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第108章

做好事的福報

可惜大人們沒給她們刷孝順的機會。

當天晚上,他們挨挨蹭蹭地回家,發現根本輪不到她們打地鋪。二樓另一間房多了一張床。

而且因為這間房的後門開在後走廊上。甚至楊婆奶上來睡覺時,都沒經過她們的房間。

搞得大家不由自主羞愧起來。他們的盤算在大人看來顯然淺薄的可笑,赤裸裸地像小醜一樣去演了一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吼!他們人小不代表是小人啊。

好在學校裏大家的風評變好了,确切點講是江海潮的社會形象變得特別光風霁月。

原本她在學生群體尤其是男生中的印象,跟兇殘脫不了關系的。畢竟好多人看過她這個老師嘴裏的好學生揍男生。

但現在不一樣了,現在大家竊竊私語讨論的是江海潮不愧是學校的大隊長,高風亮節,已經堪稱聖光普照大地。

她不僅警告了欺負李濤的那幾個人,把李濤劃歸到自己的羽翼下保護,還給他安排了吃穿用住,找了政府,讓政府掏錢養他。

江海潮聽得目瞪口呆,別看她在學校裏跟校長說話都不害怕,可她真沒跟政府幹部正兒八經打過交道啊。

她唯一認識的幹部就是盧豔豔她爸。而且熟悉,還是因為暑假時,她爸經常借着到縣城辦事的機會,給他們送東西。後來就是因為家公爺爺和婆奶奶實在太忙,在大棚基本上全靠他盯着。

反正哪樁都跟李濤扯不上關系。

但謠言止于智者的智的标準顯然太高了,連老師都相信了她光偉正的鬼話,還把她叫到辦公室,讓她填寫什麽是十佳少先隊員的申請表。

江海潮不得不澄清,根本不是那麽回事兒。這牛皮吹破天,還要寫在紙上,那被人戳穿的時候,她臉要往哪擱?

陶老師卻瞪她:“怎麽就變成吹牛皮了?人家派出所連表揚信都給你寫了。”

江海潮難以置信地看着表揚信,她怎麽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變得那麽高尚了?她明明只是想甩掉一塊牛皮糖啊。

陶老師意味深長地看着她:“目的是什麽不重要,結果是好的才最重要。”

江海潮想撓頭,有點犯愁。申請表上讓她寫自己的事跡,她也沒幹啥。

個人榮譽部分在報紙上發文章,數學競賽得獎她知道要寫。

其他的呢?學習小組應該算一項,這叫團結友愛同學,有集體主義精神,幫助大家共同進步。

除此之外,她也真沒幹啥了。總不好把她帶着大家去賣衣服賣小吃寫上去吧。這在大人看來,分明叫不務正業。

沒想到陶老師還挺開明,竟然點頭:“能寫啊,為什麽不能寫?勤工儉學是好事,幫助家庭困難的同學靠自己的雙手掙錢交學費,有什麽不好?”

江海潮眨巴眨巴眼睛,跟不上老師的趟。

陶老師都嘆氣了:“勤工儉學以前都搞的。我們學校不也有校辦工廠嗎?我以前上學還在校辦廠幹過活呢。”

只是現在社辦廠都倒得一塌糊塗,何況校辦廠呢。學生想勤工儉學,也沒現成的路可以走。

江海潮在心裏打好了草稿,也有閑情關心事情後續:“那敬老院管李濤的飯,給不給他發錢啊?”

吃飯的問題解決了,穿衣服也不是大事。

李濤家落魄前,他媽可舍得在他身上花錢了。衣服一買就是一大堆,動不動換新。而且她買的都是牌子貨,只要自己不丢,就能穿好久的那種。

李濤現在瘦了,不存在衣服穿不下。短了直接接一截不就行了?不會接,學呗。

反正短時間內,新衣服對他來說不是必需品。

住宿也不成問題。他們家挺漂亮的一棟樓還杵在那邊呢。他爺爺奶奶叔叔伯伯不肯管他,但也沒占了他家家産。

可學費不行啊。這學期沒事兒,等下學期還得交學費。

到時候他爺爺奶奶叔叔不肯掏錢的話,難不成讓他辍學?

