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晉江獨家身份可疑
晉江獨家 身份可疑
宋錫莫名失蹤一個晚上,整個攏秀山莊上下自然集成了一鍋粥。
為了防止明松和柏樹“壞事”,兩人的食物也被動了手腳,放了蒙汗藥。
他們自然想不到會在自己人的地盤上被算計,醒來之後,遍尋宋錫不得,明松暴怒之下幾乎将莊子給掀翻。
将何延壽和他的幹女兒綁在院內的兩棵大樹上,明松拿起馬鞭,對着被扒得只剩下一條褲子的何延壽暴風驟雨般地一頓狂抽。
何婉兒尖叫連連,最後吓得直接暈了過去。
攏秀山莊的侍衛們想要上前救主,被很有眼力見的沈靈珍攔了下來。
眼看就要鬧出人命,幸好此時宋錫已經被江飛星送回了山莊門口。
和江飛星作別後,宋錫冷着臉,徑自走到花園內,讓明松住手。
何延壽和婉兒姑娘這才被放到了地上。
還不等何延壽開口求饒,明松轉身就是一個回旋踢,将他一腳踹到了大廳內的柱子上。
何延壽的被柱子反彈到地上,雙膝跪地, “哇”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沈靈珍急忙帶着衆侍衛退了出去,将客堂的大門關上。
“不愧是攝政王府,好大的威風啊……”
臨走之前,他若有所思地低聲說道, “姓何的真是其蠢如豬。”
“這世上想要做我父王鷹犬的人才很多,我勸你不要自作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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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錫将雙手放在交椅兩邊的扶手上,俾睨地看着爬到腳下,跪在地上不住磕頭的何員外,用凍徹骨髓的語調說道, “你還真的把自己當做小王的長輩,關心起小王的家務事了, ‘叔父大人’”
“世子,世子爺奴才錯了。是奴才吃了豬油悶了心。奴才哪裏敢做世子的‘叔父’!”
這世上算的上這位主子“叔父”的人,如今可不是只有紫禁城裏的那位麽!
何延壽想通了這點,吓得渾身都濕透了,搗頭如蒜,不斷求饒。
自打來到揚州,這世子爺萬事不管,基本上都任由他擺布。
幾次三番下來,何延壽以為他年幼心軟,才敢使出那種鬼魅手段,沒想到這位原來是在這裏等着他。
“不要把你的腌臜手段用在我這裏。只要管好生辰綱的事情就好。其他的倒是罷了,這件事情要是出了纰漏,小心你的腦袋。”
“是,是,小人一定好好辦,不給世子丢臉。”
“還有這個!”
宋錫看到地上的那個女人,就想起昨晚的恥辱的一幕, “不要再讓我看到她!”
“是!是!再也不敢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何延壽趴在地上,哭的泗涕橫流,哪裏還敢再往宋錫身邊送人。這下他可總算見到了這位小爺的手段。真不愧是攝政王的兒子,虎父無犬子。
這邊宋錫剛處敲打完何延壽,門房來報,說收到了來自天醫門門下小弟子特意送來的禮物,要送給宋少爺身邊的貼身侍童。
柏樹聽說是江少俠送的,本來還不想收,打開一看是糖果才一臉不屑地收下。
那小弟子另外還帶來江飛星的書信,信中談及剛他們收到樊不羁的飛鴿傳書,要求盡快返回蒼山。他們當日午後就會離開揚州,來不及向宋錫告別,還望海涵。
宋錫放下信,心裏是說不出的失落,沒想到前一日早上的匆匆一別,居然是最後一面了。
“真的只是巧合麽……一切都只是我想多了”
昨日在自己的追問下,江少俠終于将他的身世和盤托出。原來他是個孤兒,在京城的河邊被師父撿到。他父母都已經亡故,哪裏來的兄弟姐妹。
寒潭邊悄怆幽邃,江少俠凄涼的語調比潭水更冷,不過最冷的,還是宋錫那剛剛升起一絲希望的火苗,又立刻被撲滅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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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之後,攏秀山莊又熱鬧了起來。
