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顧霖如今是威北侯, 搬離了從前破舊的小院,威北侯府宏大且幹淨,從前的老管家還在, 新添了一些下人,管家帶着一幹人站在侯府門口等候, 見到顧霖老淚縱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見過侯爺!”
顧霖眼眶微濕,尤其是看到等在院中的老婦人, 鐵血男兒忍不住聲音顫抖。
“母親, 孩兒不孝!”
老夫人點着頭, 同樣淚流滿面:“回來就好, 回來就好!”
母子二人臉上都添了許多皺紋, 多年未見沒有生疏,只有重聚的歡喜。
旁邊的嬷嬷又哭又笑:“侯爺快起來, 這般跪着,您受得了,咱們老夫人的身子受不了啊!”
顧霖點頭,側過身擦去眼淚:“是, 母親前些日病倒,不知現在如何,可大好了?”
“回屋說。”老夫人拍着顧霖的手,顧霖自動頂替了嬷嬷的位置,扶老夫人回房。
兩人走的慢,一邊走一邊閑聊。
“剛搬來侯府, 母親可住的慣?”
老夫人道:“自然住的慣, 這是天恩,皇上還請了太醫給老身醫治, 老身不勝感激,這裏是盛京,你以後說話做事要有分寸,莫以為還在邊關。”
“母親教訓的是,兒子明白。”顧霖道,盛京雖處處繁華,不用再受風沙之苦,更不用擔心敵軍來犯,但皇城之內,天威之下,必須處處謹慎小心,不能行差踏錯一步。
他是從盛京走出去的,曾經還做過金吾衛,明白老夫人的良苦用心。
陪老夫人歇了一會兒,顧霖回房換衣服,還未走到門前,顧霖頓住腳步:“你們都下去吧,我一個人慣了,不需要服侍。”
“是。”
待下人們退下,顧霖才推開門,看着從屏風後走出來的人。
“六殿下。”
裴皎歪了歪頭,眼睛裏都是笑意:“顧叔叔。”
“殿下言重了,臣不敢當。”顧霖拱手:“殿下還是喚臣的名字吧。”
“時隔多年,我不再是從前遇到事情就哭哭啼啼的小孩,你也不是金吾衛,可顧叔叔救過我,教過我許多,就算不稱您為叔叔,喊一聲師父,您也是當得起的。”裴皎往前走了幾步,上一世他還未被父皇看到,也沒有入朝堂,他記得顧霖回盛京不久後就暴斃了,兩人沒來得及見面。
他曾查過顧霖的死因,太醫說顧霖曾受過傷,被敵人的箭羽插過胸膛,本不致命,壞就壞在箭上有毒,顧霖一直沒有養好,再加上憂思老夫人的身體,導致毒發。
顧霖搖頭:“過去的事,殿下不必記得,更不必再提。”
“顧叔叔這是要與我生分了?”裴皎問,他并非想讓顧霖幫他,只是擔心他的身子,不想他早早死去。
顧霖低着頭,沒有回答。
裴皎沉默片刻:“好,我明白了。”
“顧叔叔對離昭有功,聽說你受過傷,正好父皇讓太醫每日來侯府給老夫人問診,顧叔叔也該讓太醫看看。”
“晚上顧叔叔還要入宮,我就先告辭了。”
裴皎轉身欲走,被顧霖喊住。
“殿下且慢。”
裴皎停下腳步:“顧叔叔有事?”
“殿下如何得知臣受過傷?”顧霖問。
裴皎笑笑:“顧叔叔放心,我沒有惡意,只是擔心你的身體。”
“臣的确受過傷,不過已經徹底痊愈,殿下不用擔心。”顧霖道。
“已經好了?我聽說那箭上有毒,怕不是邊關的郎中醫術不佳,沒有查出來。”
顧霖搖頭:“殿下多慮了,臣并未中毒。”
“郎中随軍多年,若是中毒,定會發覺。”
裴皎皺眉,不知道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變數,或許顧霖本身沒有中毒,而是被人謀害?
一切還未可知。
“那便好,可能是我聽錯了。”裴皎道:“顧叔叔剛回盛京,一切小心。”
“殿下也要小心。”顧霖躊躇片刻,還是問出口:“殿下會來臣的接風宴嗎?”
