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晉江獨家堪破奸情

晉江獨家 堪破奸情

宛平縣的淩雲莊名字雖然好聽,不過當宋錫帶着明松一早騎馬趕到的時候發現其不過就是兩間土房加門口的一塊菜地而已。

莊子口用籬笆打成了一圈圍欄,門口豎着一塊看不出什麽木材的匾額,歪歪扭扭寫着“淩雲莊”幾個大字。

也不知道它“淩”得哪門子的雲,更不知道這破土房的主人是哪裏來的狂妄的底氣。

約定的時間是卯時,宋錫他們還是來早了。

他跳下馬,一股風塵席卷這黃沙而來,撲在臉上,宋錫忍不住轉頭打了一個噴嚏。

看着這四野無人,周圍一片蕭索的環境,居然生出了幾分塞上的壯志來。

如果忽略到菜地後方本用來卧肥的幹涸糞坑和那基本上已經絕收的白菜地的話,這裏……也算頗有野趣吧。

“有人。”

明松突然提醒道。

在鄭家養病多日後,他的傷勢已經痊愈,前幾日自己回了客棧。

宋錫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這位本來就沉默寡言的侍衛自從在生死邊緣滾過一圈後,似乎越發話少了。

果然,車輪滾動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黃土大道上,一輛驢車緩緩走來。趕車的把式悠閑地晃動着鞭子,一條腿垂在車架下悠閑地晃着,隐隐約約似乎還聽到了小曲的哼唱聲。

宋錫一挑眉毛,摸了摸腰間系着的玉佩。

驢車晃晃悠悠地在他倆面前停下,一個穿着灰色夾棉襖子,帶着黑色瓜皮帽的老頭從車上跳了下來。老頭長得平平無奇,鼻子下蓄着一簇小胡子,眼睛帶着幾分渾濁,又像是沒睡飽,總之就是無精打采。

宋錫目光在老頭身上繞了幾圈都沒見到玉佩,正在納悶,視線突然往旁邊一挪,發現它正被挂在用來拉車的大黑驢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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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老頭見到宋錫身側的玉佩後,本來昏聩的眼睛猛地發出一道精光, “噗通”跪倒在地,磕了三個頭。

“奴才尹大勇見過小世子。世子爺千歲。”

宋錫剛要點頭,突然發現有些不對。

“你說你叫什麽”

他俯下身子,一把抓住老頭的肩膀問道。

“奴才尹大勇,見過小主子金安。”

尹大勇退了一步,恭敬地說道。

“你是尹大勇皇宮壽藥監的掌印太監”

宋錫簡直難以置信——尹家不就是他們費盡心思要去救人的那家麽。

尹大勇擡起頭,微微一笑,眼皮上的皺着半耷拉着,伸手撕下了嘴唇上貼着的那一撮小胡子, “正是奴才。奴才可算把世子爺盼來了。”

這半年來叱咤皇宮,深得皇帝重新的太監尹大勇居然是父王的人!

宋錫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他指着後面的那間“淩雲莊”,用顫抖的語調問道, “難道後面那個,就是原來的……”

“正是,這‘淩雲莊’正是原來的‘青雲觀’,奴才本是此間道觀唯一的道士,道號‘俗戒散人’。”

他說着,躬身稽首,唱了一聲: “無量天尊。”

唱完之後,尹大勇居然沖着宋錫眨了眨眼睛,坦然道, “一年之前,貧道奉王爺之命,入宮做了太監。也是王爺洪福齊天,如今奴才才能恬居掌印之位。”

他一會兒“貧道”,一會兒“奴才”的,聽得人一腦門子官司。

宋錫眼珠一轉,立即找到此中症結, “所以,當初柳眉霜也是通過你送進的皇宮把她引薦給了陛下”

尹大勇“哈哈”一笑,點了點頭, “世子果然聰慧過人,居然已經猜到這一步了。”

“正确地說。”

他朝着濟南的方向做了個揖,謙卑地說道, “奴才是奉王爺的命令,将前朝‘柔柔’艾麗娅送進了皇宮,為當今陛下,誕育子嗣。”

“世子,裏面請。”

尹大勇打開籬笆,走到土屋前,打開屋門。

土屋完全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就一張條桌兩個板凳。堂上供着太上老君的畫像,條桌上放着一個破敗的香爐。

