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偏心,就是偏心
虞凱連反抗都沒反抗,竹筒倒豆子般,交代的幹幹淨淨。
他特有眼力勁兒地跟着跪在地上,只苦苦哀求:“姑爺爺,你千萬別跟我爸媽講,他們會打死我的。”
家公爺爺不好管人家小孩,只能教訓自己家的:“你們好本事,還收錢給人寫作業!”
江海潮拉虞凱作證:“我們沒哄你吧?我爸在廠裏上班時給人頂班,人家也要把工錢給他的。我們收錢寫作業有什麽不對?虞凱,我們欺負你沒有?”
虞凱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沒有沒有,我願意的,姑爺爺,我真願意的。”
家公爺爺被這幾個不懂事的東西氣到發抖:“你爸爸給人頂工,人家沒損失,回頭還能繼續上班。你們給他寫作業,文化能學到他腦袋裏嗎?以後他能考大學嗎?”
虞凱先吓軟了:“姑爺爺,我考不上大學的。”
這比挨鞭子抽還吓人。
家公爺爺瞪眼睛:“還沒考就曉得考不上了?好好學,知道不?”
轉過頭來他又訓孫女外孫女:“你們給他寫作業就是害他,以後他沒出息得恨死你們。”
虞凱吓得要趴下了,連連否認:“我沒有,我不恨。”
姑爺爺,你不能瞎說八道啊。楊桃她們看着都要吃了他了。
江海潮不服氣:“我們沒害他,我們不給他寫他也是抄,他本來就不會寫。”
“他不會你不能教他?你還是個姐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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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海潮嗓子拔高了八度:“這怎麽教,老師教他都不會,我怎麽教啊。”
楊桃和海音都跟着點頭:就是就是,上課聽聽不就行了,還要人專門教啊。
家公爺爺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你們給他寫了多少作業,就要教會他多少裏面的知識。”
他一揮缏子,吓得六個人直發抖,然後才黑臉往外走。
虞凱多年挨揍經驗豐富,瞬間拉響警報:“姑爺爺,你去哪兒?你千萬不能告訴我爸媽啊。姑爺爺……”
然而家公爺爺完全不為所動,還是義無反顧地往前走了。
虞凱癱倒在地上,絕望地捂臉:“完了,我爸媽肯定要打死我了。”
家婆奶奶過來拽他們:“都起來,還跪上瘾了。你怕打,你不會好好學習啊。海潮,把桌子收出來,帶凱凱好好學習,今兒都不許玩。”
三姐妹只好滿腹憋屈地爬起身,憤怒的眼神都快在虞凱身上戳個洞了。
“坐好,把暑假作業拿出來,趕緊寫!”
可憐虞凱瑟瑟發抖,早知道這樣,他還不如呆在自己家老實寫作業呢。
海軍心慌慌,偷偷拽大姐的胳膊:“姐,家公爺爺真的不打了?”
江海潮也嘀咕,只罵了兩句,這事就完了?
她忐忑不安地坐在椅子上,頭回感覺什麽叫屁股底下長牙齒了,被咬得坐不住。
院子門又響了,家公爺爺走進來沒進堂屋,只在門口撂下句:“我跟你爸爸媽媽說了,以後你就在這邊寫作業。”
虞凱眼巴巴地看着他:“姑爺爺,我爸不打我啊。”
家公爺爺都扛起鋤頭要下地了,還是寬慰了他一句:“不打,你好好學明白了,姑爺爺就不跟你爸媽講。”
虞凱才長長松口氣。
可不等他嘿嘿嘿讨好賣乖,家公爺爺像是想起來什麽一樣,放下了扛上肩的鋤頭,招呼家婆奶奶:“把尺子拿過來。”
三姐妹聽到這兒時還沒覺出有什麽不對勁,畢竟在她們有限的認知裏,家裏的尺子是用來量尺寸裁衣服的啊。家公爺爺這是要去買布嗎?
誰知婆奶奶耷拉着臉把尺子捧過來之後,家公爺爺就喊他們:“把手伸出來。”
直到重重的一尺子打在手板心上,江海潮才後知後覺地“嗷”的一聲往後蹦三尺遠。
可家公爺爺還板着臉:“把手伸出來!”
