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反目

第30章 反目

黎止活了二十大幾年, 從來沒有過這種僵硬到恨不得同手同腳的時刻。

不是他自誇,而是的确外形能力俱在,做大部分事情都不需要費力,社畜時期也是為了多賺點才會拼命。

此刻, 被四雙眼睛的注視着, 黎止幾乎可以說是罕見的感到了點不自然。

他避過謝時宴投來的目光,選擇望向席洛, 先幹正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光是隐瞞身份這一條, 就足夠交予宗門處理了, 更別提你身上還背着這麽多人命。”黎止手中握着劍,眼裏也多了幾分凝重。

席洛的僞裝天衣無縫, 換成人類修士多半也是金丹後期或者元嬰初期,他沒有十成十的把握。方才他還能琢磨一下怎麽帶唐希和那兩個魔修離開再問話,然而這條路現在被賀長風和謝時宴堵死了。

堂堂仙尊帶着徒弟逃跑,可以榮登修真界笑話之首了。

黎止不着痕跡地掃了周圍一眼。

“師尊!”賀長風終于如夢初醒似的, 喚了黎止一聲, “師尊,是你??”他左右看了看, 豁然開朗道, “我懂了!您是在追查妖修,所以才不便暴露身份。”

黎止一個“嗯”字還沒出聲, 他又有點扭捏似的:“怎麽也不提前知會弟子一聲。方才謝師弟找來的時候,可吓壞我了!”

“你也是。”黎止道。

賀長風:“什麽?”

“你也吓壞我了。”黎止仍舊緊緊盯着席洛, 嘴裏不忘囑咐, “護好自己。”他終于想起來什麽似的, 側目看了眼站在賀長風身邊的人, “還有這位謝小友。”

方才賀長風明明白白地說, 他半年前就已經離開宗門,近日才回來,現在這兩人的互動剛好也證明了這一點,所以自己此前見到的人一直都是清寂仙尊嗎?為了隐藏身份查妖修?可文試的時候他不惜和趙平航對上也要幫自己是為什麽?後來遇到的那麽多次呢?甚至今晚……

謝時宴此刻心緒亂得很,腦海中反而空白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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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留給他思考的時間并不多。

比先前濃烈百倍的妖力緩緩傾瀉而出,在席洛周身幾乎凝結成實體,黑氣籠罩,讓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席洛沒有與黎止打的意思,在妖力全開的瞬間便向謝時宴襲去。

謝時宴匆忙提劍擋下這一擊,看向席洛眼裏時仍然是不可置信。

他或許還不夠熟悉“賀長風”,但席洛不一樣,他已經同席洛認識了三年了。

不同于那些拜入宗門求學的弟子,他自幼被昭羽仙尊帶回,在出雲宗長大,又因為不想讓自己顯得特殊才與外門弟子一同入了學院。在學院裏,席洛是第一個主動向他搭讪的人。

弟子入門在九月十五,出雲宗已經入秋,天氣逐漸轉涼的時候下了一場雨,把下學時的弟子全部攔在了學舍裏。

謝時宴的修為已經比同級高出了不少,這種雨掐個護身訣就可以解決。但是不知怎麽,看周圍的人站在學舍的廊沿下吵鬧,他也沒有動。

不知過了多久,身邊忽然多了一個人。

當時已經同他分到一間小院的席洛撐着傘,笑盈盈地問:“師兄,一起走嗎?”

隔着初秋連綿的雨幕,謝時宴撞進了一雙濕潤卻明亮的眼眸。

這雙眼睛的主人現在依舊近在咫尺,留給他的卻只有冰冷和譏諷。

“為什麽?”謝時宴有些艱難地問。

“還不是師兄開竅得太晚。”席洛聲音柔和下來,卻依舊令人毛骨悚然,“我等不及了。”

謝時宴不解:“你到底在說什麽?”

席洛指尖想去碰謝時宴的臉卻被躲開,他哼笑一聲:“也對,你師尊才不會告訴你。”

他還要說什麽,忽然斜裏一把劍橫插到他與謝時宴之間。

黎止将求心鋒利的劍刃立起來,很輕地擋在了席洛的胸前:“剩下的話就帶回宗門的囚室說吧。”

語畢,劍風驟起,威壓蓋頂。

頸上的傷口還沒處理,渾身的靈脈也像是有火在燒,黎止很輕地喘了口氣,面上卻不敢有半分懈怠。

席洛大概還是怵他仙尊的名號與修為,并不糾纏,感受到威壓的一瞬間就迅速退後。

“我真好奇,你管這麽多做什麽,也想要他的魔元?還是說…”席洛揚聲,表情忽然變得玩味,“看上他了?”