原來是眼看水患退去,災情緩解,難民返鄉,來此巡查了兩個月的監察禦史也要回京述職,揚州上下官員和士紳“感佩”于“天恩”,決定大辦一次順風宴,為禦史送行。
要說游玩設宴,當然首選瘦西湖。
可是上回“畫舫花魁”大賽的慘劇也發生在那邊,時間相隔的太短,死亡的陰影并沒有從衆人的腦海中散去。
而沈百萬沈老爺在那之後也一蹶不振,很久沒有折騰出什麽風波來。算來算去,也就只有攏秀山莊最合适了。
這次何延壽可不敢再自作主張,在得到了宋錫的首肯後才敢将此次宴會承攬下來。
宋錫來揚州之前,攝政王就讓他留意各地官員,尤其是與丞相一系有所牽絆的勢力人等。這揚州太守乃是他外祖門生,禦史乃是丞相同榜,正好趁此機會多多觀察。
當晚出席的除了有禦史,太守等人,還有揚州的各級官員和地方鄉紳名流。順風宴設在水閣裏,也算帶着點文人雅趣。
作為何員外的“世侄”,宋錫只能陪坐末席,遠遠地看着他們。
一開始的宴席還算像樣,等到月到正中,酒過三巡,從各家楚館請來的豔妓們登場後,這些老爺們就紛紛原形畢露了。
他們放浪地舉着酒杯,滿場地追着衣着單薄的女孩子們,哪裏像是朝廷官員,與路邊的狂徒比起來,也不遑多讓。
宋錫一言不發捏着酒杯斜眼冷笑。
何延壽雖然很不是個玩意兒,不過他長袖善舞,能在各色人等之間周旋。在開宴之前就打探到了不少消息。
據說這位大人是帶着王丞相的意思來的,雖說災情早期郭太守做很的不像樣,差點釀成大錯。不過總算最後揚州城保住了,災民們也被打發回去了,讓他不要為今年的考績擔心。
好不容易保住自己腦袋上的這頂烏紗帽,郭太守自然心領神會,不但将三分之一的赈災糧款扣下作為給王丞相的“回報”,這段時間各種金銀古玩也像是流水一樣送到了禦史的手裏。
何老爺不甘人後,自然也送上了一份“大禮” ——就是在他手裏沒送成的“義女”,何婉兒姑娘。據說前幾日的夜裏已經坐着一頂小轎,送往禦史衙署的後門了。
看着裏面的群魔亂舞,宋錫長嘆一聲,幹脆起身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世子爺,我聽禦史帶來的侍童說,何老爺的義女很受寵愛,這次可能要被禦史帶回京城呢。”
明松神秘兮兮地湊過來說道。
宋錫冷笑一聲。
憑那位婉兒姑娘“一身本事”,這位禦史大人恐怕日後要家宅不寧了。
居然敢對自己下藥,若不是看在她是女子的份上,真應該讓明松也教訓一頓。
想到這裏,宋錫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對柏樹伸出手。
“拿來。”
“世子爺……”
柏樹的手正往懷裏送,突然垮下臉來, “世子,我的糖真的不多了……”
宋錫擡起下巴,勾勾手指。
“真的是最後一包了,江公子一共才叫人送了五小包過來而已……”
小柏樹嘟囔着嘴,将最後一包甘草糖雙手奉上。
“小氣什麽,明天着人去果子鋪裏買幾包就是。橫豎又不是貴重的東西。”
宋錫說着,打開紙包取了一粒黃姜色,上頭撒了細細甘草沫和霜糖的甘草糖來,放進嘴裏抿着。
不同于鋪子裏賣的尋常貨色,這甘草糖裏還放了半夏,薄荷和烏梅。不但甘甜,而且帶着絲絲涼意,更能開胃通氣,服下之後頓時覺得胸口的煩躁之氣一點點地平複了下去。
“市面上賣的哪裏能和江公子做的比……”
柏樹不敢違抗主人,只能嘟着小嘴,氣鼓鼓地進了院子。
離開了烏七八糟的水閣,回到草木扶疏,樓臺缥缈,種滿了菊花的晴雲間,宋錫的心情終于疏朗。
看着院子裏的菊花霜英燦爛,橙黃吐豔,他突然興致大發,進了書房,洗手就要作畫。
宋錫一邊坐下,一邊吩咐柏樹研磨,剛提起筆,下一刻卻是愣住了。
柏樹好奇地探過腦袋,往宋錫注視的地方看去,然後不由得“噗嗤”笑出聲來。
“怎麽會那麽巧。”
是啊,怎麽就會那麽巧。
原來柏樹白天整理畫桌的時候,把宋錫這幾日做完的幾幅畫都堆疊到了一起。
好巧不巧的,把前些天宋錫畫的“寶兒撲蝶圖”疊在了那副“少年俠客圖”的上面。剛好兩張圖畫裏的人物都是做靈巧騰挪的姿态,大小布局都差不離多少。