“啪啪啪”,他連打了五手板。
到後面江海潮都感覺不到疼,因為整只手連着胳膊好像都火辣辣,她眼淚水都憋不住,直直地滾了下來。
長到10歲,她頭回挨這麽重的打,而且還當着外人面。就是她媽讓她吃“毛栗子”也沒這麽痛啊。
楊桃和海音吓得臉發白,直直往前沖:“大姐!”
海軍和超超也不知所措,超超更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家公爺爺不為所動,眼睛又轉向楊桃:“把手伸出來。”
“啪啪啪”三下,打的楊桃嘴裏“嗷”的哭出聲。
海音比她能忍,也哭,但是“嗚嗚”的,聲音很小。
輪到海軍和超超了,家公爺爺一人給了一尺子,痛得兩個小的原地跳腳打轉。
家公爺爺還解釋了句:“打你們不是因為你們跟人打架,而是你們曉得姐姐做的事,卻瞞着我們。”
他的視線重新落回江海潮身上:“你是老大,弟弟妹妹都學你。你心不正,帶不好頭,就會帶着弟弟妹妹往歪裏走。”
江海潮感覺右手已經不是自己的,像被放在火裏烤又像是在油鍋裏炸,痛得眼淚怎麽都倒不回去。她胸口堵着股氣,死都不肯認:“我們沒偷沒搶也沒坑蒙拐騙,虞凱也願意的。”
虞凱都叫剛才這一場吓懵了。姑爺爺沒打他,可他寧願姑爺爺的尺子是落在他手心上的。不,換成剛才的鞭子都行。
他也帶上了哭腔:“姑爺爺,他們沒騙我。”
家公爺爺臉黑黑,聲音卻平靜:“你們都覺得自己沒錯?”
看他們犟頭犟腦地點頭,他又問:“既然沒做錯事,那為什麽不敢告訴大人?”
江海潮腦袋“嗡”了聲,張張嘴巴想辯解,卻什麽都說不出口。
“因為你們曉得是錯的,找一百個理由還是錯的。”家公爺爺放下了尺子,從左到右,眼睛一個個掃過去,“做人做事,要問自己的心,曉得是錯的,就不能做,更不能給自己找理由去做。”
擋在屋子門口的人走了,堂屋好像都亮堂了不少。可江海潮蔫蔫的,一點兒也沒覺得輕松,那座山還壓在她心上。
婆奶奶拿着涼水搓過的濕毛巾過來給他們敷手,嘴裏絮絮叨叨:“你們懂點事吧,也是這麽大的妹頭咯。”
海軍和超超只挨了一手板,敷了沒幾分鐘外面小夥伴喊他們出去玩,他們就忘了手心的痛,“呲溜”蹿出門去。
三姐妹還蔫蔫的,挨個坐在桌邊,三雙手擺在一處,上面搭着條濕毛巾。家裏洗臉的毛巾就這一條。
虞凱坐他們對面,跟屁股底下燒着火爐似的,燙的他恨不得跳起來,卻死活不敢走。
開玩笑,姑爺爺當着他的面把楊桃他們都打了,他還敢不好好寫暑假作業?
