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狼崽頓時安靜下來, 縮在裴皎懷裏一動不動。

他聽着裴晉呼救的聲音,轉過身越走越遠。

這裏地處偏僻,裴晉喊的聲音再大, 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有人發現,而因着血腥氣, 很可能引來的不是人而是狼。

裴皎放下小狼崽,捏了捏它的脖子:“去吧,別再被我抓住了。”

下次他可能就沒這麽好心放生了。

小狼崽也不知道聽沒聽懂, 蹦蹦跳跳的跑走。

進入獵場第一天, 裴皎什麽都沒有獵到, 出獵場的路上, 裴皎碰到了一個熟人, 是他上輩子提拔的金吾衛副指揮使,名蘇承。

不出意外的話, 蘇承會在這場秋獵中大展身手,引起父皇注意,然後進入金吾衛。

憑着家族背景,又有父皇的賞識, 他在金吾衛中很快凸顯出來,指揮使退位之後,他爬到副指揮使的位置,當然,其中有不少裴皎的手筆。

裴皎把他推了上去,蘇承不僅沒有感激, 還暗地裏投靠婉妃, 跟裴瑄聯合在一起把他的屍體處理掉,并且欺騙了沈懷酒。

這一世的他們還不認識, 見蘇承馬背上綁了不少獵物,裴皎連眼皮都沒擡,不打算同他交流,蘇承卻先行開了口。

“六殿下。”

裴皎拽住缰繩:“你是?”

“六殿下,我是成陽伯府的蘇承。”

“成陽伯?”裴皎想了想:“我并未見過你,你認識我?”

“卯時在獵場外,看到六殿下同幾位殿下站在一起,是以胡亂猜的。”蘇承說着,擡眼瞥了裴皎一眼,以他的身份,直接去其他皇子面前投誠,根本不會有人理會。

六殿下看起來同太子殿下關系很好,若他能同六殿下成為朋友,将來肯定有見到太子的機會,說不準六殿下能親自舉薦他過去,總比他一個人莽莽撞撞的貼上去要好。

如今伯府已然沒落,父親只有個閑職,大哥沒出息,下面還有幾個好酒色的弟弟,他必須立起來,撐起伯府,想當年祖父是何等人物,竟敗落至此。

裴皎點點頭:“這樣,那你挺聰明的。”

“你找我有事嗎?”

“沒什麽,就是恰好碰到。”蘇承急忙撇清,不想讓裴皎以為他是故意接近。

“殿下第一次來獵場,不知道其中危險,天快黑了,我同殿下一起吧。”蘇承道。

裴皎露出兩個酒窩:“好啊!”

他倒要看看蘇承在搞什麽鬼。

見裴皎答應,蘇承更加熱情:“我今天打了不少獵物,六殿下若有看中的,盡管拿去。”

“這不好吧,我怎麽能拿你的獵物。”裴皎看着他馬背上挂着狐貍,還有幾只兔子。

蘇承拍着馬背:“殿下千萬別跟我客氣,這都不算什麽,其實打獵也是要靠運氣的,我就是運氣好點,殿下別灰心,明天肯定能打到獵物。”

“謝謝,聽你這麽說我心情好多了,不然一直在緊張,怕到時候大家笑話我。”裴皎沒有看他,直視着遠方,不知道裴晉那邊怎麽樣,有沒有被救出來。

他應該多放點荊棘,讓裴晉連喊人的力氣都沒有。

之後蘇承又說了什麽,裴皎完全沒聽,偶爾附和一句,趕在天徹底黑下來之前出了獵場。

外面很吵,都是年紀不大的少年,在獵場裏跑了一圈都很興奮,三五個人聚在一起說着什麽,手舞足蹈的。

“殿下,我的朋友都在那邊,殿下可要随我過去,我介紹他們認識。”蘇承道。

裴皎看了一眼蘇承指的方向,這些人的身份跟蘇承差不多,都是一丘之貉,僞君子。

“好啊。”

裴麒從獵場出來,目光在昏暗的獵宮前掃視一圈,沒有看到裴皎的身影,臉色沉了沉,他走到裴修面前,幾位皇子中,只有老四跟裴皎關系最好。

“皇兄。”裴修拱手:“皇兄回來了,打了多少獵物?”

“不多,都是些兔子和野雞,六弟呢?”

裴修揚起頭:“在那邊,跟幾個伯爵府的公子烤兔子呢。”

“我今天也只打到幾只兔子,不知道三哥那裏怎麽樣,接下來還有十天,倒是不急。”

“皇兄放心,我會好好努力的。”

裴麒沒有聽他說什麽,眼睛裏全是裴皎。

紅衣少年坐在火堆前,臉上的笑容純粹而美好,火紅色的光在他臉上跳躍着,恍惚間,裴麒似是聽到了心跳的聲音。

轉而看到坐在他身邊的人:“那個人是誰?”

“成陽伯府的二公子,好像叫蘇承。”裴修道:“成陽伯府今年來的就他一個,騎射倒是不錯,聽說今天狩獵了兩只狐貍,還有四五只兔子。”

“成陽伯……”裴麒冷笑,六弟在他面前拘謹又小心,在別人面前倒是放得開,才認識多久就跟人說說笑笑,就不怕那人有其他目的嗎?

