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送上門的桌椅
最後跑到鎮政府簽合同的人是家公爺爺,因為婆奶奶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更別說看合同內容了。
鎮上房管所的人還他嫌麻煩:“就這麽一個宿舍,你們家也住不了多長時間,還簽什麽合同噻?”
但家公爺爺也害怕他們會出爾反爾,前腳租出去,後腳又收回頭,只看完了內容就簽上自己的名字:“來都來了,交租金順便簽一下呗。那個,鑰匙能給我嗎?”
辦事員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沒有沒有,這到哪邊找去?你直接砸了鎖吧。”
如果是其他宿舍,一直安排人住進去的那種,他們當然得規規矩矩地管理。
但現在後山就是座荒山,也不需要人看着,自然不可能再安排誰過去住。原先的老頭死了,房子他們也懶得再管了。
說實在的,有人過來租,他們還覺得奇怪呢。只能說,可憐天下父母心。為了給孩子創造一個好點的學習環境,家長也是無所不用其極了。
家公爺爺點頭:“那行,我再配把鎖吧。”
江海潮他們下了禮拜六的興趣班,沖到學校後門口看到家公爺爺換新鎖,頓時心疼,感覺白花了冤枉錢。
等他們再進房子一看,江海潮更不覺得5塊錢的租金便宜了。因為屋子破破爛爛的,裏面真的什麽也沒有。唯一的一張床都垮了。
家公爺爺卻看着屋角的竈臺表示滿意,上上下下檢查了一番,肯定道:“換兩個鍋還能用。”
婆奶奶在裏面比劃着:“這要擺幾張桌子,說不定有學生就喜歡坐在這裏吃。還有地上的磚頭,重鋪一下吧,不然腳都不好下地。”
楊桃聽了心驚肉跳:“那得花多少錢啊?”
江海潮同樣肉痛啊:“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這錢必須得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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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奶奶趕他們走:“行了行了,沒你們的事兒,趕緊回家學習去。”
幾個小孩沒一個聽她的,他們是回家了,不過回家搬磚頭。
江家之前蓋房子剩的磚頭,還堆在院子裏呢。這回剛好可以用三輪車拖過去,重新鋪回地。
可他們只拖了一回,家公爺爺也開口趕人了:“回家吧,這邊我跟你們奶奶就行了,你們要沒事做,趕緊去把地上的草拽了,這邊收拾好了,我們過去鋤地。”
4個小孩都滿頭霧水:“地上沒草啊,田裏嗎?”
雖然他們早就表态要照顧自留地,但龍龍爸爸雖然現在澆菜的次數少了,依然會定期除草,還給菜打過藥水呢。
地上全是菜,哪有那麽多草?
“不是這邊的地,是半邊塘前面那塊長荒草的地。我跟東順家的說好了,這塊自留地他家不種了,今年我們家種。”
江海潮也說不清楚究竟為什麽,大概是因為種田要交公餘糧,所以在他們湖港鎮,你種的誰家的田,就得負責幫這家交三糧四錢。但自留地不用交稅,所以種了也就種了,倒不用特別再多表示什麽。
但她感覺奇怪:“他家不要自留地了嗎?”
她記得以前那塊地一般冬天種小麥,收了小麥就種小鵝草,專門喂雞喂鴨的那種,割了一茬又一茬。
婆奶奶搖頭:“不種了,他家兒子媳婦早去城裏了,家裏院子種的菜早夠吃了,也不想跑那麽遠去種這塊自留地。好了,你們趕緊回家拽草去吧。”
楊桃則莫名其妙:“那我們家為什麽要種這麽多自留地啊?”
婆奶奶瞪她:“說什麽傻話呢?不種地哪來的菜?一天天的,擺出來的不是菜呀。”
實話實說,家裏每天中午晚上夜宵賣三頓,光靠自留地上的菜早就不夠了。加上從楊家圩自家地上弄過來的菜都不夠。
現在不管是修遠大大家春英嬢嬢家,還是招娣嬸嬸家,婆奶奶都過去收過菜。當然,價格很便宜,跟菜場沒得比。
但周圍鄰居誰家也不是專門種菜賣的,更不會特地花上幾個小時的時間把菜收拾好了送到江口去賣。
所以這種在家門口收菜的事就帶有半送半賣的意義了。大家也沒覺得虧,反正多出來的菜不賣掉也是喂雞喂鴨喂豬,跟豬草沒多大區別。況且有些菜,雞鴨還真不吃。
楊桃覺得還不如直接收菜做着賣呢,又不貴。
婆奶奶真是受不了她這種大小姐做派:“哦,不貴呀,不要錢,白撿的?真當錢是大風刮來的。一天兩天人家菜給你,後面人家不給呢。地白放着,寧可長草都不要種菜是吧?怎麽這麽懶胚哩?”