只是這作業也太難了,它們認識他,他不認識它們啊。
院子門又動了,水泥場上響起輕快的腳步聲,二舅母左手抱着西瓜,右手拎着桶小院。
然後就是家婆奶奶的抱怨:“你拿這些過來幹嘛?不要不要,我這個姑奶奶留凱凱吃頓飯怎麽了?還拿這麽多東西過來。”
二舅母卻不肯拿走:“又不是什麽正經東西,小螃蟹,拖面炸了給小孩當零嘴吃。河歪歪到處都是,随便燒個湯呗。”
“那你把魚拎走。”
“我家還差魚啊,天天都吃魚。你要是問我要肉,我才不給哩。”
二舅母還特地跑到堂屋門口,叮囑或者說是恐吓虞凱:“好好寫作業,好好學習啊。”
對着三個小妹頭,她又是另一張臉,笑得跟花一樣:“來來來,吃西瓜,表理他。”
三姐妹面面相觑,全都坐着不動。
還是家婆奶奶發話:“吃吧。”
她們才站起身,接過瓜,謝了二舅母。
從頭到尾,二舅母好像都不奇怪她們的手為什麽紅紅的,還要放在濕毛巾底下。
虞凱眼巴巴的,眼睛時不時就偷偷瞥向西瓜。
可他媽對他完全沒好臉:“你覺得你有臉吃就伸手。”
吓得虞凱又趕緊縮回去,老老實實對着暑假作業本了。
江海潮一口一口幹掉了整片瓜。沒修遠大大家的8424甜,但也很好吃。
她用井水洗了手,不敢搓,就泡了泡攪了攪,然後甩甩水,耷拉着臉走到虞凱旁邊,伸手敲暑假作業:“哪道題不會呀?我教你。”
虞凱從坐下來到現在一直如坐針氈,聽了她的話更是要跳起來:“你教我啊。”
他還真有點怕江海潮這個表姐,小時候也挨過她的打。
江海潮沒好臉:“當然。”
她都吃了二舅母的瓜了。
但過了不到一個小時,她就無比後悔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嘴饞。吃什麽瓜呀?她寧可把瓜給吐出來!
“括號括號,你沒看見括號嗎?先算括號裏面的!”
虞凱被她吼的恨不得能變成《封神榜》裏的土行孫,也別挖洞,直接鑽地底下去。
楊桃也在旁邊心驚膽戰地拍大姐的後背,給她鼓勁:“奶奶在燒紅燒魚呢,全是魚,不放腌菜。”
江海潮感覺可惜,應該放腌菜的呀,泡過魚湯的腌菜也很好吃。
可惜不管是中午的紅燒魚,還是晚上的河蚌湯,亦或者下午炸了給他們當零嘴的小螃蟹,都不能阻止江海潮這位大表姐想揍人的心。
怎麽可以這麽笨呢?腦袋裏頭到底裝了啥?簡單的要命的四則運算,講死了他都不懂,先別說應用題了,他連題目說啥都看不明白。
虞凱最後幾乎是連滾帶爬逃出小院的。
海軍和超超還追在後面滿懷期待地喊:“凱凱哥哥,你明天也來啊。”
今天的紅燒魚可真好吃。
江海潮卻絕望地捂着臉。她現在連魚都不想吃了。
圍觀全場的楊桃和海音也是兩眼發直。她們真頭回知道,還有人這麽不開竅。
當然,以前也沒人問她們題目怎麽寫,大家都是直接拿作業抄啊。
楊桃恨恨道:“全是騙人的。什麽叫不想學,所以才成績差?學了也沒見學好。”
分明就是笨。
可家公爺爺還給她們下了任務,她們給虞凱寫了多少作業,就得負責教會他多少內容。
洗澡的時候,三姐妹互相幫忙擦背,個個愁眉苦臉:“這怎麽教的會呀?”
老師都做不到的事,憑什麽讓她們做?
三人合夥擡着大澡盆出去倒水,只奇怪:“咦,海軍和超超呢?”
他倆都洗過澡了,應該不會出去瘋了,否則肯定會挨揍。
家公爺爺和婆奶奶也不在,不知道是不是出去了。
楊桃在院子裏轉一圈,又跑去隔壁竈房,然後噔噔噔跑回頭,壓低聲音:“奶奶給他們吃糖了。”
江海潮和江海音同時口水忍不住要往外冒。家裏除了過年時,平常絕對不會買糖。
“哪家辦喜事給的呀?”