一進門一股嗆人的土灰味撲面而來,宋錫只好把剛伸進去的腿又收了回來。

尹大勇告了聲罪,拿起窗邊的小笤帚,掃了掃桌上和椅子上的積灰,然後撚起了三支香,恭恭敬敬地給神像上了炷香。

他拈香的時候神情是如此清明,挽着袖子插香的動作宛如行雲流水,和剛才那副岣嵝小老頭的模樣完全判若兩人,簡直有些仙風道骨了。

“貧道十八歲那年從河北逃難來此地當了道士,算到去年為止,足足都有三十多年了。本以為一生都可以侍奉三清,結得仙緣。誰知道臨老臨老,居然一腳又踏回了萬丈紅塵,還去了天底下最尊貴的所在。”

尹大勇轉身,用袖子又擦了擦凳子,直到把這破板凳擦得光可鑒人了,才邀宋錫坐下。

宋錫落座,一時無言。

“不過這仙緣再妙,也比不上王爺的救命之恩啊。”

尹大勇笑咪咪地說道, “小世子不必介懷,入宮是我自願的,只要王爺的千秋大業可以達成,還我大夏一個海清河晏的天下,莫說是自宮了,便是抛頭顱也是值得的。”

“千秋大業”

宋錫擡眼問道。

“世子莫急,聽我給您細說……哎,應該早些來的,好歹燒一壺茶。”

尹大勇遺憾地說道。

站在宋錫的明松突然擡頭,抱劍跨到屋外。

宋錫也轉過身子,透過窗戶看着官道上遠遠地有人騎着馬匹飛奔而來,帶來一陣沙塵。馬上坐着的是一個一身勁裝,身材高大,帶着鬥笠的男人,看不清容貌。

明松警惕地抽出佩劍,橫立在門口。

“哦,莫慌莫慌,那是貧道的弟子,曾經跟寄住在道觀的江湖人學過些腿腳功夫。世子爺之前應該也見過他。”

尹大勇忙擺手。

一人一馬停在莊子外頭。

來人跳下馬,摘下頭上帶着的鬥笠,對着尹大勇抱了抱拳,喊了聲“師父”。

然後走到宋錫面前,單膝下跪,一手撐在地上。

“屬下見過世子殿下。”

宋錫一點點地瞪大了眼珠。

沈靈珍!

話分兩頭,這邊尹大勇出關離開尹府後沒多久,江飛星就悄悄潛入了他的卧室之中。

他在這尹府多日,總算也看出了些門道。尹大勇雖然是個太監,卻不是日日需要進皇宮當值的,那四個夫人也不和他同住。

尹府處處都透着古怪,太監不像太監,老婆不像老婆,比起抓小孩子放血煉丹,養個懷孕的女人簡直不算什麽大事。因此阖府上下對繡樓裏住着的女人都見慣不怪。

江飛星關上房門,蹑手蹑腳地走到了挂着《太真春睡圖》的牆邊。就在此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江飛星四下探望一圈,腳尖一點,躍到了房梁上。

幾乎在同一時刻,卧房的房門被打開,一對男女迫不及待地闖了進來,關上門就開始各種親嘴揉抱,叫江飛星看的目瞪口呆。

“小親親,想死我了,快讓哥哥抱抱。”

男子一邊說着,一邊将手伸進她的腰肢。

女子嬌羞地用拳頭錘了他胸口兩下,嘴裏雖然說着“不要”,卻任由男子上下其手。

“你那麽性急做什麽等老爺明天去宮裏獻藥,你再來找我也不遲啊。”

“好姐姐,我都要渴死了,怎麽等得到明天快給我吧,弟弟日日夜夜都想着你呢。”

接着又是一片親嘴狎弄和衣服摩挲之聲,不堪入耳至極。

“我這是什麽命啊,怎麽回回都讓我撞見呢……”

看着兩人居然滾着滾着,滾到床榻上去了,江飛星一把蒙住自己的眼睛,無奈地嘆氣。

如果沒有看錯的話,這個女人就是“春蘭夫人”。那男人做侍衛打扮,應該是尹府的護院。

好家夥,偷人偷到丈夫的卧房裏了,這尹太監也真是綠雲罩頂。

不過他一個太監本來娶那麽多老婆就是浪費,也難怪夫人們按捺不住,紅杏出牆。

兩人一番激戰,雲雨暫歇,躺在老太監的架子床上說悄悄話。

“冤家,你說我這日子什麽時候才能熬到頭死太監什麽都不能做還要霸占我們四個,真想他明兒就暴斃,被雷劈死。”