江海潮見勢不妙,趕緊拽妹妹走:“走走走,我們趕緊去拽草吧,趁下午太陽好。”
楊桃一肚子火,她什麽時候懶胚了?她明明勤勞成小蜜蜂了。
因為不痛快,所以她在街上碰見兩個弟弟跟龍龍瘋玩時,決定讓他們也痛快不起來。
“走走走,別玩了,回家去,奶奶說了,我們今天都要去地上拽草。”
海軍和超超都驚呆了,他們才吃過中午飯,剛開始玩呢。拽什麽草啊?
楊桃一本正經:“不拽草怎麽整地種菜?不種菜,你們打算吃醬油湯下飯啦。”
嘿喲,她模仿婆奶奶說話的口氣,可真是一模一樣。
不管是江海潮還是海音或者虞凱,都相當有眼力見的不當場拆穿婆奶奶根本沒喊這兩個弟弟跟着下地的事實。
開玩笑,憑什麽他倆玩,他們去地上幹活呀。要去都一起去。
海軍跟超超愁眉苦臉,超超更是膽大包天地抱怨:“奶奶也太狠了,就看不得我們閑會兒。”
其實他們也很辛苦的。因為姐姐們基本上住在江家村這邊,爺爺又天天在地上田裏忙,楊家圩那邊家裏的家務活基本上都是他和海軍哥哥幹。
好不容易周末放假,來了還不放過他們,又要他們下地。
龍龍卻很興奮,丁點兒都不理解小夥伴的愁眉苦臉,一個勁兒自我推銷:“我跟你們一塊去吧。”
海軍良知未泯,認真地告誡自己的朋友:“別啦,拽草很累的,你肯定會後悔的。”
龍龍卻還躍躍欲試,推他往前走:“去了去了,我們可以抓蟋蟀,然後我們鬥蟋蟀。大姐,地裏有蟋蟀的吧?”
江海潮的目光下意識地游弋,在多一個勞動力和良知之間,她沒能掙紮多久就抛棄了後者。
開玩笑哦,沒魚蝦也行。在下地幹活這種事上,能多拽一個是一個。
況且龍龍真的不是花架子,他跟在哥哥姐姐們後面扯草,動作并不比海軍慢到哪兒去?甚至熟練之後,比超超更快。
修遠大大扛着鋤頭下田,看他們忙忙碌碌的樣子,哭笑不得:“你們這樣拽草拽到什麽時候啊?聽大大的,直接放把火燒了。到時候蟲子燒死了,草木灰還能做肥料。”
江海潮犯愁:“可燒不幹淨啊,地上還長了荠菜和金花菜呢。”
她感覺要是挑野菜的話,可以挑幾大籃子呢。
修遠大大咧嘴笑:“直接燒,沒事的,野菜到時候用釘耙鋤一回也差不多了。”
他放下肩膀上的鋤頭,喊他們從地裏上來:“我來點吧,燒完了你們再過來。”
說起來東順家的自留地因為長期種麥子種油菜,倒有點像田了,比周圍的自由地地勢都低一點,還壘了田埂呢。
所以修遠大大燒起地來,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倒是有經過的人笑罵:“狗日的,你這火一燒,我們家菜上全是灰。”
一群小孩尴尬死了,不知道該怎麽接這話。
修遠大大卻跟沒事人一樣,還在笑:“不好嗎?免費給你們家菜蓋灰了,菜長得更好呢。”
雖然前兩天下了一場春雨,但這幾天風大太陽也大,地裏的草燒的還挺快,很快竄出了紅紅的火苗。
修遠大大感慨萬千,直接燒起來的殘留小麥根笑道:“我像你們這麽大的時候,這個根可是要挖出來送到生産隊算工分的。”
楊桃跟着興奮:“對呀,對呀,我媽跟嬢嬢都講,她們小時候要去山上圩埂上挖草根曬幹了回家當柴燒。”
修遠大大接着感慨:“所以看看你們現在日子過得多好,要珍惜啊,要好好學習。”
說着,他又扛起鋤頭,晃晃悠悠地朝自家田的方向走。
江海潮跟弟弟妹妹們面面相觑,半晌海音才不确定地問:“修遠大大是什麽意思呀?”
