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晉江獨家女裝入府

晉江獨家 女裝入府

尹府要招使女,自然不會在大街上貼告示,而是由牙婆為他們撺掇。

要是用什麽詞來形容這些牙婆的話,那絕對就是“穿門入戶,好利貪財,巧舌如簧”。只要銀子落袋,什麽都幹得,什麽都使得。除了買賣人口,也兼半個穩婆,半個媒人,乃至半個神婆。

給宋錫手下透露消息的婆子,家裏就是開茶鋪的,這幾日宋錫手下的探子在她兒子的茶鋪裏混了個臉熟。

今天聽到她在向人提起,說尹太監家用人太挑剔,連着推了好幾個懂醫理的姑娘過去都不滿意。

他家又一貫喜歡作踐下人,在京裏名聲不好,就再沒姑娘願意去了。偏偏尹家催的緊,又着實得罪不起,真叫老太犯了為難。

“會醫理”

聽到這個條件,江飛星立即想到了在繡樓裏見到的柳眉霜。

算來柳眉霜肚子裏的孩子也要将近六個月了,對于孕婦來說,這個時候确實頗為重要。那尹大勇是個太監,她住在那裏,萬一身體真的不适,也不能傳外頭的大夫來瞧病,請一個懂得醫理的丫頭,确實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江飛星想到的,宋錫自然也想到了。但是他想的卻要更深一些——

柳娘肚子裏的孩子,無疑是當今聖上的。看來經過揚州那一場“刺殺”,是做了一場偷龍轉鳳的“局”。

從此世上再也沒有“北國佳麗”柳眉霜,而等到她腹中的孩子瓜熟蒂落一朝分娩後,宮裏怕是就要多一個“尹府佳麗”了。

更可怕的是,這女子若是沒有意外,将會在來年的二月生産,那時候正是太後的生辰。

一個帶有皇室血脈的孩子,還有比這更好的“生辰綱”麽

從京城獻美,到南下死遁,這一套陰謀環環相扣,實在是讓人拍案叫絕。

只是不知道,他們一行人的介入,究竟只是陰差陽錯的巧合,抑或是對方計謀中的一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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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他……在其中又扮演着什麽樣的角色

宋錫心中百轉千回,江飛星臉色陰晴不定,叫同他們坐在一起的阿蘭達雅又忍不住了。

“這不是好事麽你們在猶豫什麽呢”

知道有辦法能夠光明正大地進入那個魔窟,阿蘭達雅簡直就是求之不得。

“我去,我扮成丫頭混進去。”

她焦急地轉向宋錫,誠懇地說道, “之前是我多有得罪,宋公子你不要放在心上。若是能夠找出我的妹妹,阿蘭達雅願意以身相報。”

宋錫大度地搖了搖頭,倒是坐在角落的顧修文聽了,本來閉着眼眼睛突然張開,一臉莫測的表情。

“據那個牙婆說,見工的時候是要考醫理的,你會麽”

宋錫問道。

“我不會……”

阿蘭達雅為難地皺起眉頭,随即轉念到, “但是江公子可以教我啊。他們要找的是侍女,想必考的是都是婦科。我這幾日日夜用功,先囫囵學一些,混進去再說呗。”

哪有那麽簡單,江飛星暗道。

要是大師姐還在就好了,她可不是現成的人選麽。

不過江飛星還是無奈地點了點頭, “為今之計,也只能臨時抱佛腳了,死馬當活馬醫了。”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

顧修文突然來了勁似得,兩只胳膊肘撐到了桌子上,露出一臉壞笑。

“為了避免阿蘭姑娘‘孤軍奮戰’,我們再找個懂醫理的人陪她一塊去見工。到時候見機行事,說不定能一下子混進去兩個人呢。”

“小師兄你昏頭吧哪裏來的懂醫理的姑娘!就是一個都沒有才為難。”

江飛星說着伸手探了探顧修文的額頭。

“這不就有一個麽”

顧修文倒也不惱,右手反手握住了江飛星的手掌,左手輕薄地摸上他的面頰,抛了個媚眼道。

“我的師弟大美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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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後,馬婆婆領着兩個梳着丫鬟髻,穿着粗布衫的大姑娘進了尹府的後門。在一個老媽子的引領下,三人穿堂入門,進入了後堂。

“馬婆婆,不是之前還抱怨找不到适合的女孩子麽,這才幾天的功夫,居然領了兩個過來。可見媽媽之前說的,都是騙人的渾話。”

一個身着水藍色綢緞衣裳,梳着牡丹頭的妙齡女子瞧着二郎腿,坐在一副四屏的四大美人屏風前,一邊用茶蓋抹着浮沫一邊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兩個“丫鬟”中的一個擡起頭來,認出她就是當晚那個跪在榻邊給尹大勇捶腿的女子,也是最後鎖門的那個。