那可不行,雛鷹少先隊一個重要指标就是九年義務教育絕對不能有人辍學。

他們湖港鎮窮歸窮。但她以前還真沒聽說過誰家小孩不上學。

陶老師嘆氣:“到時候再說吧。看能不能想辦法給他争取點經費。”

學校同樣窮得叮當響,校長不去鎮政府圍追堵截領導,連老師的工資都發不出來。

說個難聽的,李濤這樣還不如是孤兒呢。起碼政府有經費,專門管孤兒這一塊。像他這種爹媽都活着,卻一個也派不上用場的,才真要人命。

她催促江海潮:“回去吧,早點把表填了,回頭就交上去。”

江海潮回了教室,盧豔豔他們都好奇,老師又找你幹嘛?沒看你帶卷子回來呀。

她晃了晃手上的申請表,也不藏着掖着:“讓我填這個,申請十佳少先隊員。”

哇,這可是頭回聽說。小夥伴們好奇地伸頭看,高強啧啧稱奇:“沒想到班長你多管閑事,還管出榮譽來了啊!”

“這怎麽叫多管閑事?”盧豔豔拿出了幹部子女的覺悟,“這叫樂于助人,友愛同學。”

啧啧啧,這話只能糊弄糊弄老師,誰還不知道誰呀。

江海潮卻盯着申請表,心裏琢磨着,她是不是真該想個招解決下李濤的學費問題?不然派出所的表揚信,她收的心虛不說,這十佳少先隊員的榮譽她就算拿到手也燙得慌。

總覺得自己德不配位。

高強一直盯着她看呢,瞧她若有所思,忍不住心中警鈴大振:“你該不會把李濤也拽進來管吧?”

媽呀,難怪老話說婦人之仁。班長再像東方不敗,她還是個女的,跟電視劇的女主角一樣,碰上啥事兒都愛管。

江海潮瞪他:“我瘋啦?什麽貓三狗四都能湊上來。”

她從頭到尾都深深地嫌棄着李濤,她這完全是為了少先隊的榮譽。

不過既然暫且沒想到兩全其美的解決辦法,江海潮也毫不猶豫地把這事兒先抛到旁邊。

今兒可是禮拜六,中午放學,大家還有硬仗要打呢,而且得兵分兩路。

江海潮帶隊學習小組的同學坐車去縣城給鞋店送衣服,順帶着拿走鞋店這個禮拜被挑剩下來的衣服。

楊桃則負責跟虞凱一道帶着弟弟妹妹們給家公爺爺的鹵菜店幫忙。

沒錯,家公爺爺已經正式把小店變成了鹵菜店。除了一毛錢租一天的紅領巾和球鞋之外,店裏只零星剩下還沒送完的文具,其餘全是做鹵菜的家夥什。

禮拜六上鹵菜店最忙的時候。因為平常人家除了逢年過節或者農忙時候外,想買鹵菜改善下生活,也大部分都選擇周末。

剛好禮拜六學校只有一上午課,中午小學生們拎着菜回去,便是豐盛的一餐。

學習小組的人顧不上安安生生地坐下來吃頓中午飯,直接拿着飯團一路啃去街上坐車跑上縣城。

高強感嘆了句:“我覺得我們當初就應該在步行街上賣鹵菜飯團。這樣大家可以抓在手裏,一邊吃,一邊逛街。”

所謂的鹵菜飯團就是婆奶奶在做飯團的時候,往裏面澆了點鹵菜汁,又把鹹菜換成鹵幹絲或者鹵肉。

當初婆奶奶這麽做,是因為晚上鹵菜沒有賣完,又不好放過夜,幹脆用來做夜宵賣給初中下晚自習的學生。省得幾個男生太容易餓,八點多鐘吃燙飯,竟然還能半夜餓醒。

結果鹵菜飯團竟然特別受歡迎,大家都覺得有味道,很香。

江海潮他們吃的又特別加了鹵肉,自然味道更好。

現在高強提起來,大家也覺得有道理,而且認為飯團裏應該能加更多東西,因為她就是飯包菜啊。吃米飯,能當上桌配的菜可多的很。

說到後來,江海潮忍不住惡狠狠地威脅自己的小夥伴:“你們都給我好好學,明年考上縣中,我們幹脆在步行街盤一家店,專門賣吃的。”