江海潮也不肯定:“大概就是升華感情,課文倒數第二段或者最後一段的那種。”
她這麽一說,大家更加感覺怪怪的了。
楊桃十分篤定:“這叫憶苦思甜。”
可惜的是,他們是一群小白眼狼,他們竟然沒感覺多甜。
不過田裏燒火還挺有意思的。
虞凱只後悔一件事:“我們應該挖個洞,拿花生埋進去。這樣火一燒,花生也烘熟了。”
楊桃反駁他:“行啊,到時候你吃,全是泥巴。”
龍龍則遺憾:“還沒抓蟋蟀呢。”
大家目光默默地在他和江海潮之間轉移。傻不傻啊,還沒出正月呢,離驚蟄遠着呢,哪兒來的蟋蟀給你抓?
江海潮清清嗓子,一本正經道:“沒事兒,明天我們帶你去江口玩。明天江海有場。”
為什麽要去江口呢?當然是因為周末學校放假,他們不能繼續賣飯菜。可大好的光陰怎麽能閑着呢?當然得想辦法繼續掙錢啦。
然而江海潮卻食言了。
第二天禮拜天,她既沒下地去薅草鋤地,也沒領頭帶弟弟妹妹去江口尋找新商機,而是臨時被陶老師抓壯丁拎到學校去了。
為什麽星期天都不放過她,難道非得逼着她用休息時間出黑板報嗎?才不是,陶老師也是沒辦法,她同樣是被叫校領導臨時通知的。
江海潮必須得亮相,因為她是學校貧困生代表。在“手拉手”實驗小學給農村小學送溫暖的關鍵時刻,她當然得出席了。
江海潮被陶老師拽到學校時還懵圈呢:“他們怎麽今天過來搞活動,今天不上學啊。”
陶老師解釋:“他們不是過來聽課的,而是過來送桌椅的。”
市實驗小學這學期更新了桌椅。換下的桌椅原本要丢到倉庫裏去吃灰,可是他們少先隊的學生一商量,想到江海潮上學期羨慕地說他們用的舊桌椅可真好,便有了主意:他們要把換下來的桌椅送給湖港鎮中心小學的小夥伴們。
江海潮立刻笑成了花,一個勁兒向陶老師強調:“那些桌椅很好的,很新呢,還能用好長時間。他們怎麽這麽快就換新的了?”
陶老師的心情卻有點微妙,無法像學生一樣歡天喜地。人家不要的東西給自己這邊當寶貝,她一個公辦人民教師,心裏當然各種滋味。
好在江海潮心眼寬,竟然丁點兒別扭的意思都沒有,歡歡喜喜跑到了學校。
嚯!好大的陣仗,學校操場上停了兩輛大卡車呢,連中心小學的校長都在幫忙下桌椅。
大隊長生無可戀地站在旁邊搭手,朝實驗小學的學生代表笑得各種生怕人家看不出來他在假笑。他一見江海潮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毫不猶豫地将她頂出去:“來,江海潮來了,你們聊吧。哈哈,我先去那邊看看啊。”
看個鬼,他肯定跑了。他連在校門口檢查紅領巾都不願意,哪裏肯将寶貴的學習時間花在接待客人上。
江海潮倒沒生氣,她看到曾一面之緣的朋友周雪瑩(對,她就是這樣定義她們之間關系的。上次去實驗小學,還是周雪瑩照顧她的呢),特別高興:“你來啦?中午去我家吃飯吧,我婆奶奶燒飯很好吃的。”
周雪瑩壓低聲音道:“我得聽我們老師安排。”
江海潮理解,她要是跑到人家地盤也不能到處亂走,萬一丢了問題可大了。
她只好奇:“你們怎麽禮拜天過來?都沒人的,你們怎麽拍照片啊。”
