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晉江獨家返回師門

晉江獨家 返回師門

幾日後蒼山之上

樊不羁在一衆弟子的簇擁下,滿懷愧疚地走到山門口,看着一夜之間似乎老了好多歲的林将軍。

距離婚禮那天已經過了五日,雖然他再三挽留,林将軍還是執意要返回京城。老将軍是告了假,帶着自己的親兵前來參加女兒的婚禮的。沒想到來的時候轟轟烈烈,走的時候确實如此凄涼慘敗的景象。

跟來時一樣,林将軍還是一身儒将裝束,穿着藏青色的袍子。只不過才短短的幾天的功夫。那一身棉袍就看上去空蕩蕩不少,就連鬓角的發絲都顯出了點點斑白。

“林老……都是我教徒不嚴,才闖下了這樣大禍。我這裏給你請罪了。”

樊不羁對着林社深深作揖。林老将軍急忙雙手将他扶了起來,也是一臉愧色。

“說什麽‘請罪’不‘請罪’的,是我家門不幸,女兒如此任性。害的你們天醫門名聲大堕……哎,不談了,不談了。”

林社擺了擺手,慘淡地說道, “老掌門,保重吧。”

說着,帶着兩個親兵,快步地往山下而去。

樊不羁帶着一幹弟子們紛紛行禮,知道看不到他們的人影了,這才轉身往會走去。

“把這些燈籠都摘了,還有這些紅綢布……哎,看着鬧心,都摘了。”

樊不羁指着道路兩邊樹上那些喜氣洋洋到打眼的裝飾說道。

“可是師父,就算沒有婚禮,這過幾天可就是新年了。年還是要過的吧。”

顧修文為難地說道。

“哎,人都沒有了,還過什麽年呢!為師要好好清靜幾天。天醫門這段時間,就交給你了!你要好好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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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不羁心酸地說道,轉頭回煉丹房去了。

顧修文望着師父的背影,回頭就看到一群用嗷嗷待哺看神看着他的小師弟小師妹們。

原定婚禮的第二日,鄭修則就帶着鄭家的親屬們回京城了。整個天醫門上下,入室弟子就剩下他一個。

別說還有那麽多賓客要送走,就光光門內幾百號人的日常吃喝拉撒也是一樁大事。這些事情平時都是鄭修則和林修娴管着,他和江飛星兩個做師弟的完全不插手。如今一夜變天,都壓在了他的身上。

“小師兄!這賬目您來看看……”

“小師兄,山下的藥農來要藥錢了。”

“小師兄,後山的老母豬生仔了。”

被一堆雜事圍繞,顧修文無語問蒼天。

一盞茶之後,林社終于走到山下,還沒走到衛隊紮營的林間,就看到跟随自己多年的一個副将一臉慌張地迎了上來。

“怎麽了,難道是京裏出事了”

林老将軍憂心地問道。

“是,是有貴客到了。”

副将為難地說道, “濟王府的小世子求見将軍。”

“濟王府的世子,怎麽會到這裏來”

林社吃了一驚。

雖說國法只是規定藩王無故不得離開封地,沒有規定世子郡主一定要留在封國。不過他和這世子從未見面,也談不上交情,怎麽對方會突然出現在蒼山

畢竟是皇室宗親,身份尊崇,林社不該怠慢,先去副将的帳篷裏換了一身正裝,這才領着兩個随身的親兵往大帳走去。

一進帳子,果然見到一個通身貴氣的青年端坐在裏頭,身後跟着兩個侍衛打扮的年輕人,帶着大帽,看不清面容。

林社攏了攏袖子上前見禮,宋錫急忙起身相扶。

“不知小世子大獎光臨,林某惶恐。只是世子爺您……”

林将軍是十二團營總都頭,卻從未見過濟王世子。便是上一回兒和濟王宋晖見面,那也是二三十年前的事情了。這地方冷不丁地出現一個自稱世子的人,雖然容貌氣度都是一等,不過還是不能讓人全然相信,故而有此一問。

“這是小王的印信。”

宋錫半點不惱,從袖中掏出一枚印章。林社雙手接過,在見到了代表濟王府身份的“朝晖夕陰”四個字後,終于徹底信服,再次拜倒。

這回宋錫倒是結結實實受了他這個禮,倒是跟在他身後的兩個侍衛,不自然地側了側身子避開。

“不知道世子爺到此,有何貴幹”

“實不相瞞。”

宋錫低下頭慚愧地笑了笑, “想請林老将軍做個見證。”

“見證”

林社狐疑地望向他。

“小王聽父王提過,說林老将軍早年的時候曾經救駕有功,因此皇上賜下金牌一枚,憑那金牌,老将軍可以無召入宮,直接面聖,可有此事”

那時候皇帝剛親政沒多久,有一回兒祭天的路上遇到賊人行刺。不過是十幾個蟊賊,居然在幾千人的儀仗隊伍裏來去自如。若不是有當時只是禦前侍衛的林将軍挺身而出,現在大夏的皇帝是誰還真不好說。