春蘭夫人惡狠狠地說道。

“他早晚要死,但老家夥的財産我們還是要弄到手的。不然你可不就白白地委屈了這段時日麽。”

這一聽就是挑唆,本來還一臉生無可戀的江飛星興致勃勃地豎起耳朵。

“那你殺了他吧。”

“這……還要從長計議。”

“來不及了……”

春蘭為難地說道, “我,我有了。再過幾個月,就要瞞不住了。到時候老不死的必然容不下我。”

“什麽”

江飛星和床上的男人一樣驚訝。

“是我的”

男人問道。

回答他是的一記狠狠的耳光和女人的哭聲。

“我家是三代單傳……好,為了你,為了孩子,我怎麽也要拼一拼!”

男人咬着牙說道。

接下來的對話,江飛星越聽越有心驚。

這對奸夫淫婦心決定等下次尹太監閉關的時候,在他的食物裏下毒。

“那幾天,老太監的吃喝都是我遞送的。他死在裏頭十天半個月說不定才被人發現,到時候我們早就跑的天高皇帝遠了。”

春蘭夫人雙眼放光地說道。

至于尹太監的寶貝家産,都放在後罩樓。

“後罩樓那邊沒有侍衛,只有那個奇奇怪怪的叫做鸩淺的女人,平日裏很少下樓,只偶然和繡樓的大肚皮走動走動。她一個女人還不好對付麽”

春蘭比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你可別小看她。她若是沒有點手腕,死太監怎麽會放心讓她照看那地方。我幾次看她夜裏高來高走,輕功絕佳,便是五六個男人都近不了身。”

看春蘭不信,男人繼續說道,

“那可怎麽辦,拿不到錢,我們就算是跑了也沒用啊。”

春蘭恨恨道。

“實在不行,就去搶了繡樓。你不知道,就那莫名其妙的柳姑娘住在這裏幾個月,老爺的賞賜就跟流水一樣沒斷過,各種補品不算,還有首飾,布匹,就她的丫頭打扮的比我都要好上幾分。我早就看不慣她們了。”

春蘭惡從心起,幹脆直起身子坐了起來, “那個繡樓裏只有一個大肚皮和兩個丫頭,到時候真的動起手來,殺了就殺了,可比對付鸩淺那娘們容易多了。”

“說得對,就這麽幹!那大肚皮也不知道懷的誰的野種,居然放在太監家裏養着,想必也是見不得人的,死了也沒人知道。”

男人立即附和道。

這對狗男女,真夠毒的。

江飛星低聲罵道。

就在此時,門外突然傳來了敲門的聲音。床上的兩人頓時“騰”地跳了起來,手忙腳亂地穿起了衣服。

“夫人,廚房派人來問,說外面送來了一只獐子,還有一桶鮮鯉魚,問怎麽弄呢。”

門外的丫頭說道。

“知道了。”

春蘭一邊系着腰帶,一邊答道, “你先回廚房等我,我這裏……這裏正給老爺整理屋子呢,一會兒就過去。”

“夫人,您開開門吧。管家也在呢,老爺今早出門的時候吩咐了,下午要送一對花瓶給吳皇親家,他上回來咱們家吃酒的時候看中了。過幾日就是吳皇親的壽辰了,管家要先把禮物準備好呢。”

“知道了,馬上就來。”

男人穿好衣服,急的跟無頭蒼蠅一樣亂竄。想要躲進床底,不過架這子床太矮了些,那麽個大高個根本藏不下去。

關鍵時刻還是春蘭急中生智,将他拉到牆壁邊,對着牆壁上的磚塊拍打了兩下。

這下江飛星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原來她是按照八卦的“兌”卦的圖案,從下往上拍的。還是個奇門機關!