我的媽呀。

高強恨不得穿回10分鐘前堵住自己的嘴。他真是沒事找事,幹嘛非得提這茬。

他現在不倒數,不代表他能考上縣中啊。

他們上一屆,可只有陳小川這麽一個大隊長考上了縣中。

江海潮不用他開口,光看他臉色就知道他想說啥,立刻恨鐵不成鋼:“虧你還天天看《灌籃高手》呢。人家櫻木花道以前一天籃球都沒學過,不也以打進全國大賽為目标嚒?你這才哪到哪,才縣中呢!”

這回不用高強穿越回去捂自己的嘴,盧豔豔和陶靜二話不說,直接一左一右堵住她的嘴。

什麽叫做人間凡爾賽炫耀黨?她這樣的就是典型。

還才縣中而已,不知道縣中有多難考嗎?

馮雪沒加入辣手摧花的隊伍。作為年級第二的學生,她自認為還是很有資本拼一拼縣中的。況且她還有鋼琴特長呢。

只她也不會幫江海潮逃出生天,因為這家夥有時講話真的很讨嫌啊。

馮媽媽在旁邊看這群孩子,簡直笑死了。她要去鞋店親眼看了鞋子,才好幫忙搭配衣服。況且雖然孩子們人數多,但都還在上小學呢,大人也不放心讓他們單獨跑到縣城裏去呀。

不過作為一個自诩開明的家長,她堅決不參與小孩之間的争執。

江海潮嗚嗚嗚了半天,才在憤怒的小夥伴們的魔掌下搶回自己的話語權,退而求其次:“考不上正式的,最差也要自費吧。就當花錢買分了。你們又不是不知道縣中收自費生。”

周偉倒抽一口冷氣,班長口氣太大了吧。還花錢買分?作為一個有追求(沒追求他也不會當初堅持加入班長所在的學習小組了)的農村小學生,他可清楚縣中自費生要交5000塊呢。

那可是5000塊!

雖然因為城裏養狗辦狗證也要5000塊,所以自費生有個難聽的綽號叫二狗子。

但真的想當二狗子,也要有資本。

5000塊錢啊。

掙過500塊的人,沒他那麽激動,大家更愁怎麽才能考到自費的分數線。

周偉莫名感覺自己錯過的不是一個暑假,而是一段人生,他已經趕不上大家的趟了。

江海潮語氣輕松,又野心勃勃:“那我們下一個目标就是在縣中開學前,每個人都能掙夠5000塊,堂堂正正靠自己的雙手走進縣中大門。”

盧豔豔瞬間來了興趣:“那咱們要怎麽辦?咱們還得上學啊。”

現在不是暑假,服裝生意雖然一直還跟鞋店做着,但大家誰也不會不要臉到認為那些衣服是自己賣出去的,還應該拿高工錢。

馮雪跟她媽媽不算。人家付出勞動了,她們母女倆可負責搭配衣服呢。一套拿5塊錢的傭金,理所當然。

江海潮撓撓頭,坦白承認:“我也沒想好。不過總要有夢想嘛,現在咱們把目标定好了,等放寒假放暑假,不就可以行動了嚒。”

周偉又忍不住倒吸涼氣。寒暑假加在一起,包括過年在內,撐死也不過三個月的時間。要這5000塊,因為每個月起碼掙1700塊才行。

不對,還不夠。除了借讀費之外還有學費和住宿費,那可是400塊錢。5400,每個月要掙1800才夠。

周偉只想倒在車裏,1800塊,已經抵得上一個大人在廠裏上一年班了。

可他的小夥伴們真的跟他不在一個頻道,不僅沒覺得恐懼,反而一個比一個興奮。

對對對,就是要想辦法好好掙錢。

7個人跟打了雞血一樣沖進步行街。周末不愧是周末呀,即便已經不是暑假,大概因為天氣涼快了,街上的人比他們在的時候更多。

鞋店裏的人也不少,他們到的時候,店主請了幾個店員都忙得不可開交。

可就算這樣,店主看到他們還是要老生常談地抱怨:“哎呀呀,現在生意真不好做。妹頭,你再找找你親戚幫幫忙,多到我們店裏采訪采訪噻。不然人家都要忘了我們店了。”

江海潮呵呵:“我把人找來了,采訪什麽呢?總要有東西可以講吧。”

店主一噎,現在他們店裏的确沒啥新鮮的可說。人家大學生早去上學了,他們市都沒一所大學,更別說縣城了。他上哪兒找大學生繼續給自己打gg去?