這是沒有二三十年資歷的老臣壓根不知道的往事。

“确有此事……不過……”

林社為難地皺起眉頭,入宮之事可大可小。今上多疑,他又是武将,不到萬不得已的關頭,是絕對不會行使的。

“小王想要煩請林老将軍帶小王入宮面聖。”

宋錫終于将此行最大的目的說了出來。

“這……”

林社想不到這位首次謀面的小世子居然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一下子都愣住了。

“這,據老臣所知,再過一個月多就是太後千秋。屆時所有的宗室子弟,包含藩王之後都要入宮祝壽。世子爺那時候自然就在宮中,何必要老夫帶領。”

林社警惕地說道。

“那時候就來不及了。”

宋錫嘆了口氣, “因為那時候,我父王怕是就要謀反了。”

“什麽”

林社神色大變,他畢竟老道,第一時間就猛地回頭望向帳外。

外頭只有他兩個貼身的親衛把手,而副将立即走到門口,将他們揮退,自己親自持戟而立。

“世子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不過彈指的功夫,林社感覺自己的後背都已經濕透, “這可開不得玩笑。”

“所以說,本王請林将軍做個‘見證’一事,絕非戲言。”

宋錫苦笑, “小王要在我父王起事之前,進宮将這一切對我皇帝叔父嚴明,以免我父王真的鑄下大錯。”

“小王身為人子,不忍見到父王行差踏錯,招致無邊災禍。願以本身為質,求陛下能夠繞我濟王府上下一條生路。”

聽這意思,濟王要反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而這位小世子居然準備要“大義滅親”了!

“話雖如此,小世子可有證物,證明自己所言非虛。”

林社摸了摸自己被冷汗浸透的前胸後背,一雙鷹一樣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宋錫的雙眸。

“小王沒有物證, ‘人證’倒是有兩位。”

宋錫說着,看向他身後的兩個侍衛。

林社一臉狐疑地擡頭,在見到這兩個年輕人脫下大帽,露出下面的廬山真面目後,終于臉色大變。

“父親……”

做男裝打扮的林修娴,一雙美目裏飽含着滾滾淚珠,悲戚地望向她的父親。

而江飛星則拿着帽子,滿是愧疚地沖着林老将軍喊了一聲“伯父”。

“你們,居然是你們……”

林社從未想過,竟然會在這裏,在這種情況下看到這兩個讓他顏面盡失的這兩個孩子。

他只覺得左胸一陣抽痛,眼前一片五彩流星飛過。

林修娴驚呼一聲,和江飛星兩人飛步上前,一左一右将他扶到了床榻上。

過了好一會兒,林老将軍終于長長地喘了口氣,眼珠轉動,回過神來。他半躺在踏上,看着跪在眼前的這兩個年輕人,擡起右手指了半天,終于憋出了一句, “你們難道……還真的在一起了”

之前他還不信。

雖說這兩人的親事,是父母之言,他和樊掌門早就有意将他倆湊成一對,但是自己的女兒有多麽看中天醫門的大弟子,他可都是看在眼裏的。就連提親也是自己在女兒的哀求下,主動去向樊掌門提的。

這個江飛星,他也聽女兒提過,說他身世可憐,把他當做親弟弟一樣疼愛。結果怎麽這兩人還跑到一塊去了。

“林将軍,您不要誤會,我和師姐清清白白的,絕無半點男女私情。”

江飛星雙手抱拳,跪在地上, “晚輩可以證明,小世子所言非虛。晚輩曾經潛入尹太監府內卧底,這太監原本就是攝政王的心腹,是被派到陛下身邊,禍亂宮廷的。而王爺狼子野心,一直都在蒙蔽皇太後和長公主聖聽,企圖以攝政為名,把持朝綱。”

“居然還事涉到太後”

看他言之鑿鑿,說出來的人物都是有名有姓,林社更是驚慌。

“而且我們可以證明,除了攝政王要趁着太後生辰起事,還有一個人……”

他望了望林修娴單薄的側臉,定了定神,繼續說道, “天醫門第九代大弟子,我的師兄鄭修則,他怕是……是大冀的前朝餘孽。”

這一下,林社老将軍的表情已經不是用“震驚”兩個字可以來形容的了。他用無法控制的顫抖的手指指了指跪在面前的江飛星,又擡頭看着低頭默默不語,眼神中卻飽含了苦痛和歉意的女兒。

終于撐不住,只覺得喉頭一緊,一股鮮血噴湧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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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高懸,孤單單地照耀在追月小築的上空。

自從出了“那件事”之後,這本來就人跡罕至的後山孤宅,更是沒人會再踏足。

故而當江飛星領着宋錫抄小路來到這裏的時候,只見到凄涼蕭索的一片黑暗。因為還在年下,和周遭熱鬧的氛圍比起來,更顯得冷清極了。

“小心腳下,跟着我走。這地上都是我布下的機關,踩錯了可就要命了。”

