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父母很放心的把我交給秦淮,他們還在樓下寒暄,我卻已經遠遠的走開。
我發現自己錯了,故鄉哪裏是什麽開心地,一次又一次,我在這裏傷透了心,我一直在逃避這裏,只有在萬般無奈時才會寄予它帶給我虛幻的溫度。
太陽隐藏在雲層中,天氣陰沉沉的,一如我絕望的心。我漫無目的的走走停停,秦淮始終與我保持一定的距離。
我走過大街小巷,在記憶裏尋找它們的影子。天愈發陰沉,雲逐漸鋪滿天空,惹人窒息。
這世間哪還有什麽趣味,不過是走走停停,然後又回到原點。
很久以後竟然有雨絲落下,細雨斜風,一派柔和的景象。雨撲在我臉上,癢癢的,我想微笑,卻無法揚起嘴角。
秦淮追上來,用外衣裹住我的身體,輕聲問我想吃什麽。
他的聲音很美,有那麽一瞬間,我甚至願意為這個摒棄一切,只與聲音長相厮守,但秦淮終究是秦淮,他傷透我的心,卻當做這一切沒有發生。
我沒有回答,只有肚子在不争氣的嚎叫,他把我推進一家路邊小店,由于還未到中午,又逢下雨,這裏的客人很少。
小籠包的花樣很少,秦淮只得點了四屜肉包,外加小菜豆漿。
秦淮大概是做慣了C城的尊貴公子,受不得市井間小籠包的誘惑,我還在對付第三個包子的時候他已經對付完自己那份。
小城的生活使我變得挑食,我的花銷主要在租房子和吃魚上。小淺曾說我很好養,只需要少量的青菜和一條魚就能渡過整個冬天,我對着難聞的肉餡皺眉,這副神态落盡秦淮的眼睛。
“你可以只吃包子皮,快吃,我們還要趕去高鐵站。”
我恕難從命,只能挑剔地一小口一小口吞掉,還時不時地看秦淮的臉。
起初他還在監視我,不過五分鐘,秦淮竟然呼吸沉穩,獨自陷入了夢鄉。
他的臉埋進手臂裏正對着,油膩膩的桌子。秦淮素來是愛潔的人,眼下卻遭遇了這樣的境況,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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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下包子,去輕輕拉他的頭發,他睡的很沉,并沒有醒來。
我應該一走了之,從小鎮出發,去往我想去到的天涯海角,這是個絕好的機會,但我并沒有付諸行動,因為我不确定秦淮會不會再一次找到我,去騷擾我的父母,我的朋友,編排我的壞話。
我決定留下來,一個人生活也不是十全十美,獨處的時候,無邊的孤寂會将我吞沒,以前我還有一只晝伏夜出的貓,現在我一無所有。
我百無聊賴的盯着秦淮,看他睡了很久,來來往往的食客,老板的吆喝,桌椅的摩擦都不能喚醒他。
秦淮醒來的時候火車剛剛離開,手機的腦鈴聲在絕望地尖叫,我幸災樂禍。
他那麽狼狽,睜開紅通通的眼睛,蓬頭垢面,西裝滿是褶皺,還有一股難聞的包子味。
他大概有些迷茫,看到我才恢複神智。
我把桌子上的涼豆漿遞給他,他一口氣喝掉。
他清了清嗓子,竟然對我發脾氣,還質問我為什麽不叫醒他,真是荒謬,又不是我想離開。
“我有病啊。”我冷冷道。
“那只是把你從家裏帶出來的借口。”秦淮說,“又不是真的,別斤斤計較。”
“是你叫他們讓我回來的?”我問。
秦淮沒有回答我,他站起身,去結賬,可惜我早已付好了錢。
他牽住我的手,帶我離開,我們乘大巴去縣裏。買票時秦淮收走我的身份證,再也沒有歸還。
我将臉貼在車窗上,看着遠去的風景,心裏感慨萬千。
秦淮把我拉回來,去親吻我,我們還在大巴上,相隔一個走廊是我鄰家的阿姨。
她發出驚呼聲,卻無法消減秦淮的睡意,他半夢半醒,熱乎乎的呼吸噴在我的臉上,一陣颠簸,頭又枕住我的肩膀,我不适地皺眉。
我不知道平靜的日子能持續多久,看着他那張輪廓好看的臉,我很想問他:他是否選擇了我,只有我一個人,再也不會有其他人參與我的生活?
我們回到C城,我又住進秦淮在市裏的房子。
這裏同我半年前離開時相比變化不大,回來的時候我的游戲本還放在離開時的位置上,廚房裏的蛋撻皮一個不少,甚至于沐浴露也原原本本的放在慣常的位置上。
想以前一樣,秦淮帶着我參觀整個房子,提示我卧室陽臺上的沙袋被換掉,我可以随意出入書房,不用再偷偷摸摸。他還在書房的最佳位置放置了一個相冊,我看着他小心地将從我家拿來的照片抽出來,放入其中,又從另一面翻開,給我展示我和他的照片、
要是在以前我能有這樣的待遇我定會沾沾自喜,但是現在我的內心毫無波瀾,只是例行公事的點點頭,然後轉身離去。
我被圈養在房子裏,就連外出時都要有秦淮的首肯和全程監護。
他很忙,夜以繼日的工作,和狐朋狗友機會,然後回家折騰我,我們出去的機會少之又少。
他怕我逃走,竟然在每晚睡覺時把我的手拷在新換的床頭上。最初幾天我很抗拒,拼命掙紮,用所能學到的最惡毒的話語咒罵他,咬他,踢他。秦淮總能壓制住我,他對我的痛苦無動于衷,他只是不停地重複這是為了我好,還要我鎮定下來。
“深呼吸,”他說,“然後閉上眼睛,我就在你身邊。”
我鎮定下來,不是他的暗語起了作用,只是因為趕到無聊,逆來順受沒什麽不好,我逐漸學會聽他的話,适應現在的生活。
我在他的注視下閉上眼睛,注意他的呼吸節奏,待到他熟睡時就坐起身盯着黑暗的虛空,描摹黑暗的輪廓,直到筋疲力盡,身體再也撐不住時才會睡去。
秦淮會在早上六點準時吵醒我,解開我手上的束縛,然後讓我用整個白天來調整生息。
“阿臨,你別這樣看着我,”他打量着我的眼睛,探入其中,随後無法忍受的移開視線。
秦淮說我的眼睛很大,像皎潔的黑葡萄,暗淡下去時他會失去整個世界。
我知道,他只是在适當的讨好我,我把一切都奉獻給他,任憑他親吻我的嘴唇,揪住我的頭發,與我十指相扣。
他給我帶來庸俗的小禮物,對我保證他這一生只愛我一個人。
我不想問季景林和很多年前與秦淮擁吻的男孩都去了哪裏,我又自私又敏感,心裏的怪物恨不得吞噬一切。
我對秦淮送來的東西照單全收,在他走後就把它門扔進儲物間,再也不看一眼。
我的身體如此常,心卻已經死去。
這樣,也沒什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