他只好推鍋:“你想想哎,你看鞋店生意好,衣服也能賣得更好是不是?”

馮雪都想朝天花板翻白眼了。多大的臉啊,好意思說這種話。

這就相當于開飯店的要求給店裏送菜的想辦法招攬更多客人。搞得店好像是賣菜的開的一樣。

店主看這幫孩子不接腔,就拉他們去後面倉庫:“你看看,要是8月份那會兒,這些衣服怎麽可能剩下來?現在不行哦,完全沒人要。咱們可是講好了,賣不掉的你們得收回頭。”

江海潮看了看,剩下的衣服其實不算多。每套也就是10來件的樣子,去江口趕場賣掉不成問題。而且因為去擺攤間隔的時間長,說不定會有更多人等着買呢。

她不懂什麽叫饑餓營銷,也從來沒聽過這個詞。但她知道有的時候東西越難得,就越容易被當成寶貝。

好比挑擔子到村裏賣的鹵幹,去年夏天他們姐弟三人可以買一塊分着把湯汁吸幹了,然後再小心翼翼吃掉,感覺世間美味不過如此。

但現在只要他們想買就能買到,鹵幹反而沒印象中那麽好吃了,再也無法被當成寶。

媽媽說她還是小妹頭時,供銷社有香皂賣,大家攢上一個月的工資也要去買。後來香皂敞開來供應,大家也不急着買了。

可見不管對大人還是小孩來說,物以稀為貴是通行的。

江海潮跟小夥伴們點了剩下的衣服數量。

盧豔豔驚訝:“哎,這件怎麽剩了這麽多?”

她感覺這件T恤很好看啊,比在身上都美滋滋的。

江海潮也拿着比劃了下。

她身量高,已經像個大人,幹脆套在身上看效果,想搞明白為什麽挺好看的衣服竟然會乏人問津。

小夥伴們都圍着她,一致認為衣服還是很好看,搭配着牛仔裙很棒。

馮媽媽也這樣認為。她對自己的眼光向來有信心。

江海潮低頭看了一眼,心裏有數了,痛快點頭答應:“行,這些衣服我們都拿走。你再點點我們帶過來的量。”

店主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又好像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只能老大不痛快地“嗯”了一聲,清點衣服算賬。

大家拎着剩下的衣服去銀行存錢時,盧豔豔老大不痛快地埋汰:“這家夥剛才肯定是想壓價。”

一個勁兒說衣服剩了這麽多,不就是想說他們的衣服不好嗎?

馮雪嫌棄地撇撇嘴:“才不是我們的衣服不好呢,明明是他們沒眼光,根本不知道什麽是美!”

但賭氣的話能說,衣服被剩下來卻是事實。店主靠衣服掙錢呢,他不至于撒這種謊。

小妹頭們還百思不得其解,馮媽媽已經看出個中乾坤,笑道:“沒事,去小商品市場看看,我們批點小吊帶就行了,穿在裏面。”

這T恤衫什麽都好,就是領口太大,開的太低,彎腰時容易走光。

還沒發育的小姑娘當然意識不到,她也是看着江海潮穿在身上,才反應過來的。

江海潮搖頭:“不用搭吊帶,有兩個帶子挂在肩膀上反而不好看。”

那怎麽辦?

“在這兒,別個蝴蝶結。”江海潮認真道,“這樣一擋就行了。”

大家還在想象T恤上加蝴蝶結究竟是什麽樣子,她已經取下自己頭發上別着的蝴蝶結夾子,比劃到T恤衫上給自己的小夥伴們看:“怎麽樣?”

當然是很好看了,本來白T恤配牛仔裙,感覺相當文靜,但加上蝴蝶結以後,蝴蝶好像會飛一樣,衣服也活潑起來了。

真奇怪,大概是賣久了衣服,真的會産生感情。他們竟然用活潑這個詞來形容衣服了。

明明衣服不會動啊!

