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下落
第16章 下落
謝時宴大概很少做類似的事情,被發現後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弟子并非有意為之,是有事要禀報仙尊。”
大概因為方才的緣故,此刻謝時宴面色白得厲害,并不如往日裏奪目,但黎止的目光還是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
躁郁的心情逐漸平複了下來。
黎止想問問他傷勢如何,話到嘴邊又想起來自己現在的身份,便只是道:“何事?”
謝時宴斂眸,片刻後道:“仙尊在殿裏直言,趙師兄現下尚不足定罪,弟子也以為然。武試當日噬虎獸出現時,弟子碰巧與趙師兄在同一處,他看起來不像是提前知曉。”。
黎止沒說話。
謝時宴頓了頓,還是繼續道:“且當日他救了我一命,弟子願意相信,在這件事上趙師兄是無辜的。”
黎止當然知道,書裏沒有噬虎獸的橋段,趙平航也不是因為這件事才被逐出門派。
一切仿佛都在暗示着世界運行已經因為他這個外來者發生變化。
但有一點,那就是謝時宴會成為昭羽峰大弟子,而現在從他身上,就已經能看出幾分日後朗風清月的凜然之姿。
黎止眼裏多了幾分意味不明,這樣一個人,最後卻成了魔尊嗎?
“我聽聞。”他斟酌了一下用詞,“那位姓趙的弟子,與你關系似乎算不上好。”
謝時宴一愣,似乎是沒料到他會說這個。
黎止衣袍輕擺,轉瞬站到了謝時宴的眼前:“可有此事?”
“是。”謝時宴承認,“但武試一事牽扯甚廣,關系重大,我不能因為私人恩怨緘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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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趙平航的恩怨完全可以算對方單方面挑起的,謝時宴卻無半點辯解的意思。
“如果是他做的呢?”黎止忽然問。
謝時宴怔了怔。
“如果就是他做的,武試那日是他裝作不知欺瞞你呢?”
謝時宴沉思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死不足惜。”
這回換成黎止愣了。
謝時宴臉上并無半分玩笑之意:“欺上瞞下,違反門規,牽連無辜弟子。若我是昭羽仙尊,必廢其靈脈,剝其修為,當衆處死。”
黎止表情有些微妙。
謝時宴看起來太像好學生,他又忘了這人最後會成魔尊了。
黎止輕咳一聲,轉而問道:“你既然覺得他是清白的,剛才在殿裏怎麽不說?”
這話聽起來像是質疑,謝時宴迷茫了一瞬,對上的卻是黎止的極為認真的神情。點漆似的眼眸一瞬不瞬,看得人心裏莫名發燙。
半晌,謝時宴才道:“弟子愚鈍。”
換了其他任意一位仙尊來,聽見這話多半都要皺眉。
但黎止只是緩緩俯身,靠近他:“既然并非不想說。那是不會說?還是不能說?”
謝時宴倏地擡起頭。
四目相對,他又意識到自己似乎有些失禮。
“這只是猜測,并無确鑿證據。”謝時宴的聲音發啞,“況且武試後,我就時常有些不适…”
謝時宴從那兩個弟子為文試作證起就想說什麽,一張嘴卻頭疼得厲害,意識混沌到吐不出完整的字句。
而最讓他心中憂慮的是,這種感覺似乎并不陌生。就在文試當日,與其說他是受趙平航的威壓影響,莫不如說這股暈眩感更嚴重。
黎止回憶了一下,他似乎的确一直站在角落裏,沉默得有些異常。
他心裏輕輕啧了一聲,簡直都要懷疑謝時宴身上套了什麽小可憐buff。
最近見面的幾次,對方不是在受傷,就是在即将受傷的路上。
“我知道了。”黎止不再看他,而是望向遠處,“既然如此,你也早些回去吧。”
黎止在心中默默計算着時間,然而等了片刻,旁邊的人卻并沒有走。
謝時宴想起賀長帆此前那番話,心裏不住糾結。
清寂仙尊為什麽要把平日裏常用的東西贈與他?而且那蓮魄燈明顯有溫養的效用,之前他每次練得腰背酸痛頭暈腦脹,回來點上一陣後疲憊感都會有所緩解。
可惜謝時宴不常與人打交道,過了半天,才幹巴巴道:“仙尊之前贈我的蓮魄燈很好。”
黎止思考了十幾秒,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什麽,看他這副認真的樣子不由失笑道:“喜歡就好。”
他這句因為染了幾分笑意,聲線偏低,比起師長打發晚輩更多出些縱容感來。
謝時宴耳尖微微發紅,要出口的話在舌尖來回打了幾個轉,最終還是問道:“恕弟子冒昧,請問賀師兄近來如何?”
黎止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
然而不等他開口,謝時宴先自己解釋:“賀師兄在武試中對我多有照料,我本該去探望他,但試煉期間沒有手谕,外門弟子不得随意進入九峰,所以才一直耽擱。他…”
“他很好。”黎止挑眉,語氣有些搖擺的描述道,“活蹦亂跳。”
剛剛還在殿裏跟人打架。
謝時宴的表情肉眼可見的放松了些,他很輕地抿了下唇,道:“多謝仙尊。”
方才是黎止打發人家,然而等謝時宴真離開了,他卻沒有立刻走。
黎止站在原地,在心中默默從一開始,數到十九時,有什麽東西從遠處飛過來,落在了他頭頂的樹枝上。
“怎麽樣?”