看來這尹府目下是她在主事。

沒錯,眼前這個頭上梳着烏鴉鴉雙環髻,面頰上塗着紅馥馥兩團胭脂,即便穿着一身粗布褲裳,但仍遮不住渾身靈氣的高大姑娘,可不就是我們的江飛星江小爺麽。

聽到顧修文居然讓他男扮女裝,江飛星自然是一百個不願意。他堂堂男子漢,怎麽能做這麽屈辱的事情。也虧得師兄想得出。

誰知道這一次,宋錫和阿蘭達雅居然達成了一致,齊聲附和起顧修文的馊主意來。

他們兩人各懷鬼胎,一個想着若只有阿蘭達雅一人潛入尹府,必定只顧着尋找自己的妹妹,不管自家的生辰綱;另一個則自知自己在醫理一途兩眼一抹黑,就怕混進去還沒想辦法把人救出來,就被人識破趕出大門。

千言萬語化成一句話——江飛星必須男扮女裝進府!

于是便有了今天“兩個丫鬟”一同來尹府後院見工的一幕。

早上他穿着女裝出現在宋公子面前的時候,對方那吃驚到近乎受驚的表情至今都讓江飛星惱怒不已,要不是為了那幾個孩子,他才不會時隔十二年再一次承受這種屈辱呢。

“嘿嘿,這也是托夫人的洪福啊。想什麽就來什麽呢。”

聽出女人言語中的嘲諷,馬婆婆從袖管裏掏出帕子,放在嘴邊掩着嘴笑了笑。

“你們兩個是姐妹我看怎麽沒有半點相似的……哦,也不是全然不像,都是粗粗笨笨的。”

這位“太監夫人”用一雙還算秀氣的眼睛将他們二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在見到江飛星後,更是不由自主地搖了搖頭, “我的乖乖,你這是有多高那麽高的娘們,我可是都沒見過。她這一頓要多吃掉我多少飯啊,不會吃的比幹得都多吧……劃不來劃不來。”

“……太太,我吃不多的。我幹活麻利的很。”

江飛星低着頭掐着嗓子答道。

“臉長得還不錯,怎麽聲音像頭小公雞似得,都跟我家老爺差不多了。”

那“夫人”一臉沒眼看的表情,将腦袋別到一邊去。

“……”

你才老公才太監,你老公才小公雞!

江飛星感覺頭上的青筋都氣得爆開了。

那婦人打擊完了江飛星,把眼珠子挪到了阿蘭達雅的身上。

阿蘭達雅低着頭,有些緊張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為了防止圖珠一見到她就忘形地與她相認,破壞了後面的救援計劃。對于易容一術頗有研究的顧修文在她臉上稍微做了一些手腳。讓她原本豔麗讨喜的容貌變得平平無奇,屬于扔進人群都不會被多看一眼的那種。

“不是說會醫理麽, 《湯頭歌》會背麽”

夫人冷哼一聲,倒是沒有點評阿蘭達雅的長相,翹着的二郎腿換了個方向,抛出了第一道考題。

“會。我會!”

阿蘭達雅高興地擡起頭。

這《湯頭歌》正是阿蘭達雅昨天連夜學的,昨天顧修文陪她背了一個通宵。今天早上出門之前還在嘴裏念叨着呢。夫人考這道題可不正中她的下懷麽

“行。那你背一個《清血養陰湯》吧。”

夫人見她如此積極,就從她先開始。

果然如同江飛星他們推測的一樣,多半考的都是婦科和小兒科醫理。阿蘭達雅背完之後,江飛星也背了一個《保産無憂方》。兩人又一起背了《十八反》。

江飛星一邊背書,一邊觀察這夫人的表情,發現她對醫道完全不懂的模樣,又看了看夫人身後的屏風後隐約扇動的人影,心下有了計較。

看來“軍師”應該在後面。

果然,當他們兩人竹筒倒豆子般地倒完之後,屏風後面傳來一聲細微的咳嗽聲。

“行了。”

聽到咳嗽聲,夫人不耐煩地讓他們停了下來,然後對馬婆子招了招手, “你跟我進來吧。”

馬婆子知道這就代表“有戲”了,喜笑顏開地跟着夫人和丫頭往內堂裏走,經過他們兩人身邊的時候還叮囑他們不要瞎跑,原地站着。

不一會兒,屋子後面傳來了争執的聲音,似乎是馬婆子和夫人正在讨價還價,吵得有些激烈。

終于在一番争執之後,馬婆子笑臉盈盈地走了出來。

“兩位姑娘有大福氣了。”

