
沈卓無辜:“夫人瞪我作甚,這跟我有何幹系?”
“哼。”文夫人冷哼,半晌才恢複正常:“其實這也算好事一樁,懷酒這些年過的不容易,當初還想自戕,現下他有了活下去的目标,自然會好好保重身體。”
“好事,你管這叫好事?”沈卓在景秋亭中來回踱步:“這是哪門子的好事,你剛才沒聽見嗎?六皇子心有丘壑非凡人可比,就算最後登上那個位子的人不是他,以他的能力,至少是個王爺,怎會沒有正妃?”
“到時候妻妾成群,你兒子只有哭死的份!”
“你這就是危言聳聽了,我看不然。”文夫人吸了口氣:“站住。”
“不許再動了,晃的我眼暈。”
沈卓心裏一團亂麻,哪裏坐的住:“造孽啊!”
“我看六皇子對懷酒不是一點感情都沒有,你想想,哪有主子會跟下屬做保證的?再怎麽說人家也是皇子,能拉下身份說這麽多,已經很有誠意了。”文夫人道。
沈卓倒了杯茶,仰頭喝下,平複了下心情:“夫人說的有幾分道理,現在不過剛開始,咱們兒子那麽優秀,六皇子早晚會看到,再者,這不是還有我呢嗎?”
“夫人放心,懷酒年輕不會追人,我教他。”
“那還是別了。”文夫人搖頭:“我怕六皇子拿叉子把你兒子叉出來。”
沈卓:“……”
“夫人說的這是什麽話。”
“實話,怎麽,又要動怒?不行你拿茶杯也砸我一下。”文夫人面露諷刺。
沈卓舉起手:“夫人誤會我了,茶水是涼的,燙不到人。”
“好吧好吧,我錯了,夫人莫氣。”
他着實動了氣,才會把茶杯扔出去,六皇子想也不想擋在懷酒身前,能看出來是發自真心,而非言而不行。
就這點來看,沈卓非常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