“沒有。”錦烏道,“後山看上去一切正常。”
“押送的人呢?”
“殿裏已經沒人了,他們根本沒有出來過。不過我離開的時候,賀長帆正在往昭羽仙尊的寝殿去。”
黎止遠遠望着風露殿:“只能等我來了。”
另一邊。
賀長帆早已到達殿內,正畢恭畢敬地跪在地上。
瓷制杯蓋的磕碰聲響起,聽起來比剛才衆人用的要清脆些,袅袅茶香在室內散開。
“此言當真?”
“千真萬确。”賀長帆垂首,不敢擡頭去看坐在上位的人,“今日灑掃的弟子說,他們方才還站在一處說話。只是已經出了殿門,聽不到具體說了些什麽。”
昭羽仙尊神情微動,手指摩挲着杯口,口中楠楠道:“清寂…清寂…他怎麽會?”
賀長帆聞言,低着的頭眼神閃爍,再開口時道:“也…許是弟子多心,那日看樣子,謝師弟并不知曉蓮魄燈此前為清寂仙尊所用,他在武試中奪的還是師尊的旗。”
這一次過了良久,上方的人才道:“明天把他叫過來,和上次一樣。”
賀長帆呼吸停了一瞬,而後立即道:“弟子遵命。”
*
入夜後
昭羽峰最外的陣法産生了一絲幾不可察的波動,随後立刻恢複平靜。
兩只麻雀一前一後從上方飛過。
這是黎止歷時半個下午想出來的辦法,聽聞昭羽峰上的護山大陣是昭羽仙尊當年請靈澤谷的大能衡若聖尊設下,功能完善,固若金湯,比清寂峰高出許多版本。
黎止對自己能不能隐藏氣息沒有信心,于是選擇用了半顆通靈的丹藥,短時間将自己僞裝成靈獸。
飛起來比較方便,還可以由錦烏來帶路。
“這就是趙平航的住處?”黎止落在樹上,打量着前方的小院。
內門弟子不比外門,是能有一間獨立院落的。趙的卧房在風露殿南邊,與其他弟子的住處并無特別。
院子裏很幹淨,正中間的房門緊閉。
黎止用眼神示意錦烏,後者搖頭:“沒有感覺到人的氣息。”
用了通靈丹的特別就是一時半會兒恢複不了人形,既安全又麻煩。
鳥雀的翅膀推不開房門,黎止也不想做得太明顯,便用了點靈力,将窗子撬開了一道縫。
房間是古代式的卧室連着堂屋。外面看上去一切正常,然而當繞過那道與他本人風格并不相符的屏風以後,兩只麻雀全釘在了原地。
映入眼簾的卧室牆上挂滿了昭羽仙尊的畫像,各種各樣的神态與姿勢,幾乎都是出自同一人筆下。
床腳處貼着一張巨大的宣紙,上面字跡占了約莫三分之一。黎止湊近,發現都是些諸如“做得不錯”“記得明日告知其他弟子”之類的。顯然,趙平航甚至會将昭羽仙尊對他說過的話一句句寫到紙上,再裱到牆上。
錦烏:“……這不是變态嗎。”
黎止也嘆為觀止:“這就是。”
錦烏:“你說昭羽仙尊知道嗎?”
“這座山上發生的任何事都不可能避過他的眼睛。”黎止的視線從一幅又一幅畫上略過,“裝作不知道吧。”
他一直以為趙平航對昭羽仙尊只是過度崇拜,現在看來…可能還有些執念的成分在,難怪每次都會針對謝時宴。
書裏是謝時宴的視角,其他的角色都像扁平化的工具。直到看到眼前的景象,黎止才恍然覺出,這些其實是同他一樣的人。
這裏應該是被人翻過了,角落裏的幾只櫃子裏東倒西歪,和昭羽仙尊相似的衣服散落了一地。黎止落到散亂的箱櫃處,仔細查看起來。
待他所有箱子都檢查完,錦烏:“怎麽樣?”
黎止搖頭。
意料之內的毫無收獲。
議事會上,宿良既然能拿出從趙平航的房間找到的證據,那這裏就很難再找到有用的東西了。
黎止正想說什麽,忽然見窗外有黑影一閃而過。
縫隙開得不大,黎止立刻飛到窗前。
此時天色已晚,遠處是黑黢黢的樹林,肉眼可見範圍十分有限。黎止不敢放出神識,轉頭用眼神示意錦烏。
他再度試圖将窗戶開大一些,無意中腳爪一滑,險些摔倒。
黎止撲騰着圓滾滾的身形站起來,這才注意到窗棂下方有幾處很深的劃痕,平日裏可以被窗子掩住,若非自己剛好變成麻雀又沒抓穩,想來也很難注意到。
劃痕一共三道,黎止若有所思的深處腳爪比了一下,像是什麽動物的抓痕。
“有人在。”錦烏開口,先他一步從窗戶裏飛了出去,“跟我來。”
作者有話說:
(健康明媚地爬來)
前面沒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