最關鍵的是,柏樹整理畫紙的時候,也只是随手一放,居然正巧把少年俠客的臉疊在了正在撲蝶的小世子妃空白的面容上。
結果兩張畫紙在燈光下一照,下方少俠的眉目五官,可不就正好映在了上方空白的臉蛋上了。
只粗粗這樣一瞥過去,就仿佛撲蝶美人就長了少俠的眉眼一般。
大眼靈動,眉毛飛揚,嘴角勾起,帶着英氣也帶着俏皮,簡直就是嚴絲合縫,惟妙惟肖。
宋錫不自覺地用以指為筆,在桌上描繪起來。
若是姐姐真的長成這樣……
他幹脆提起畫筆,抽出一張空白的畫紙,幾乎是一蹴而就地繪出了一副“美人挑劍圖”。
畫裏的美人梳仙雲髻,挽绛珠袖,手持寶劍,目含微光,身若飛燕,氣貫長虹。與他往日裏繪制的那些彈琴,賞花,雨夜讀書的美人圖截然不同,帶着勃勃生機和英氣。
宋錫放下畫筆,手持畫紙就着燈光不住地看着畫中人,有一種多年來一直凝滞在心裏的壘塊終于被消除的感覺。
他曾無數次地想過,若是“姐姐”長大了,該是如何的容貌。過去也不是沒有嘗試把別的女子的五官的填入畫裏,只是從來都覺得那些庸脂俗粉的面容玷污了自己的畫作,更玷污了夢裏的“姐姐”。
但今日陰差陽錯之下,居然補上了心裏的這個空缺。
突然,他面色一變,幾乎是驚慌失措地把畫紙往桌上一抛。
他在做什麽
他居然把江少俠的面容代入了姐姐的容貌!
他們一個是男,一個是女,性別都不一樣,怎麽能夠混為一談!
關鍵是,他們可半點關系都沒有,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二人。
宋錫頹喪地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
一想到那晚在冰冷的潭水裏,他們在水下翻湧的那一幕,他的身體就忍不住地顫抖,以至于某個地方居然不自覺地起了反應。
“不!”
宋錫大驚失色,他一把抓起才畫完的美人圖,在柏樹驚訝的眼神中将它撕得粉碎。
看着白色的紙片猶如片片破裂的蝴蝶翅膀飄落下來,宋錫突然叫道。
“明松!”
他起身,抓起落在桌上的紙屑,英氣的眉頭深深鎖起。
“即刻派人去京城,到城外江邊附近,給我查一戶人家。”
他不信這世界上有那麽湊巧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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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有哪裏不對……只是我沒發現。”
将整個上半身都壓在闌幹上,江飛星低頭看着船下濤濤的江水,自言自語道。
關于柳眉霜的案子,怎麽想都覺得缺失了一大塊線索。
刺殺是在衆目睽睽之下進行的,為什麽呢
如果只是為了殺人,何必如此大張旗鼓。
他們既然知道柳家住在胭脂巷,找個夜黑風高的夜晚直接把人滅口不就好了麽,就像他們對柳媽媽做的一樣。
為什麽特意選擇在花魁大會那樣萬衆矚目的時機,還是在類似于孤島一樣的場合,平白地增加了刺殺的難度。簡直就像是在故意誇耀一樣。
“難道京城的殺手比小地方來的講究排場不成還是說皇親國戚殺人就非要如此”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多日,江飛星也清楚,想要靠他來找出幕後兇手,絆倒那個京城所謂的“大人物”無疑是癡人說夢。
但是他天天被關在船上無處可去,把能找的樂子都找全了,可不是只能想東想西麽。
“還有一種可能……”
他轉過身來,改成仰面朝天的姿勢,看着頭頂上慵懶飄過的白雲。
從頭到尾,那個刺客就壓根沒離開畫舫,他是最後趁亂跟着衆人一塊下的船。
“但是也不對啊,大師兄怎麽可能會看錯……而且阿奴死的明明白白……”
江飛星低聲說道,越發糊塗起來。
“要不我算一卦吧。”
他支起身子,滿臉嚴肅。
說幹就幹,江飛星從懷裏掏出三枚銅錢塞進龜殼裏,直接蹲在地上,打算蔔一個六爻卦。
他先是誠心誠意地告祝了一番,分六次,接連從龜甲中倒出銅錢來,從下往上數着, “地同四世地變初,人同游魂……”