盧豔豔欣喜地一拍巴掌,難掩得意:“嘿嘿,他不要衣服才好呢,省得再便宜他!”

以她泡在衣服堆裏大半年的經歷,看到這套衣服都心動,她就不信打不動其他人的心。

高強繃着臉,認真地告誡江海潮:“那家夥不老實。”

從一開始跟他們合作起,店主就各種小心思。他們撅回去那麽多次,他也沒老實起來。

大家拼命點頭,就是就是,都說誠信為本,就沒見過這麽不老實的家夥。

唉,可惜鄒瀾姐姐空有雄心壯志,卻到今天也沒聯系他們。可見她已發現從頭開始打江山不是件簡單的事。

那他們只好暫時先忍忍鞋店的店主啦,誰讓他是大主顧,能讓他們掙錢呢。

馮媽媽在旁邊聽的快笑死了。這幫小鬼頭,還指望大人給他們掙錢,真是什麽都敢想。

大家拎着衣服先去小商品市場批蝴蝶結。以前來去匆匆,大家沒怎麽仔細逛過。今兒因為要挑蝴蝶結,反而見到了攤子上不少好東西。

比方說那個帽子,穿上那套連衣裙,歪着戴上帽子,特別有感覺,像雜志上的電影畫報一樣。

還有那個小包,抓在手裏,好像逛街的意思都不一樣了。

可惜大概是因為他們表現的太過于驚喜,導致攤主咬死牙齒,堅決不肯降價。批發一頂帽子也要5塊錢,小小的布包也一樣。這麽貴,他們再拿到衣服攤子上當添頭賣,那可太不劃算了。

馮雪直接拍江海潮的肩膀,急得很:“哎哎哎,你找你媽呀,讓你媽批點帽子包包之類的給我們。”

江海潮無奈:“你以為我媽是機器貓啊?我們想要什麽,她就能變出什麽。她能拿衣服過來,是因為她在服裝廠上班。”

唉,那只好暫時放棄了。反正他們在江口賣衣服時都已經送鞋了,夠可以啦。

過了夏天,日頭明顯比以前短。大家不敢多耽誤時間,拎着衣服和蝴蝶結,趕緊坐車去江口。

呵!現在江口好像越來越熱鬧了。場上人來人往,連攤子也多了。

馮雪難掩複雜心情,扭頭看江海潮:“還真讓你給說成了。”

現在江口的場就是周末,禮拜六禮拜天連着兩場。

盧豔豔得意地挽江海潮的胳膊:“那當然,江口鎮政府的人又不傻。”

事實上,他們覺得自己傻爆了。他爸跟他們一塊去縣城開會時,江口的幹部就懊惱得要命,感覺自己腦袋瓜子是擺設。這麽多年都沒覺得有問題,還得小孩子給他們提建議,把趕場的時間改成了周末。

這下子一來,禮拜六禮拜天不用說,十裏八鄉的大人未必會來,但放假的小孩子們幾乎都把這兒當成玩耍的首選。即便兜裏沒兩個鋼蹦,單是看看,也讓他們歡喜啊。

楊桃他們幫家公爺爺賣完鹵菜就過來了,遠遠的便朝哥哥姐姐們揮手:“這裏這裏在這裏!”

好家夥,現在攤位越來越緊張了。要不是菜頭爺爺幫忙,馄饨攤的老板娘也空出了門前的位置,他們還真找不到地方擺出衣服呢。

周偉吓了一跳:“這麽多人啊。現在又不是清明節,這會兒他們下鄉幹嘛?”

過來趕場的,除了十裏八鄉的人,明顯還有好多城裏人。光看人家的打扮和姿态,就是大寫的洋氣。

海音忍不住挺起胸膛,與有榮焉:“因為我大姐把會場改到了周末啊,現在可是雙休,好多人過來玩呢。”

江海潮卻好奇:“現在還有葡萄和西瓜可以摘嗎?”

光趕場的話,可玩不了一天時間。難不成他們集體釣魚嗎?