這邊漢子前腳躲了進去,春蘭後腳就打開了房門。

等到三個人都出了門,江飛星這才從梁上跳了下來,偷摸地溜了出去。

這邊江飛星掌握了打開丹房入口的機密,那邊的阿蘭達雅竟也幹出了一間轟轟烈烈的大事。

這阿蘭達雅畢竟是跑過江湖的,極有眼力見,很快就發現這後院真是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

所有的大小雜事都被冬雪丫頭和她的幹娘管家娘子于媽媽給一手遮天。她們争乖讨巧,搶別人的功勞,引得下人們都敢怒不敢言就算了,偏偏被阿蘭達雅發現他們克扣孩子們的夥食。

要知道這些孩子可都是尹太監用來讨好皇上的“血袋”,按照份例應該是頓頓精米,有魚有肉,還有雞子兒牛乳補身體。但是每天分到阿蘭達雅手裏的,卻只有粳米糠皮,爛菜葉子,偶然有肉,還是臭的。

反正這些孩子們都癡癡呆呆,也沒有人替他們出頭喊冤。那些好東西就進了她們娘倆兒的口袋,或是自己用了,或是拿出去賣,心安理得地享用這孩子們的“血肉錢”。

阿蘭達雅本就因為不能馬上救圖珠出去而心懷怨恨,見到她們居然如此狼心狗肺,便将這一腔怒火統統發洩到了他倆身上,不由分說,将她們兩人拖到廚房外一頓好打。

事情驚動到了上頭,尹大勇氣急敗壞地派春蘭夫人抄了冬雪和于媽媽的屋子,果然找出幾百吊的銅錢和好幾筐沒來得及賣出去的雞子兒,坐實了罪名。

那些被他們長期欺辱的丫頭婆子們此時紛紛出來踩上一腳,控訴她倆的罪行。

最後的結果是阿蘭圖雅頂了于媽媽的缺,成為了後院的掌事大丫頭,能夠任意出入各院,倒是比江飛星混的更高一層去了。

至于冬雪和管事娘子,按照尹府的慣常做法,應該也就是“跳井自殺”了。

他二人齊心協力,很快就将尹府上上下下都打探了個遍。發現這和侍衛有染的可不止春蘭夫人一人,侍衛小厮和主人們都是離心離德。

“宋公子,看來這尹府就是一盤散沙。別看表面森嚴堂皇,這漏洞多的跟篩子似得。到時候尹府一亂,這些妖魔鬼怪就全部自己跑了出來,都不用我們煽風點火,他們自己就自殺自滅了。”

顧修文拉下黑面巾,從懷裏掏出江飛星剛交給他的地形圖得意地說道。

“宋公子,你覺得我們這個主意怎麽樣到時候我們裏應外合,若只有馬解團的漢子,我怕人手不足,恐怕還是要請宋公子身邊的侍衛一同動手,來個聲東擊西,渾水摸魚。”

顧修文将地形圖攤在桌子上,指着那被着重标出的“煉丹房”和“後罩樓”兩棟建築,興致勃勃地将預備好的計劃和盤托出。

“啊你說什麽”

宋錫滿懷心事地端着茶杯,知道他說完了,才後知後覺地擡頭問道。

“宋公子……”

顧修文忍着怒火說道, “這好歹也關系到你要找的生辰綱,怎麽你就如此輕慢,不當回事兒呢”

“并非在下輕慢,實在是家中最近出了些事……弄得我有些心緒不寧,還望顧公子海涵。”

宋錫忙放下茶杯,打躬作揖道。

“在下海涵不海涵不重要,我小師弟為了替你找勞什子‘生辰綱’,拼了命在老太監家當細作。公子你要對得起我家小師弟啊。”

顧修文氣得用力地點着地圖。

這個宋公子,之前師弟在的時候,殷勤得跟只花蝴蝶似得撲前撲後。讓他幾次都懷疑他到底是看上自己了,還是看上江飛星了。

結果這兩天,他們這些人在出生入死,忙得腳不沾地,他卻總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樣。真不知是誰在求誰,把出了名好脾氣的顧修文氣得半死。

他哪裏知道,宋錫如今可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一邊是自己的父王的千秋大計,一邊是自己的摯友為了他身犯險境,宋錫真是進退維谷,步步為難。

“總之,三天之後,趁着月黑風高,火燒尹府,救出孩子!宋公子你若是願意幫忙就幫,若是不願意,我就去找我大師兄!”

眼看事到臨頭,這宋公子居然畏縮起來。顧修文一怒之下決定幹脆拉上鄭修則一塊行動。

真所謂打虎親兄弟,外人果然是靠不住的。

“萬萬不可!”

宋錫聽聞他居然要去向鄭修則求助,大驚失色。

這蹚水已經夠渾了,可不能再讓人摻和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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