她笑的連臉上的褶子都被撐起來了, “本來尹家只打算用一個使女的。但是我馬婆婆是誰,那是一等一的善心人啊。就同夫人說兩位家是多麽不容易,你們又是多麽伶俐的丫頭,吃得少,做得多。非但能瞧病,女工花活也是一等一的……終于啊,夫人答應把你們兩個都收下來啦。”

江飛星露出讨好的笑容,從袖子裏掏出一塊小小的碎銀子,塞進馬婆婆手裏。

“讓媽媽您費心了。”

馬婆子見江飛星如此“懂事”,更是笑逐顏開,她轉頭看了一眼阿蘭達雅,發現她跟快木頭一樣站在原地,半點沒有要給自己好處的樣子,臉上的褶子“嘩”地摔了下來。

“不過收是都收了,你們兩個是在不同的地方幹活的。”

她說着,一把抓起江飛星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一會兒有人帶着你去後面,伺候一位貴人,你可要好好幹啊。”

江飛星被她摸的汗毛倒豎,用下巴指着一臉訝異的阿蘭達雅道, “我伺候貴人,我妹妹又在哪裏伺候呢”

“哦,聽夫人說前幾天有個丫頭犯了點錯,被責罰了。”

馬婆婆放下江飛星的手,心道這個丫頭不但腳大,手的骨架也大,真真是個做丫頭的命。

聽到這番話,那個跪在在走廊裏拼命抽着自己耳光的小梅丫頭的臉一下子躍進了江飛星的腦海。

難道……

“這丫頭也心大,被罵了兩句,居然想不通去跳井了。”

馬婆子輕描淡寫地說道。

“這不是剛好少了一個人幹活麽,說起來也是你的造化了。”

“婆婆說的對,可不是我妹妹的造化麽。”

他說着,将阿蘭達雅的銀耳環摘了下來,塞進馬婆婆的手裏, “我妹妹人小不懂事,我替她給婆婆道歉了。”

馬婆婆看了看江飛星一臉誠懇的表情,笑嘻嘻地帶着他們二人往後面簽賣身契去了。

江飛星看着紙上寫着“偷盜家財,勾引主人打死勿論”, “主家可随意婚配”, “凡私逃者報官海捕”等幾條,覺得牙花子都疼了。原來這個世界,十兩就可以買斷兩個女孩的一生。

“恭喜你,你馬上就要見到圖珠了。”

兩人跟着管家婆從賬房走了出來,江飛星低下頭,在阿蘭達雅的耳邊說道。

阿蘭達雅正在為得知自己要和江飛星分開而煩惱,聽到這話不由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那個死去的姑娘,應該就是負責照顧在柴房那邊照顧被擄來的孩子們的。”

“真的麽”

阿蘭達雅聞言,一時忘形,差點叫出聲來,被江飛星眼疾手快地遮住了嘴。

她感受這江飛星幹燥的手掌的溫度,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

出了後客堂,兩人分別被兩個大丫頭領走。來領阿蘭達雅的,就是那天踹人的冬雪。領着自己的丫頭則一臉面生,不曾見過。

他跟着那大丫頭走了好一會兒,左拐右拐,一路默默記下行走的線路。等被領進了後花園,突然意識到自己居然被帶到了最北面的後花園的那座繡樓下面。

這,這可不就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麽!

江飛星忘形地揮了揮拳頭。

“你這丫頭,怎麽那麽粗魯。”

大丫頭回頭正要見到了這一幕,不悅地皺起眉頭, “等一會兒到了姑娘面前,可不能如此了。

江飛星被抓了個正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發現這大丫頭二十不到,長得雖然普通,但是卻自帶一段風流,很是驕傲的模樣。

他眼珠一轉,跟上兩步道, “剛才在屏風後面給夫人示意的,就是姐姐您吧。想必姐姐也是精通醫術之人。”

“你倒不蠢。”

江飛星一上來就點出自己的身份,到讓這丫頭高看了他一眼, “不過談不上精通,不過讀了兩本醫術而已,否則也用不着往外頭找人了。”

“那,為何姑娘獨獨要了我我妹妹不好麽”

江飛星按下百般好奇,只揀了一個不那麽重要的問題問道。

“你當我在屏風後面看不出來你倆剛才一同背書,你那妹妹的眼睛一直瞧着你。她好幾次背不出來,都是有你托着才想起來的。你們兩人之中,恐怕只有你才有些真才實學吧。”