她又不傻,這種活動算捐贈吧。報紙上的新聞肯定得有拍得漂亮的照片,必須是贈送者滿懷感激的那種。
這也不奇怪啊,人家千裏迢迢給你送東西,總得落你一句好吧。
周雪瑩卻搖頭,認真道:“我們大隊部讨論過了,大家一致決定就禮拜天送。送來就換好。不然上課的時候過來,會影響大家學習的。”
江海潮愣住了,她從來沒想過實驗小學的學生會這樣為他們這群鄉下孩子着想。他們是手心向上的人,怎麽能指望別人給你好處時還要處處為你着想。
周雪瑩看到她呆了大約兩秒鐘,然後一張有點像香港歌星陳慧琳又有點像臺灣電影明星林青霞的臉笑成了太陽花。
江海潮激動地強調:“周雪瑩,我太喜歡你們了。”
真的,好喜歡好喜歡。
她曾經以為自己是關在動物園裏的猴子,要被人當稀奇參觀。現在她知道了,他們一直當她是人哩,當他們是人哩,跟他們一樣的人。
周雪瑩的臉“騰”一下泛出了粉,她左右看看,小小聲跟江海潮分享小秘密:“我也害怕被盯着拍照片。”
她能說嗎,她其實特別恐懼被人當面感激的場景,感覺好尴尬。她願意獻愛心,獻完就跑的那種,她可怕人家熱淚盈眶地看着她了。
江海潮嘿嘿笑出聲,要是都像她們這樣,那活動宣傳就完蛋啦,還怎麽拍照片?
不過她倆還是很配合老師的安排。
周雪瑩帶江海潮看了他們班同學捐給滬港鎮中心小學的書:“你上次不是說羨慕我們班上有圖書角嚒,這些可以做圖書角。”
這下江海潮都不用考慮如何對着照相機鏡頭做出感激的表情了,她直接眉飛色舞:“這麽多書啊,太好了!”
她一直覺得學校圖書館太摳,一張借書證只能借兩本書看的不過瘾。現在全校六個年級,每個年級兩個班,總共12個小型圖書館啊,她可以看好久的書了!
哈哈哈哈,光沖這一點,讓她做什麽表情她都樂意。
就連桌椅更換完畢,校領導帶實驗小學的代表們去吃飯沒捎上江海潮,她也一點都沒生氣。
周雪瑩抓着她的手問:“我能跟你當筆友嗎?我給你寄郵票信封。”
江海潮先點頭又搖頭:“可以,不用,我自己掙錢的,我有錢買信封郵票。”
周雪瑩還想跟她說別客氣呢,她聽說好多農村小孩得家裏攢了雞蛋賣雞蛋才有錢換郵票。她可不希望自己的新朋友這樣,她寧可江海潮把所有的雞蛋都吃掉。
可是沒等她說完,大人們已經催促她趕緊走了。
她覺得湖港鎮中心小學的領導可真過分,禮拜天把人喊過來,樓上樓下跑了半天,最後竟然連吃飯都不喊人家去。
陶老師也尴尬,她同樣是被留下的人,只能讪讪地安慰自己的學生:“趕緊回家吃飯吧。”
江海潮扭頭,看被搬出教室的舊課桌堆放在操場和走廊下,突然間好奇了句:“老師,這些課桌椅要放哪兒啊?”
她們學校就一棟兩層樓外加兩排平房,她可不記得哪兒有個能堆放這麽多桌椅的大倉庫。
陶老師也不清楚:“看下面村小學吧,要是村小學要應該給他們。剩下的,只能燒鍋了。”
這些課桌椅用了這麽多年,桌面都坑坑窪窪了,确實到了該換的時候。
江海潮立刻雙眼冒光:“燒鍋啊?老師,那我能不能搬幾張回家,我家用得上。”
陶老師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直把她看得心裏發毛才點頭,說的卻是:“你搬得動嗎?”