蘇承說起宮外事,讓裴皎非常好奇,每每說到趣處,裴皎都非常配合的小聲驚呼,然後問是不是真的。

這讓蘇承非常有成就感,越說越興奮,從把幾個朋友介紹給裴皎認識開始,嘴就沒停過。

“殿下甚少出宮,沒見過燈會盛況,猜謎題詩,才子佳人,那真是熱鬧極了!”

“好厲害,我從來沒見過,有機會的話也想去看燈會,每年中秋都有嗎?”裴皎表面好奇,其實他是去過燈會的。

是在沈懷酒十八歲,也是他十八歲。

裴皎已經忘了為什麽會去,但他清晰的記得,那天的煙火很美,站在煙火下的沈懷酒也很美。

那年他剛搬出皇宮,有了自己的宅邸,終于不用守宮禁,随時可以出府。

當時沈懷酒雖然已經投誠,裴皎卻不信他,不敢一口答應,更不敢露出半點想登上帝位的心思,他不說,沈懷酒便不問,只說如果他有需要,随時恭候。

為了不被認出來,他跟沈懷酒都戴了面具,他戴的是一個兔子面具,沈懷酒則是狐貍。

熱鬧的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他跟沈懷酒邊走邊聊,沈懷酒走路慢,話也不多,但會為他擋開人,看到他有喜歡的東西也會立即買下來。

其中有個捏泥人的老者,手藝非常好,裴皎摘了面具,讓那人照着他的模樣捏了一個,也給沈懷酒捏了一個,老者笑呵呵的看着他們,說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好看的公子,像是畫裏的神仙。

沈懷酒搖頭:“不過一副皮相罷了。”

“可人人都愛好皮相,一張漂亮面孔,可以輕松的蠱惑人心。”裴皎半蹲下身子,看着泥土在老者的手裏逐漸成型:“好巧的手,是不是只能捏存在于世上的人,若是只有形容,能捏出來嗎?”

“那就看公子如何形容了。”老者道。

裴皎靈光一閃:“這樣,你先捏一個我跟這位公子的結合。”

“就比如……”

“我的眼睛,他的鼻子,我的嘴,他的臉,這樣。”

老者再次擡頭看了裴皎一眼:“可以捏,從前有婦人專門找老朽捏泥人,為的就是提前知道肚子裏嬰孩的模樣。”

“小公子的想法稀奇,兩位公子模樣俊秀,不管怎麽捏都是好看的。”

“那就先捏一個出來,我看看。”

兩人就這樣坐在老者旁邊,看着他捏了半個時辰泥人,裴皎的泥人先成型,精致小巧栩栩如生。

他捧在手裏細細打量,遞給沈懷酒:“好不好看?”

沈懷酒點頭:“很像。”

與殿下像極了,不過更像殿下小時候。

“誰問你像不像了,我是問你好看嗎?”裴皎咂舌,沈懷酒讀書把腦子讀傻了吧,還是故意不想回答他的問題?

沈懷酒垂眸,定定的看着泥人:“好看。”

裴皎滿意了,等沈懷酒的泥人出來,他皺眉看了半晌。

“可是有什麽問題?”老者問。

裴皎搖頭:“沒有,我總覺得眼熟。”

“懷酒,咱們小時候見過嗎?”

沈懷酒九歲的時候被送到重華宮讀書,應該是兩人初見,那個時候已經算是半大孩子,可是當看到泥人的那一刻,裴皎腦海中隐隐約約閃過一個影子,卻什麽都想不起來。

他總覺得見過小時候的沈懷酒。

沈懷酒剛要回答,最後一個泥人捏好,瞬間吸引了裴皎的注意力。

“好漂亮,這比我小時候可愛多了,懷酒,你看看。”

他晃着手裏的泥人:“跟你小時候應該很像,不過更精致了一些,眼睛更大。”

沈懷酒的長相過于豔麗,但不愛笑,周身總圍着一圈冷氣,讓人覺得不好接近,只要他一笑,就是蠱惑人的妖精。

“這是殿下的眼睛。”

裴皎微微一笑,露出兩個酒窩:“這要是咱們兩個的孩子,生出來定是個禍害。”

“還好你我都不能生。”

沈懷酒沉默下去,殿下嘴裏總能冒出驚人之言,他已經習慣,卻不敢茍同。

男人怎麽可能會生孩子?

兩人謝過老者,朝着燈會行去,他們看到了各種各樣的花燈,其中有個兔子燈籠,耳朵還會動,裴皎非常喜歡。

沈懷酒一路過五關斬六将,猜謎到最後,把兔子燈籠贏了回來。

此事驚動了店家,裴皎不便出面,一直戴着面具,沈懷酒甚少出門,店家不認識他們,但聽說是丞相府的公子,誰敢阻攔?

那天裴皎很開心,兩人分開的時候,在橋上看到了煙花,絢麗而燦爛。

也同樣在那天,沈懷酒私自出府被發現,同沈卓決裂,沈懷酒搬出丞相府,再也沒回去過。

後來文夫人病重,他跟沈懷酒正在為儲位做最後的努力,沈懷酒沒來得及趕回去,也沒能見到文夫人的最後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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