丫頭冷笑一聲。

好一個聰明玲珑的女子。

江飛星贊嘆道。

再細看之下,她的儀态氣質都不似尋常女子,讓江飛星有一種說不上的熟悉感。

但是那種感覺究竟是什麽,他一時也說不上來。

“我叫‘惠兒’,你以後叫我‘惠兒姐姐’就成。以後你就在這個院子裏伺候住在樓上的我們姑娘。”

惠兒指了指身後的繡樓。

她頓了一會兒,秀氣的美目轉了轉,終于忍不住說道, “你怎麽不問我,我說的‘姑娘’是誰又為什麽需要懂醫術的丫頭來服侍呢”

“不該我知道的,自然不用問。”

江飛星笑了笑, “該我知道的,姐姐自然會告訴我。”

他曾在王府裏學過如何管家,明白一個主子需要的是怎樣的下屬。

聽聞此言,惠兒終于滿意地點了點頭,露出了見到江飛星後的第一抹笑容。

“在我們院子裏幹活,最是清靜,只要伺候好姑娘就行。也不用你做針黹,也不用幹別的。”

兩人走進繡樓,一樓的廳堂空着,柳眉霜應該在樓上。

“我們只聽姑娘的吩咐,別的院的人若是差你做事,你可以不用搭理。他們管不着我們。”

這個小院原來“遺世獨立”。

江飛星然地點點頭,跟着她一同往樓上走去。

“啊,只有一個人的話,還是要聽的。”

走了幾步,來到樓梯拐角,正好對着一扇窗戶。

順着惠兒手指的方向看去,江飛星驚訝地發現從這個繡樓的東南角窗口,居然對着後罩樓二樓。

“那裏住着一位叫做‘鸩淺’的姑姑,是我們姑娘的好姐妹。我們這個院子,尋常人是來不得的,只有鸩淺姑姑可以不用通報就進來。你要記住,對姑姑要尊重。”

惠兒說着,提着裙子又往上走去了。

邊走邊說着一些需要注意的話,不外乎是要好好照顧姑娘的身體,和姑娘的一些習慣之類的。

江飛星面上不住應着話,內心則是宛如驚濤拍岸,又似列缺霹靂,丘巒崩摧。

那鸩淺到底是什麽人一會兒是揚州的老鸨,一會兒又出現在了京城太監的後宅中,還做了柳眉霜的好姐妹。

江飛星低頭,看着一格格的樓梯,感覺自己被引導了一個巨大的黑暗陰謀中。

上了樓,入眼就見到一個牡丹大屏風将樓梯玄關與房間隔離開來。繞過屏風,整個三樓都是一個大開間,再也沒有遮擋。只見一個女子坐在窗邊,正低頭做着針線活兒,仔細一看,是在縫制一雙虎頭鞋。

陽光從窗棂間透了進來,照在女子的皮膚上,仿佛是照在一塊白玉上似得。女子眉眼低垂,舉手投足之間,充滿了幾乎要溢出的母愛。讓她比起三個月前顯得更加妩媚動人了。

聽到動靜,柳眉霜放下手裏的針線,在見到惠兒身後的江飛星後,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江飛星跟在惠兒身後向前行禮。

他倒是不用擔心柳眉霜認出自己。她上回重傷住進攏秀山莊的時候,一直到“死”的時候都是昏昏沉沉的,絕對認不出江飛星就是救治過他的大夫。

與此同時,阿蘭達雅被丫鬟冬雪領到了後院柴房隔壁的大通鋪外頭。

來的路上冬雪已經用充滿惡意的話語,上上下下地将阿蘭達雅糟踐個遍,千千萬語彙成一句話——她是衆多丫鬟之首,想要在尹府過上好日子,就必須唯一她冬雪馬首是瞻。

阿蘭達雅心裏已經将這個死丫頭抽了一千記鞭子,但是為了近在天邊的妹妹,只好一路低頭不語。

“這兒以後就是你幹活的地方了。掃地,潑水,劈柴,洗碗,洗衣服都是你的活兒。”

冬雪雙手環抱,用大拇指比了比身後的一間屋子。

“還有這一屋子的小鬼頭,每天吃喝拉撒都歸你管。別說我沒提醒過你。在尹府做事,最重要的就是各安本分。你是低等丫頭,只能在這院子裏做事,不能去別的地方。還有,沒事別嚼舌頭,瞎打聽,不然有你好受的。”

冬雪說着幹咳一聲,厭惡地掩着鼻子走了。

阿蘭達雅回頭看了看空無一人的院子,激動地上前一步,打開房門。

只見五六個孩子或是坐,或是蹲,散布在屋子的各個角落裏。

而那個睡在坑上,擡頭看着天花板的小姑娘,不是她的圖珠,那又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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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車熟路的女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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