海軍迫不及待:“摘梨子,他們去摘梨子和石榴了。”

還真是什麽招都想出來了。

效果也斐然。

江海潮他們更是沾了會場熱鬧的光,逛會場的人多了,掏腰包的人也多了,衣服簡直嗖嗖往外賣。

尤其是江海潮穿在身上,胸口別着蝴蝶結的那套,不到一個小時就賣得一幹二淨。

待到落日餘晖普照大地,太陽變成鴨蛋黃的形狀時,攤子上的衣服一售而空。

大家夥兒都意猶未盡。

因為電視報紙宣傳的尾音效果,上個禮拜鞋店幾乎沒剩下衣服來,所以今天還是他們開學後第一次來江口會場賣衣服。

沒想到這麽好賣。

盧豔豔喘了口氣,看着熱鬧紛呈的集市,突然間冒出句:“這是不是就叫達則兼濟天下?”

高強難得有機會逮着前十名們的錯處,立刻哈哈大笑:“陶老師要氣死了,她剛講過,達則兼濟天下是說一個人在得志發達的時候,就要想着造福天下百姓。這什麽跟什麽啊?”

“你才是什麽跟什麽呢!”比嗓門盧豔豔怎麽可能輸給男生,她氣吞山河,“明明是你膚淺,理解不了。”

高強要跳腳,是她自己不知所雲,還把鍋扣在他頭上?

可盧豔豔一着急,就成了茶壺裏煮餃子——有貨倒不出來,反反複複颠三倒四都是江口得了好處,我們也得了好處。雖然是大實話,但跟達則兼濟天下真沒啥關系。

盧豔豔急狠了,抓江海潮的胳膊:“你懂吧。”

江海潮嫌熱,一疊聲強調:“懂懂懂,你是說我們從江口得了好處,所以願意為江口出力,希望江口好。我們春風得意,所以有心情為江口的發展出謀劃策。而江口的熱鬧又讓我們得到了實實在在的好處,對吧?”

“對對對。”盧豔豔眉飛色舞,毫不遲疑地嫌棄高強,“聽到沒有,難怪你語文這麽差,閱讀理解不行!”

高強反怼:“明明是你作文不行,說話都說不清楚。”

海音突然間冒出句:“這算不算山不過來我過去?”

啊?高強迷茫了,在他心裏,海音是絕對不會說錯話的。那麽只能承認是他笨,他聽不懂人話了。

六年級的大哥哥滿心悲傷,偷偷掃視了一圈自己的小夥伴。

很好,大家都是滿臉迷茫。可見平凡的人類是沒辦法理解天才的世界。

真的不是他蠢。

可惜江海潮殘忍地打破了他的幻想,她竟然半點障礙都沒有的接過妹妹的話:“也算吧。我們從湖港鎮到江口再到縣城做生意,就是在找人更多更有錢的地方。”

可那時候他們放暑假,有大把的時間可以跑來跑去。

現在不行啊,小學生怎麽能缺席課堂呢?去不了更熱鬧的地方,只能把人拽過來。

只是湖港鎮比江口還差遠呢,甚至連會場都沒有,上哪拽人去呢?

只能白想想而已。

馮媽媽一直在旁邊看熱鬧,聽到這裏忍不住瞪眼睛:“你們不上學了啊?”

就算他們現在還在縣城,也絕對不能像放暑假時那樣。

江海潮偷偷吐舌頭,莫名心虛。她是保送縣中了,她的小夥伴們還要經歷小升初呢。

于是她眼睛珠子一轉,迅速轉移大家的注意力,朝前面揮手:“菜頭爺爺。”

她從小商品市場給菜頭爺爺帶了篦子呢。現在用這個梳頭的人少,江口也沒得賣。

不過菜頭爺爺現在沒精力跟小孩子們多叨叨,他只草草沖江海潮擺了擺手,又側過頭,試圖說服站在他身旁的中年女人。

結果那位大姨滿臉嫌棄,一個勁兒擺手,毫不猶豫地掉頭就走。

江海潮倒沒想聽牆角,但那位大姨就是朝他們的方向走來的。所以她聽得一清二楚。

“不行不行,這種房子怎麽住?你們這兒真是的,不說大酒店,怎麽連個像樣的招待所都沒有?”

