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新婚典禮時

序章-新婚典禮時

凡人難以踏足的險峻山脈中,清晨的薄霧将散未散,魔道陣法界大名鼎鼎的衍秀山莊籠罩在迷蒙白氣中,保持着它一如既往的神秘氣質。

只是今天注定是個不尋常的日子。

穿過重重瘴氣與結界,粉牆黛瓦的莊園一改往日的幽靜,仆人們笑着浮在半空中,在古樸的牌匾上挂起了喜慶的紅綢,往梁柱上挂起了紅燈籠,就連花木間也見縫插針的系上了泛着瑩瑩光芒的玉石。

山巅的清邱小院中,謝千言起身披上外袍,推開窗戶,掃了眼腳下逐漸添上紅妝的偌大山莊。

身為成婚慶典的主角,謝千言心中卻并沒有任何喜意,反而感到了淡淡的悵然。

恰在此時,兩只小小的紙鶴朝他飛來,一只落到他的窗臺上化作了散發着新鮮墨香氣息的信箋,另一只則眼巴巴地把他盯着。

不用看都知道,又是謝鸩——不對,是慕容铮寫來的。

謝千言漫不經心地拆開信封,果不其然,裏面寫得又是千篇一律的內容。

半頁紙在例行交代浩然門最近的動向,剩下的一頁半,則都是在寫他最近修煉又進步多少、又收集到了那家裁衣店的新款、或者又學會了什麽新菜之類沒營養的廢話,到了最後一段,還不忘再次裝模作樣地詢問任務什麽結束,他何時能回到自己身邊。

縱使慕容铮的言辭無比真切,謝千言也沒有将這些話放在心上。在他看來,慕容铮好不容易回到了他親生父母的身邊,不僅終于尋到了最适合他的功法,修為突飛猛進,還一舉坐穩了正道至尊浩然門少主的位置,生活過得不要太滋潤。

之所以還锲而不舍地給自己寫信,多半是由于受了他的恩情,不好意思徹底跟他斷了聯系,又不願回衍秀山莊這魔道地盤找他,便靠書信來做做面子工作。

謝千言随手将手裏的信箋化作灰燼,在窗邊撣了撣手指,低頭卻見另一只紙鶴還坐在桌子上盯着他不放。

“你是來做什麽的?”謝千言挑眉問它。

紙鶴聞言就地一躺,鋪開成一張白淨的信紙。

謝千言一怔,頗有些詫異地打量了它一會兒,衆多猜測在腦海中劃過,最終指向唯一的一個答案——他那蠢徒兒這是在請他回信?

十年間,他收信收了可能有上千封吧,回信當然也是有的,嗯……大概零零星星地回了有幾十份吧,畢竟碰上中秋除夕生辰這些日子時,不回信好像也太生硬了點。

只是今天這是鬧哪出?還非要回信了?他倒不是對謝鸩毫無感情,畢竟也曾養育了他足足十二年。但自從那年他冷不丁被浩然門掌門夫婦找上門來,苦苦哀求把兒子還給他們後,他就再也不能直視謝鸩了。

威名堂堂的天衍魔尊——翻閱無數魔道典籍、傾注無數魔修資源、嘔心瀝血教育了十餘年還修為低得可怕的大徒弟,搞半天竟然是傳說中千年難得一見的天生道體?終将成為正道領袖的天命之人?!

簡直操蛋到了極點!堪稱他人生中最大的敗筆——要是傳出去了能讓所有魔道中人嘲笑他一輩子!

幸好浩然門那對夫婦也想讓謝鸩的這段過去就此埋葬,來找他時就做好了周詳的計劃。

當時的謝鸩還非常聽他的話,說是唯命是從也不為過,他便給了謝鸩一個假任務,讓他利用掌門之子的身份潛入浩氣門去尋一本罕見的陣法圖冊,并表示那本圖冊他極為想要,一定要替他找到。

他對陣法的癡迷衆所周知,謝鸩便信以為真,回到浩氣門中接受了少主的身份,并設法替他去找那本——莫須有的圖冊。

之後的事情就很順理成章了,謝鸩一直沒有找到圖冊,便一直留在了浩然門中,修為蹭蹭上漲,聲望也一天天累積,現在已是正道萬人仰慕的慕容公子了。

謝千言嘆了口氣,執筆回信。好吧,這蠢徒兒大概是真的有點思念他了?

寥寥回了幾句問候,末了,謝千言想了想,還是寫道:吾與紅雪今日成婚,事宜一切順利,勿念。

寫完過後,謝千言便将信紙重新疊作紙鶴,放飛出去。

時間很快到了傍晚,謝千言寬衣解帶,換上了紋樣精致吉祥的華麗紅袍。

桌上的銅鏡中映出男人修長高挑的身形,他有着一張英俊中帶着幾分豔麗的臉孔,狹長的眉眼微微上挑,瞳孔深處泛着點妖異的光澤,竟像只勾人心魄的狐貍。

這是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謝千言迎着月光穿過水池上曲折的棧道,來到了燈火通明的議事廳外。

此時廳中已擠滿了賓客,天衍魔尊的布陣技術堪稱當世之最,盼着與他合作的魔道門派不計其數,哪怕今日才倉促收到請帖,也紛紛派人趕來赴宴。

謝千言總共收了兩個徒弟,今日的新娘便是他的小徒弟謝紅雪。

“師父!”笑容明媚的女子遠遠就看見了謝千言,拎着裙擺小跑過來接他。

謝千言輕聲笑問道:“跑過來做什麽?傳影陣布置好了嗎?”

謝紅雪走到他身旁笑眯眯地挽住他,并用蓋頭遮住了自己的臉孔:“布置好啦,保證爺爺看得清清楚楚~”

提到自己的養父謝山,謝千言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悲傷。攜着謝紅雪步入大堂,正中本應屬于自己父母的位置上空無一人,只有“父親”的位置上拓印好了一個繁複的傳影陣。

那是他前幾天收到謝家遞來的遺書後,親自設計的陣法,保證能将婚宴的現場纖毫畢現的傳送出去。他不知道謝山的魂魄是否已步入輪回,只但願他還停留在人間的墓前。

司儀清咳了一聲,殿中瞬間安靜了下來,他用洪亮的嗓門揚聲道:“新人已到,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謝千言與謝紅雪雙雙朝着“謝山”跪倒。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雖說是為了完成恩人遺願,但儀式還是做了全套,目送謝紅雪往新房走去後,謝千言回身招呼完賓客,方在一片恭喜聲中關閉了傳影陣,擡步去赴他的“洞房花燭夜”。

不知何時,東天的明月被重重雲層遮住了身形,夜色中只剩大紅的燈籠照亮一方方黑暗,微風拂過,建築與草木的陰影不安地搖曳着。

謝千言剛離開議事殿,便嗅到了風中傳來的淡淡血腥味。

他神色一變,心中湧起了難以言說的不祥之感,眨眼挪移到新房之外。

踹開房門,只見布置得喜氣洋洋的新房中已是一片狼藉,燭火盡數熄滅,黯淡紅光中,只見桌椅書櫃雜亂傾倒,木頭碎屑混着鮮紅的血跡遍布整個房間。

“謝鸩?!”一眼認出了喜床前正躬身狠刺着什麽的青年背影,謝千言不可置信地怒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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