楊桃搖頭,難掩興奮:“不知道,那我看到了,是金絲猴奶糖。”
電視上天天放gg呢。
海潮和海音對個眼,趕緊把木頭澡盆靠在牆邊好陰幹,興沖沖地跟着楊桃往竈房去。
金絲猴奶糖啊,她們還是過年時在舅爺爺家吃過。奶香奶香的,特別甜,比塊塊糖好吃多了。
三人興頭頭地跑進,裏面竟然已經沒人。
婆奶奶挎着豬草從竈房門口過,看到她們還奇怪:“洗過澡了跑到這來幹嘛?再出一身汗。”
說着就坐院子裏切豬草了。
從頭到尾,她都沒提奶糖的事兒。
偏心,就是偏心。
楊桃要氣死了:“什麽好的都給他們,沒有我們的份。”
雖然超超是她親弟弟,但他才5歲大,相處的時間還比不上她和表姐妹,所以她們才是一國的。
江海潮也沉默。作為大姐,她應該很習慣這種待遇。好東西太少,那肯定是給小的呀。
可她還是不舒服。
海音撅着嘴,小小聲道:“我也想吃糖。”
她從小喜歡吃甜食。
楊桃氣鼓鼓的:“我也想吃啊。”
江海潮抿抿嘴:“好,我弄糖給你們吃。”
楊桃和海音都滿頭霧水,上哪弄糖去?沒聽到吹喇叭的聲音啊,不曉得哪家辦喜事呀,她們上哪兒要喜糖吃去?
江海潮又進了廚房,讓楊桃拿來煤油燈,她自己翻了空酒瓶的蓋子,然後在裏面放燒菜的白糖,搖平了,架在煤油燈上烤。
楊桃和海音都滿臉懵,不明白大姐烤白糖有什麽用?
江海潮的心情卻好了些,甚至還有些小得意:“你們等着看吧,馬上就有糖吃了。”
煤油燈烤的酒瓶蓋子都開始冒煙,裏面裝的白糖居然像喝了水一樣,慢慢化了。大概是因為水太少,糖水濃稠的不得了,還咕咕冒泡,散發着一股甜香。
楊桃深吸一口氣,陶醉不已:“像酒心巧克力。”
她爸給人蓋房子時,帶回來過。一口咬下去,甜滋滋的酒冒出來,混着巧克力的香,好吃死了。
海音卻眼睛眨都不眨,只顧得上好奇:“姐,你沒在裏面加水啊,糖怎麽會化呢?”
江海潮也說不清楚,只能含糊其詞:“會場上人家吹糖人,糖也是這麽化掉的,不用放水也行。”
她在舊報紙上看到的文章只教怎麽做糖塊,可沒告訴她為什麽能做成這樣。
海音還追問:“那鹽呢?鹽是不是也能烤化掉?”
這個問題大姐更加沒辦法回答了,她哪知道啊?《十萬個為什麽》上面好像也沒寫。
竈房外響起腳步聲,三姐妹先是不由自主地緊張,生怕被大人發現,然後又委屈,憑什麽是她們害怕?明明都沒給她們奶糖吃。
海軍急的一頭汗,沖進竈房,看見她們立刻咧嘴笑,又吓得用手捂嘴,然後把手掌心伸到江海潮面前:“姐,給你們。”
他的手掌心黏糊糊的,上面赫然是一顆乳白色的奶糖。
海軍忍不住抱怨:“姐,你們剛才跑哪去了?我跑樓上也找不到人,糖都快化了。快含嘴裏呀,好吃呢,特別好吃。”
說着,他都不等大姐反應,直接踮起腳,把黏糊糊的奶糖塞進大姐嘴裏。
剎那間,一股甜蜜的奶香瞬間彌漫了江海潮整個口腔。
她不嫌弟弟,她忍不住又吮吸了一口,然後趕緊把奶糖吐到手裏。她怕再含下去,糖就要在嘴裏化光了。
海軍又催促:“二姐你吃啊。”
楊桃含完之後給海音,然後又轉到江海潮嘴邊。
海軍迫不及待地追問:“好吃吧?大姐,你吃啊。”
江海潮搖頭:“你們吃吧。”
她還要做糖呢。
海軍也聞到了混雜了酒味的甜香,好奇的要命:“大姐,你弄什麽呀?”