“你要算什麽”
突然,一個身影從上往下将他罩住,江飛星被吓得一個激靈。
回頭就見到鄭修則正俯下身子,一本正經地看着他鋪在甲板上的銅錢。
“小師弟是要找什麽東西麽”
鄭修則好奇地問道。
“哎,我呆在船上實在是太無聊,都要快要長虱子了。沒事玩玩而已。”
江飛星一把抓起銅錢,跳了起來,有些不自在地說道。
“坐船是很憋悶,你再忍忍,大約還有七八天就能到京城了。”
鄭修則笑道,他雙手背在身後,任由江風吹亂他的寬大的衣袍。
離開了天醫門的那一種唯他馬首是瞻的小弟子們,江飛星覺得大師兄似乎輕松了很多,就連表情都不一樣了。
離開瓜州渡口後,他們一行人就分成兩隊。
大師姐帶着天醫門的小弟子們回師門複命,開始準備年末婚禮的諸多事宜。
這次大婚是在蒼山上舉辦。師父作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自然要宴請各大門派的掌門。
除此之外,師姐的父親,禁軍十二團營總指揮林社林老将軍,也要帶上不少自己的部署和好友前來,都些需要一一打點。
至于鄭修則,則帶領江飛星和顧修文兩人,乘坐另一艘船回京,準備籌備彩禮和迎親等繁瑣事物。
鄭修則是京畿人士,親戚朋友自然也都在京城附近,到時候那麽多人,如何觀禮也是一個大問題。
江飛星十多年前經歷過一回成親之禮,當時就覺得苦不堪言。沒想到除了拜堂,前後原來還有那麽多繁文缛節。又是納彩,又是什麽納吉,納征,怕是三五個月都不一定能準備得徹底周全。
這再一次堅定了他此生都不要再體驗一回婚禮的堅定信念。左右他也是個“天煞孤星”,也不會成親的。
“京城好啊,我這輩子還沒去過京城呢。也不知道皇帝住的地方是什麽樣子,好玩不好玩吶。”
說到京城,江飛星來了興致。
加上本朝這一代,算來大京城也是一座六朝古都了。那麽多皇帝都要搶的地方,想必一定人傑地靈,精彩萬分。
“小師弟,就說你沒有見過大世面。皇帝住的那個地方,叫做‘紫禁城’,那不是我們這種身份的人可以進去的。好不好玩的,與你何幹。”
顧修文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過來,不離手的扇子別在腦後,雙手插在袖子裏,對着江飛星“啧啧”搖頭,嘲笑他是沒見過世面的田舍翁。
“我沒見識我可是正宗的大京人!師父就是在城外撿的我。”
江飛星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顧修文, “小師兄才是頭一次去京城吧。”
“別拿小時候的事情拿來說事兒。要說我們天醫門裏最熟悉京城的還是大師兄。是吧,大師兄”
顧修文讨好地對着鄭修則說道。
說起來皇帝對天醫門真的算是寵幸有加。在多年前曾下令在京郊建造了一座“北極宮”,供奉天醫門的創教祖師淩飛子,做為他們在京城的分壇。
這是無上的榮耀,目前在北極宮坐鎮的乃是一位師叔輩的長老,而所以作為大弟子的鄭修則一年裏總要抽出幾天北上巡視,順便回家省親。
“大師兄是大師兄,小師兄你別拉上他來。”
江飛星滿臉揶揄的表情,歪着腦袋,毫不客氣地嘲笑道, “我看小師兄到了京城,看到京城的女子,應該又要滿口‘各有千秋’, ‘各有千秋’吧”
顧修文被損得氣急敗壞,拔出脖頸後的扇子,對着他打了過去。
看着兩個師弟打打鬧鬧,鄭修則無奈地搖了搖頭。
“紫禁城麽”
他轉過腦袋,看着茫茫一片的江水,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笑容。
“也不是什麽……去不得的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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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柿子:我不管!你必須是我小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