裴皎盯着顧霖的臉,見他臉上的緊張不似作假:“顧叔叔想讓我去嗎?”
顧霖在擔心他。
“盛京勢力盤根錯節,臣剛接手禁軍,怕是要好好整頓一番,這些日子可能顧及不到殿下,殿下若有需要,盡管來找我。”顧霖道。
“顧叔叔這話說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要謀反。”裴皎笑着,他不認為顧霖在诓他,而是發自真心,但經歷過至親之人的背叛,裴皎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
當然,沈懷酒除外。
沈懷酒永遠都不會傷害他。
顧霖拱着手:“臣絕無此意。”
“我當然相信顧叔叔,不過我一直很好奇,當年顧叔叔為何突然離開。”裴皎道。
“如果顧叔叔能如實回答我這個問題,我對您的信任會更多一些。”
裴皎拿不準顧霖是不是他的親生父親,就算是也不能輕信,連母親都更偏愛裴瑄,跟裴瑄聯合起來對他下手,這個親生父親如何,誰又能知道。
當初顧霖的确對他很好,但時過境遷,誰能保證現在?
顧霖斂眸,不是沒想過再次碰到裴皎的情形,也不是沒想過裴皎會問他這個問題,盡管在心中想過許多次,說出來還是感覺太虛僞。
看着眼前已然長大的少年,提前想好的說辭全都失去了作用。
少年是那般期盼着他的回答,若從他嘴裏說出來哄騙的話,少年可能再也不會相信。
“因為愧疚。”顧霖道,他的聲音透着苦澀,說不清是懊惱更多,還是悔恨更多。
裴皎點頭,繼續問:“對誰的愧疚?”
母妃,亦或者是他。
顧霖沉默下去,不想提起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顧叔叔不想回答,那便不用回答,我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裴皎道。
顧霖臉色沉重,眼神中透着滄桑,盡顯疲憊:“臣曾發過誓,不能說。”
“所以殿下,很抱歉。”
“顧叔叔不用道歉,接風宴我就不去了,明日我要去南邊查個案子,恐怕要一個多月才能回來。”裴皎從身上解下一根長笛:“這是我送給顧叔叔的接風禮,我記得當年顧叔叔是個風雅之人,不知道在邊關吹了這麽多年風,還記不記得怎麽吹笛。”
不等顧霖回答,裴皎已經離開,無聲無息,顧霖很欣慰,看來這些年殿下一直好好練武,不曾懈怠。
直到裴皎走了顧霖才反應過來,殿下不是在禮部嗎,為什麽去南邊查案子,什麽案子需要殿下親自前往?
裴皎回到六皇子府,通過密道去找沈懷酒。
這兩年他跟沈懷酒沒有大動作,但在朝堂中安插了不少人,裴皎也算是有了能用的人手,雖然不多,也沒在緊要位置,但都是衷心的。
只有衷心的人,裴皎才敢用,不想再被背刺。
沈懷酒早知他不去接風宴,擺好酒菜,算是為裴皎送行。
這次的案子不大,是地方上的貪污案,本用不着裴皎親自去,派個刺史過去即可,裴皎為了找段神醫自請前去。
沈懷酒很擔心,裴皎雖是皇子,但向來不受寵,稍微有點耳目的官員都知道,在盛京,因着太子的關系,大臣們對裴皎還算恭敬,但地方上不一樣,裴皎這個皇子遠不及刺史的身份更讓貪官們害怕。
且自古以來便是強龍難壓地頭蛇,殿下此去艱險萬分,而且查貪污之事,辦得好是本分,辦不好就是無能。
他知道裴皎為什麽要去,自責不已。
都是因為他。
“等很久了嗎?”裴皎推開門,見沈懷酒坐在亭下,白衣灼灼,眼神流轉間顧盼生輝,昳麗至極。
裴皎恍惚了一下,這張臉就算日日得見,還是美的過分。
也就是身體不好,不然放出去,得迷住盛京城多少人?
沈懷酒給裴皎倒了一杯酒:“不久,剛擺上。”
如今天氣熱,夜裏稍微涼爽些,沈懷酒的身體不能用冰,屋內悶熱,所以把晚膳擺在外面,微風拂過,趕走許多燥熱,周圍放了香包,蚊蟲不會過來。
裴皎坐下,看着滿桌子的菜,都是他愛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