“也對,我師兄的确是難見的美人。要是他再主動點,說不定我也招架不住。”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所以才要用自己徒弟的模樣,你們修仙門派這一個一個的,真是爛得一脈相承。”

“你,你胡說什麽呢?”

不等黎止開口,賀長風率先反駁,他氣得臉都發紅,“我師尊分明是為了查出你這隐藏的妖修,怎麽會是…為那種事!”

如果說先前還沒明着點什麽,現在這話幾乎就是赤裸裸的羞辱了。謝時宴先是眼睛瞪大,随後眼裏湧動的震驚與傷心逐漸變成一種難言的失望,血液仿佛都冷了下來。

“你一直都這麽想嗎?”他問。

黎止一只手撫上謝時宴的肩,感受到掌下薄薄薄的皮肉與清晰的骨骼,以及他不時的顫抖。

還在期待什麽?指望席洛能記挂着那點同窗情誼嗎。

果然,席洛道:“你指什麽?這些正派人士什麽嘴臉他們自己最清楚。至于對你…我是想過帶你回去,畢竟族裏最漂亮的小妖和你也沒得比。”

話音未落,黎止手上便一空,擡眼就見謝時宴頃刻間已經掠至數十仗外,劍氣直向席洛逼去。

謝時宴雖因為憤怒而帶了氣勢,但說到底也不過築基中期的修為,和席洛走不了多少招。

黎止蹙眉看着纏鬥在一起的兩人,席洛和魔修打過後又和他走了幾招,現在對上謝時宴卻依舊游刃有餘。

前些日子那掏空靈脈的殺人手法,果然還是給他帶來了好處。

“怎麽辦啊師尊?”賀長風問,“我們要不要去幫幫謝師弟?”

錦烏:“你只有金丹初期,原本就比不上,現在他吸收了那麽多人的修為,勝算很低。”

賀長風焦急道:“那怎麽辦?師尊你又不能動手,我去跟他拼了!!”

黎止聽到了其中某一句:“我不能動手?”

賀長風:“不能輕易和人動手,我聽到您親口說的啊!若非如此,我也不會急着出來游歷修煉,積累實戰經驗了。”

黎止:……這傻孩子跟他哥倒是的确不一樣。

謝時宴已經明顯處于下風,被席洛一掌擊在胸口,整個人退出數十米,倒在地上。

眼見席洛作勢還要上前,顧不得許多,黎止匆匆咽下了一整瓶回靈丹,随後再一次擋在他面前。

來回兩次,席洛似乎也意識到什麽,妖氣已經徹底彌漫開來,他眯起眼睛:“你真的是清寂仙尊?”

黎止心裏莫名的不爽到達了極點,他硬生生靠着劍式技巧與丹藥與席洛走了數十招,期間亳不心疼的廢掉了兩個法器。

靈脈已經徹底透支,黎止手中的劍每揮一次都恨不得從心口嘔出血來,席洛身上也挂了彩,滿是恨意地瞪着他。

他擡頭望向半空,心中焦灼的算着時間。

腳下的地面忽然塌陷了半分,轟隆聲響在耳畔,黎止驟然一驚,擡頭迎上席洛狼狽卻邪肆的笑:“我一早就說過,這些人撞進我的陣裏,算他們倒黴。”

“就是不知道,你的運氣如何了。”

賀長風和魔修的人影都已經不見了,黎止深吸一口氣,飛速趕到謝時宴身邊,将同樣傷重的人架起來。

陣法啓動,黎止只覺得僅剩的靈力正在以一種近乎于傾瀉的速度流逝,丹田處是撕扯般的疼痛,黎止悶哼一聲,徑直跪坐在地。

而另一邊,席洛卻紋絲不動。

“看來清寂仙尊的運氣也不過如此啊。”席洛的聲音甚至都變得有點模糊,“傳聞說你靈脈被廢,所以才不出現在人前,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黎止擦了把唇角的血,啧了一聲。