這還真不怪江口。來江口的外地人本來就少,即便有也基本都是走親訪友的。現在可不時興去親戚家做客還要在外面住旅館。

沒市場需求,自然也就沒供應。

哦,你說江口明明有廠,人家外地的業務員過來,沒有招待所住哪兒?

嘿!有招待所啊。只是那招待所跟職工宿舍沒啥區別,根本入不了出門在外住慣了酒店的客人的眼。

菜頭爺爺追過來,無奈地詢問:“那你們到底想住什麽樣的房子呢?”

現在雙休,到江口來玩的人,也有人願意過一整個周末,省得一大早起一大晚回,太折騰人。

為了招待城裏來的嬌客,他可在村裏特地挑了蓋樓房的人家專門空出了幹淨明亮的房間。

可都這麽高規格了,還是有人不滿意。

那位燙着卷發的大姨,滿臉無法忍受:“還說呢,讓我們用痰盂。要什麽沒什麽,這怎麽吃得消?”

她叨叨叨提了一堆要求,聽得小學生的眼睛越瞪越大。

到最後楊桃直接扭頭看馮雪,認真道:“我感覺好像除了你家,誰也達不到這個标準啊。”

大姐家都裝修了,也沒這條件。

馮雪吓了一跳,警告地瞪江海潮:“我們家可不開旅館。”

江海潮無辜極了:“我又沒打你主意。”

“那你眼睛怎麽這麽亮?”

誰還不知道誰呀!她的眼睛就看到錢的時候才會這麽亮。

呸!這完全是污蔑。

她分明是看到了未來。

江海潮朝菜頭爺爺的方向喊:“阿姨,有套房子應該滿足你們的要求,你們要不要去看看?也不遠,開車過去也就10來分鐘吧。”

馮雪都吓死了,眼睛瞪得老圓:“你這是要先斬後奏啊?”

簡直明目張膽。

江海潮急着當掮客呢,甩開她的手:“不是你家,是李濤家。”

大家這才恍然大悟。

對呀,雖然李濤他爸被抓走了,但他們家漂亮的小洋樓可沒被充公,還好好地杵在那兒呢。

海音和海軍到今天都記得那小洋樓裝修的究竟有多豪華。

全皮的大沙發,一水的漂亮家具,冰箱、洗衣機、彩電應有盡有,還有電熱水器呢。他們家天天在家洗澡。

那會兒李濤他媽經常挂在嘴邊的話是:我又不是你們村裏人,一身馊味。

哦,跑題了,關鍵點是李濤家空着,好幾個房間可以用。

甚至他們家裝了卡拉OK機,在家就能像電視上放的那樣唱卡拉OK。

江海潮熱情地推銷:“我們鎮上還有錄像廳,你們要是不想唱卡拉OK或者看電視,也可以去看錄像帶。嗯,對了,我們後山上還長了不少漂亮的花。你們早上起來沒事做,可以去看日出,也可以去看花。”

她畫的那張後山秋景圖自己覺得沒啥,周雪瑩收到以後卻說她和她媽媽都很喜歡,還準備10月份野菊花開更多的時候,好跑過來看一看。

唉,城裏人真挺奇怪的,明明有那麽大的植物園不稀奇,還非得跑到農村看野花。

那大姨對野花興趣不大,聽到卡拉OK倒是立刻雙眼發亮,迫不及待道:“行啊,現在就帶我們去看看地方。馬上天都晚了,要再沒合适的地方,我們可得趕緊回去。”

江海潮笑容滿面:“當然可以,不過咱們先說好了,每人每晚10塊錢。要是你們人多覺得虧,100塊錢住一晚,随你們怎麽打地鋪,不要把房子弄得一塌糊塗就行。”

大姨也痛快:“房子條件好就沒問題。”

江海潮拔腿就跑:“那我去打個電話,說好了就帶你們過去。”

嘿嘿嘿,要是這事兒辦成了的話,哪怕李濤家的房子一個月只租出去一次,只能掙三四十塊錢。一年下來也有三四百塊,差不多夠他交學費了。

嗯。他們少先隊沒人辍學,她這個大隊長拿十佳少先隊員的榮譽就一點也不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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