酒瓶蓋裏化掉的白糖現在又重新凝固了,變成了圓圓的糖塊。
“糖!”江海潮倒扣酒瓶蓋,把糖塊倒在砧板上,讓海軍拿着吃,“我做的糖。”
這回連楊桃都沒抱怨大姐偏心,海軍太好了,金絲猴奶糖都吃到嘴裏了,還跑來帶她們分。這才是當弟弟該有的樣子。
反正大姐做糖很快,第二塊糖燙呼呼的送到了她手上。
嗯,确實好吃,她覺得比酒心巧克力都好吃。
超超從外面跑進屋,一進門就吸着鼻子大聲喊:“姐,軍軍哥哥,你們在吃什麽呀?”
楊桃頓時柳眉倒豎:“關你什麽事啊?跟你沒關系!”
家婆奶奶喂完豬回來,聽到他們吵就煩:“鬧什麽鬧?一天到晚都是你們的聲音。”
超超委屈地告狀:“奶奶,姐吃好吃的不帶我。”
要不是奶奶在,楊桃能直接一巴掌呼過去:“不帶你吃?你吃什麽啊?你都吃完一整顆金絲猴奶糖了,你還要吃什麽呀?”
超超被姐姐吓得身子往後仰,但身後還站着奶奶,他有底氣跺腳繼續跳:“奶奶!”
但到底不敢再叫嚣姐姐。
相反的,他姐的氣勢比他強硬多了:“做糖,大姐做糖給我們吃,沒你的份。”
海音幫着姐姐做糖塊,從頭到尾,姐妹倆都一聲不吭,用沉默的态度,無聲支持楊桃。
她倆當然也生氣,只是作為外孫女兒,到底底氣不足。
家婆奶奶看了眼竈房裏的小孩,只叮囑江海潮:“煤油燈用完了放放好,別打碎了。”又摸了把超超的頭,“你要吃多少糖?牙會長蟲的。”
超超委屈死了:“那大姐還給軍軍哥哥吃呢。”
楊桃更加火大:“那你軍軍哥哥還把奶糖分給我們吃呢,你呢?”
超超終于吓得不敢吱聲了,心虛地低下了頭,又偷偷看家婆奶奶。
家婆奶奶被他們吵得吃不消:“好了好了,趕緊上樓去吧,也不嫌竈房熱。”
海音有點慌,上了樓,在走廊乘涼看書時,她壓低聲音問姐姐:“家婆奶奶是不是生氣了?”
楊桃氣鼓鼓的:“奶奶生什麽氣呀?我們才該生氣呢。”
從頭到尾都是她們吃虧啊。禍是兩個弟弟闖的,擦屁股的人是她們。結果弟弟才挨了一手板,完了以後還有奶糖吃。
當然,海軍可以撈出來,還曉得分糖給姐姐吃,算他有良心。
楊超就算了,提都不想提。
江海潮也不痛快,硬着心腸道:“生氣就生氣呗。”
反正家婆奶奶不打人。
三姐妹像是給自己找到了理由,終于可以看完書,坦然地睡覺了。
可第二天早上起來,她們還是小心翼翼地觀察家婆奶奶的臉色,特別積極主動地幫忙幹活。
婆奶奶倒好像早忘了昨晚的事,只問她們:“你們哪個跟我翻菱角藤?我看留一個教凱凱寫作業就行了。”
三姐妹異口同聲:“我,婆奶奶(奶奶)我去。”
翻菱角藤多有意思,比教虞凱寫作業強多了。
虞凱剛好推門進來,聞聲也雙眼放光:“姑奶奶,我也去!”
家婆奶奶沒好氣:“你去什麽呀?老實待着寫作業。”又看江海潮和楊桃,“你倆哪個留下來教他?”