早知道就跑了,管他什麽丢不丢人呢。

黎止閉上眼喘息,全憑毅力将半抱在懷裏的人扶起來。

然而下一秒,卻被人輕飄飄地推開。

整個人被獨屬于魔修靈力的氣息托到半空遠離陣法,黎止錯愕地睜開眼。

謝時宴衣袂翩飛,青絲散亂,雙眼透着一種不正常的紅。

手腕上的青霧環瘋狂的閃爍起來,大股的青霧騰升起來,謝時宴只垂眸看了一眼,随後徑直摘下來丢進了黎止懷裏。

黎止卻只感到心驚,魔族的封印明明不是這個時候沖破的。

“魔元!是魔元!”

席洛明顯也感覺到了這沖天的魔氣,他興奮地嘶吼一聲便沖了上來。

純血脈的魔靈像是有意識一般纏繞在謝時宴周身,劍身承受不住似的不斷發出嗡鳴,普通的長劍卻在他的驅使下顯出幾分銳不可當的氣勢來。

接連打架又啓動陣法,席洛的靈力原本就有吸收而來,在謝時宴的猛攻下,已經隐隐顯出頹勢。

謝時宴面上依舊是一副清清淡淡的模樣,動手時卻隐約透着些許瘋狂,幾乎每一劍都帶着狠勁,恨不能直取對方性命。

一旁黎止看得心驚膽寒。

沒有完全解開,但封印明顯松動了。

也許是二人身上戰意過盛,攪得周圍草木紛紛折斷,飛沙驟起,煙塵不散。針眼被彙聚起的魔靈破壞,地面不再震動,卻也沒了生機,連最後一點星鬥都隐在了天際。

席洛已經徹底顯出妖形,令黎止有些震驚,他的原形竟然也是一頭狼。

與那日看到的小狼不同,席洛的身形明顯要大上許多,鬃毛漆黑發亮,齒尖都閃着森然的寒光。

謝時宴看向他:“我很失望。”

他輕巧地躲過席洛的攻擊,平靜道:“我是真的把你當成師弟。”

與平日裏同樣的認真,語氣裏卻沒有半分感情。

他的攻擊席洛躲起來就難得多,不消多時狼妖身上就已經多出數道血痕。

謝時宴的劍卻不停,依舊直直刺向對方的要害。

黎止又吞了半瓶回靈丹,緩了片刻後放出神識,最終在城牆下方看到了跑路失敗的魔修,以及帶着兩人往回走的賀長風。

不止如此,遠處似有大批修士禦劍趕來。想也知道這麽大的動靜肯定會驚動出雲宗,派人來只是時間問題。

于是黎止強撐着起身,先一步到了兩個魔修跟前。

嚴格來講是那名還清醒的女魔修。

女人有一雙大大的貓眼,即使被賀長風制住看起來很警惕,眼珠轉個不停。

黎止走到她面前:“他為什麽要殺你們?”

女人抿唇,表情有些倔強:“你是出雲宗的人?”

時間所剩不多,她防心也很重,黎止索性單刀直入:“護元冰蓮在你們手裏?”

女人瞬間瞪大了眼睛,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黎止卻不給她反應的時間:“你現在有兩條路。第一,跟着宗門的回去,東西交給他們;第二,交給我,我放你們走。”

女人冷笑:“你們都是一個門派,人說不定就是你叫來的,我憑什麽信你?”

“因為你沒有其他選擇,我現在也可以打暈你們自己拿。”黎止沖旁邊的男修示意了下,“而且他的傷再不處理,就不用處理了。”

女人眼中明顯多了一絲糾結。

“不過你還是要回答我,王掌櫃的兒子曾經見過你們殺的,是什麽人?”如果濫殺無辜,那這筆交易還是做不成。

女人臉上出現某種厭惡的情感:“蒼雪嶺追來的狗罷了,沒殺過你們的人。那只狼想殺我們就是為了嫁禍,我才不會對沒意義的人動手。”

“你沒時間了。”黎止擡眼,最快的已經趕到了栖雲城南。

女人臉上幾經變幻,似是在審視一般,最後才道:“你是仙尊吧,給我們一張傳送符。”

作者有話說:

(敲木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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