江飛星從懷裏掏出火折子點上,向前先走兩步。

他回過頭,發現宋賜看着地面踟蹰不前,嘆了口氣,幹脆拉住他的手,施展起輕功,兩人緊貼騰空掠到了房門前。

落了地,江飛星想要抽回手,宋錫卻緊緊地拽着不放。非但如此,他還一手摟住他的腰杆,低下頭,用那一雙細長的鳳眼深深地望着自己。

“飛星……”

宋錫看着他的亂糟糟的發頂,輕笑一聲。

“你能帶我來你從小長大的地方……我很開心。”

過去的十多年裏,他一直都在猜想,猜想着“寶兒姐姐”在離開他之後去到哪裏,做了什麽。如今能夠親眼見證,怎麽不叫他心生歡喜。

江飛星剛想要反駁,但是在見到那雙盛滿了深情的雙眼後,卻什麽都說不出口了。

若他當年選擇用更加溫和體面的方式離開,宋錫說不定此時早就忘記了自己,早早地結婚生子,而不是浪費了十幾年的時間,去追求一個鏡花泡影。

“宋元穹,你病了。”

他心酸地地說道, “是我帶給你的病。”

“是。”

宋錫低聲地嘆息着, “你是我的病根,你也是我的藥引。”

“你是大夫,你要負責。你欠我的,你也要還債。所以你千萬不要再抛下我,不然我只有死路一條。”

他近乎無賴地說雙,然後大着膽子,兩手環繞住江飛星的腰,感受着懷裏人的體溫。

“你要用一輩子還我,治我。”

江飛星別過腦袋,望着蕭索的院子裏那兩杆已經泛黃的竹子,苦笑一聲, “你既然都不怕被我克死,那就由得你吧。”

“那我……”

宋錫還要再說什麽肉麻的話,江飛星突然橫眉一豎,将他拉到身後。

“什麽人鬼鬼祟祟,出來!”

他沖着屋內喊道。

随着“吱嘎”一記開門聲,一個男人從屋子裏走了出來,他擡起雙手,露出讨好的笑容,沖着兩人說道, “是我。”

“小師兄你在我的屋子裏做什麽”

進了屋子,江飛星點起蠟燭,莫名其妙地看着一臉尴尬表情的顧修文, “而且還不點燈。”

“我這不是來你這裏躲清靜麽。”

看到江飛星,顧修文這幾日的委屈一下子湧了上來。

“師弟你都不知道我這段時間過的都是什麽日子。每天一睜眼就是柴米油鹽醬醋茶,母豬生仔,土豆發芽。我顧修文可是濁世翩翩佳公子,現在一不能賞月賞花,二不能舞文弄墨。哪怕是睡下了,那些弟子們還有急事來禀報。除了你這裏,整個蒼山我去哪裏找一個清靜的地方喲。”

他越說越委屈,習慣性地想要往江飛星的身上靠,結果半路殺出個陳咬金,宋錫一下子竄到他倆之間,把江飛星拉到自己身後。

“有話好好說,不要動手動腳。”

宋錫不留情面地說道。

然後伸手,将自己的胳膊搭在江飛星的肩膀上,威脅地擡起下巴。

剛才他倆的那一番對白,顧修文在房裏也算聽了個七七八八,雖然有些不明白前因後果,不過他再眼瞎也看出這個小世子是對師弟有情的。

最重要的是,小師弟也沒有拒絕他。以他對江飛星的解,這人沒表示就代表接受了。

罷罷罷,就當是多了個“弟妹”吧!

“啧……”

想到這裏顧修文冷哼一聲,沖着江飛星說道, “你怎麽一個人回來了,師姐呢”

“師姐和林老将軍現在和師父在丹房裏說話。明松的傷過于詭異,恐怕只有師父他老人家才能救得了。”

他們幾個是瞞着衆人重返天醫門的,畢竟事情牽涉的範圍太廣,越少人知道越好。

“明松又受傷了到底是怎麽回事。”

顧修文驚到。

“小師兄,上回從明松身體裏取出的那只‘攝魂銷骨釘’,是否還在你身邊。”

“是的,怎麽了”

“我記得你提過,大師兄說他曾經讀到過藏書樓裏一本前朝醫書,上面都是用大冀文字所寫,所以才認出那釘子上是冀人的文字,是不是。”

“大師兄确實是那麽說的。”

顧修文點了點頭。

“後來我回到天醫門,好奇之下也曾經去藏書樓翻閱過那本書。果然如同天書一般,壓根看不懂。也難為大師兄他記得住。”

“我們都被他騙了。”

江飛星看了眼宋錫,轉過頭對着顧修文苦笑一聲, “大師兄恐怕是整個天醫門上下,唯一看得懂這本書的人。”

“而且如果在下沒有猜錯的話,恐怕貴派的藏書樓中,此時已經找不到那本‘天書’了。”

宋錫肯定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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