她倆誰都不想教他,兩個姐姐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讓海音教他吧。”
家婆奶奶臉一板:“瞎胡鬧,海音才上二年級呢。”
江海潮不以為意:“哎呀,她四年級的題都會做呢。我們幾個脾氣最好的就是她。我要再教下去,我脾氣上來,動手打虞凱,你們又要講我。”
楊桃也拼命點頭。
剩下海音委委屈屈:“大姐二姐,我也想去。”
虞凱聽了很不是滋味,好像自己很受嫌棄。
他偷偷籠絡小表妹:“下回我帶你去更好的地方釣蝦兒,能釣到王蛇(方言,黃鳝)呢。”
看在王蛇的份上,江海音終于勉強答應留在家教虞凱寫作業了。
看妹妹這麽聽話,兩個姐姐反而心虛,下意識地找借口:“他基礎太差了,什麽都不會,要從頭開始學。你三年級的內容不都自學的嗎?就教他自學呗。”
家婆奶奶也說她:“那就好好教教他吧,省得上一遭學,什麽都不會。”
江海潮和楊桃已經迫不及待,催促婆奶奶:“快點吧,太陽都大了。”
婆奶奶讓她們戴上草帽,又把護袖戴着,才帶她們出門。
隔壁三奶奶也是全副武裝,草帽下面還搭了塊毛巾,方便随時擦汗。
兩邊人馬走到村口時,又來了兩個人,然後彙聚往前,一路到了大溝,再沿着田埂往前走的足足兩裏地,才到地方。
夏天的大溝,在太陽底下綠的發黑。水面飄着大片綠褐色的水草,乍一眼看上去特別像豬草,但它中間夾着白色的小花,這就是野菱角。
和牛角形的家菱角不一樣,野菱角個頭特別小,絕對不是《采紅菱》的主角,因為它是褐色的,身上的刺又尖又硬。野菱角的藤家菱角藤細且短,但把它剪出來,用鹽一抓殺水,然後再加大蒜頭跟辣椒,多多放菜油爆炒,那個好吃,甭提了。
江海潮能就着菱角藤幹掉三大碗燙飯。
家婆奶奶叮囑孫女和外孫女:“你們兩個在岸上表下水啊。一會兒我上來。”
她和三奶奶這幾個大人全都上了像長腳盆一樣的船,然後長竹竿一點,船蕩到了菱角叢裏,他們就彎着腰開始翻菱角,把一盤盤的菱角翻到船上。
過了不到一刻鐘,長腳盆靠岸,家婆奶奶拎了一大籮筐菱角藤倒在兩個妹頭面前:“趕緊摘出來。”
然後她又上船,繼續去翻菱角藤。
菱角藤也算夏天才能吃到的菜了,不稀罕,比馬齒苋還容易得。但今年入夏以來,她們還是第一次要吃菱角藤。
因為菱角藤真的很難擇呀,要掐掉葉片和帶氣囊的老葉柄,剩下那短短一截的嫩秧子才能吃。
如果說吃螺蛳是一擔螺蛳三擔殼,那菱角藤就是撈上來一菜籃,都未必能炒一盤菜。
好在掐掉的葉子跟老葉柄也不浪費,可以帶回家喂豬。
江海潮和楊桃從小被帶着幹活,做事麻利的很。兩雙手在菱角藤裏簌簌的動,菜籃裏掐好的嫩菱角秧子就一層層的碼高了。
“張嘴。”江海潮翻出個菱角,剝了塞進楊桃嘴裏。
這會兒的菱角才剛長出來,只有她們的指甲蓋大小,嫩嫩的,用指甲就能剝掉皮。裏面的菱角肉也嫩生生,一口咬下去,清淩淩的甜。
楊桃滿足地嘆氣:“現在的菱角最好吃。”
等再過一個月長成了,菱角殼變硬了,裏面的菱角肉也粉了,她就不喜歡吃了。
現在長出來的菱角不多,但一大籮筐翻出來也不少了。姐妹倆一邊吃菱角肉一邊掐嫩菱角秧子,等到太陽快升頭頂時,居然讓她們擇出了大半菜籃的菱角秧。
頓時感覺好滿足。不僅僅是吃了嫩菱角的滿足。
楊桃陶醉地深吸一口氣:“這就是勞動的美啊。”
江海潮哈哈大笑,拿嫩菱角肉塞她的嘴:“吃了你的菱角吧。”
明天上夾子,雖然成績不佳,但我總要搶救一下。所以,明天的更新挪到晚上十一點。^_^我寫的挺歡快的,希望大家閱讀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