江海潮二話不說,第一時間沖去學校食堂。別看周末學校放假,蓋新教學樓的工地可不會停工,他們還得管工地上的飯。
她要借的是三輪車,食堂進貨可不得靠三輪車。
江海潮搬了兩張桌子放三輪車上,又想再卡兩條椅子,看得陶老師心驚膽戰:“行了行了,你多拖幾趟都沒問題,一趟放這麽多,你哪裏帶得動。”
事實證明班主任說的是對的,只兩張桌子三輪車就已經擺的勉強,好不容易才讓她跌跌撞撞地拖到初中去。
進門的時候,江海潮還跟看門大爺強調:“不是你們學校的,我從外面帶過來的。”
大爺瞅了一眼,滿臉鄙夷:“曉得唻,我們學校哪有這麽破的桌子。”
嘿!村小學的桌子比這還破哩。海軍都說他們班上有張桌子腿斷了,還是校長自己砍了樹枝親手修的呢。
江海潮騎着三輪車到後門口,楊桃他們正忙着收拾紅磚房。這房子裏裏外外都得打掃。
瞧見江海潮,她驚訝:“大姐,你怎麽來了?這是什麽啊。”
江海潮看到他們大喜過望:“快快快,跟我走,學校淘汰了好多舊課桌椅。我和老師講了,我要搬幾張回家。趕緊的,我們搬過來給大家坐着吃飯,不是不用花錢買桌椅板凳了嚒。”
家公爺爺正在調整自來水的水龍頭,聽到動靜出來一看,眉毛都往上挑:“這怎麽來的?”
“不是偷的不是搶的,免費的。”江海潮喊虞凱,“行了,把抹布放下來,快點快點,你們都跟我走。”
可惜連婆奶奶做買賣的三輪車加在一起,他們現在只有兩輛,一趟運不了多少東西。可他們可以自己動手搬啊。
于是江海潮和婆奶奶一人騎一輛三輪車,剩下的搬條凳的搬條凳,擡桌子的擡桌子,連超超和龍龍還聯手擡了一條板凳呢。
等他們第三趟過去時,江海潮驚訝地發現校園裏的人變多了,個個都搬着桌椅板凳往家走。校工看到了也不管,好像完全無所謂。
楊桃瞪大眼睛:“不是說要給下面的小學嗎?哎呀,這些總比我們楊家圩小學用的強。”
照這樣下去,不等小學來人,桌子板凳就全被搬空了。
江海潮二話不說,立刻拔腿往街上跑:“我去找盧豔豔爸爸借電話,喊(楊家圩小學)的校長趕緊過來。”
她跑到一半,碰見馮雪跟她媽媽一塊兒在街邊遛彎兒。
馮媽媽主動跟她打招呼:“江海潮,怎麽了,跑這麽急?”
江海潮三言兩語說了事,準備繼續跑:“阿姨,我先過去了,再晚了桌子都被搬空了。”
馮雪伸手拽她:“盧豔豔她爸爸不放假啊,今天禮拜天。”
“我去她家找吧。”
“去什麽她家!走,跟我回家。”
“哎,我要打電話的。”
“我家裝了電話。”
江海潮瞪大了眼睛:“你家裝電話了?哇塞,馮雪,你家太厲害了。你簡直就是童話城堡裏的小公主!”
馮雪微微擡高了下巴,帶着點兒小得意,還要強行表示低調:“一般吧,也就是裝了電話而已,又不是買大哥大。”
江海潮才不管到底是哪種呢,她能把電話打出去就行。
楊家圩大隊部就連着大隊書記家,所以任何時候都有人聽電話。大隊書記聽說是讓小學校長去搬桌子,立刻誇獎她:“到底是我們楊家圩出去的妹頭,心裏有譜,曉得向着我們哩。好好好,我馬上找拖拉機去搬。”
江海潮強調:“是說找小學校長來。”
“嘿喲,這哪曉得他在不在家,等他過來,東西早被人搬光了。”
大隊書記雷厲風行,動作快得一塌糊塗。
等江海潮他們再想去搬第四趟時,中心小學操場上已經停了兩輛拖拉機,楊家圩的大隊書記堵在學校大門口,不許住在附近的人再搬桌椅板凳:“這是公家的東西啊,公家分給各個學校的。哪個拿,就是偷盜公物,要抓去坐牢的。哪個都不行。”
說着,他還關上了學校大門。
楊桃目瞪口呆,扭頭看大姐:“大姐,我們這算不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
本來他們還想再拖兩趟,好給家裏也添幾張桌子呢。
江海潮讪讪地摸鼻子,強撐起氣勢:“沒事,等拖拉機過初中門口時,我們攔着,再要兩張桌子下來。”
等桌子到手,她一定要去街上買兩個大肉包,她到現在中午飯還沒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