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第 12 章
【今晚我要去辦公室幫老董整理資料，你待會就先走吧】
上晚自習的時候嚴予書給江亦傳紙條，江亦覺得有點稀奇，學生會主席怎麽也學會了上課搞小動作。
有時候如果下了晚自習有空餘時間，部分男生還會跑到球場上打幾分鐘的籃球，劉辰逸今晚就是像這樣想的，他約了俞翔宇和錢齊，江亦沒興趣，他就只能自己先回宿舍。
他自己又在教室裏把剩下物理題做完，等收拾好書包出教室的時候教學樓基本上已經沒人了，江亦突發奇想，他聽說教學樓後面的小路上經常能遇到小貓，只是平常人多的時候會自己藏起來。
今天人少應該能遇到。
于是江亦調轉腳步，往教學樓後面的小路走去，路上他還不停地翻找書包，想看看有沒有什麽是能喂給小貓吃的。
“今天的數學題我還有點沒聽懂，你回去還能再給我講講嗎？”
“行。”
江亦剛走到拐角，原本安靜的小路卻傳來人交談的聲音，江亦收回自己剛邁出去的步子，躲在拐角處，偷偷地露出一個頭。
說話的是嚴予書和喻宇。
嚴予書今晚不是整理資料去了嗎？怎麽會和喻宇走在一起？
有情況！
江亦從書包裏拿出一根棒棒糖塞到嘴裏，一副偷摸着牆角準備吃瓜的表情。
“我還能問你個事嗎？”
喻宇站在嚴予書旁邊，兩人挨的并不遠，剛好擦肩，喻宇說要問個事，但等了半天也沒見他開口，嚴予書只能問：“想問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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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隔得不遠，江亦能清楚地聽到兩人的談話，喻宇問嚴予書：“你是不是同性戀啊？”
嚴予書有點意外，但他沒反駁，點了點頭。
江亦把嘴裏的棒棒糖換了一邊，這瓜也沒那麽有意思嘛，這件事他已經知道了。
“那……如果我說……我對你有好感，不是朋友之間的，是戀人的那種喜歡，你會怎麽想？”
喻宇問這個問題顯然是下了很大的勇氣，他話說得磕磕巴巴，緊握着書包帶子的那只手也不停地在冒汗，若不是小路上的燈光暗淡，現在肯定能看見他發紅的臉。
喲，被表白了？
聽到關鍵地方，江亦的耳朵又豎起來了，他的嘴角揚起一個弧度，本來是想表達幸災樂禍，但翹起的嘴角卻顯得特別僵硬，甚至有點發抖。
你在緊張什麽啊江亦？
他的餘光瞟着嚴予書，他能聽見自己正在怦怦跳的心髒，他現在很期待嚴予書的回答，至于回答是什麽？江亦想了一下，他發現自己內心深處是希望嚴予書拒絕的。
過了一會，他聽見嚴予書說：“謝謝，但是我有喜歡的人了。”
他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但又莫名出現些許失落。
自己作為嚴予書的好哥們，嚴予書有自己喜歡的人他不是應該替他高興嗎？
但為什麽感覺心裏……難受得很。
這句回答像是在喻宇的意料之中，他扯着嘴角笑笑：“我知道，我看出來了，是江亦吧，你對他很好。”
江亦的腦子宕空了一瞬，明明距離不遠，但這幾個字卻怎麽也聽不明白，像是進入了某種夢境，周圍的一切都變得不那麽真實。
但在聽見嚴予書回答的那一瞬間，身邊的一切都像是定住了，只有嚴予書的聲音，明明他說的很輕，但又像是洪水般灌入江亦的耳膜，沖垮所有思緒。
“對，我喜歡江亦。”
江亦拽緊書包帶子轉身跑了，他最後沒有走那條小路，他繞了一大圈，從樓梯，跑過食堂，越過操場，這樣他才會覺得自己滿臉的通紅是因為跑動而不是心動。
回到宿舍，劉辰逸看見江亦滿臉的通紅都吓了一跳，問他是不是發燒了，江亦說不是，他只是去夜跑。
劉辰逸有點不信，畢竟他們這幾個剛打籃球回來的人臉都沒江亦紅，但他問了幾遍江亦都敷衍他，最後江亦大概是嫌他煩了，拿上衣服就把自己關進了浴室。
江亦在淋浴間待了快二十分鐘，出來的時候剛好撞見嚴予書回宿舍，宿舍的浴室就在門口，江亦幾乎是剛出浴室就看見，他的頭發還沒來得及擦幹，正往下滴着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浴室太悶，江亦的臉還是紅撲撲的，眼睛因為進了水而泛着些許紅血絲。
兩人對視了一眼，都紛紛愣在門口，剛好此時宿舍熄燈，江亦順勢把眼神移開，裝做若無其事地回到自己位置。
他現在才發現，原來真的有目光是熾熱的，那是藏不住的心思。
江亦的腦子有點亂，特別是在嚴予書回來之後，他發現他整個人都開始變得拘謹，原本回到宿舍就四仰八叉躺着的他，現在居然規規矩矩地坐在椅子上，連二郎腿都不翹了。
劉辰逸看了他半天，還是忍不住提醒：“老亦，你……書拿反了。”
江亦終于回過神來，把拿反的書轉正，他還裝做若無其事：“宿舍裏太熱了，我去陽臺背會書。”
江亦胡亂地從桌子上抓了一本英語課本，起身走到陽臺關上門。
劉辰逸狐疑道：“老亦這是怎麽了？從宿舍回來就不正常。”
“你們今晚不是一起回來的嗎？路上沒發生什麽事？”喻宇問。
劉辰逸擺擺手：“沒有沒有，我們打球去了，老亦不去，結果回來得比我們還晚，整個臉紅的跟個蘋果似的，問他幹嘛去了，他說夜跑。”劉辰逸嘁笑一聲，“哪個正常人大晚上不睡覺繞着學校跑啊，我覺得八成是失戀了。”
原本就壓抑的氣氛讓劉辰逸一句話就搞得徹底安靜下去，喻宇也沒再說話，拿起書裝做看題，期間他的餘光掃過嚴予書幾次，嚴予書表面上很正常，但是……他的筆已經很久沒有落下了，一直懸在半空，不知道是在思考還是在猶豫。
從那之後，江亦就像栽到題海裏似的，每天擡頭閉眼都是刷題，老師布置的題做完了，江亦就自己買題，嚴予書也能感受到，江亦一直在避免和他接觸。
以前如果惹江亦生氣，江亦還會十分幼稚地朝他比個中指，或者耍賴說要吃零食，但現在不會了，江亦只會簡單地哦一聲，然後不管嚴予書，繼續做自己的事。
放學之後江亦也會故意拖延時間，他想讓嚴予書變得沒耐心然後自己走了，可嚴予書沒有，不管江亦拖延多久，他都會等在門口，直到江亦出來後兩人一起去食堂。
劉辰逸最近發現江亦都老實了不少，上課居然不玩手機，也不會去找班長問題，每天回到宿舍就跑到陽臺上，說是去看書，但陽臺上的燈都幾年沒換了，能看得清字才怪。
每次聽見他們開玩笑江亦也會笑，只是讓人覺得笑的牽強，像是心裏藏着很多事。
劉辰逸忍不住上去提醒了一句：“老亦，這個周末你生日啊，剛好學校放假，要不要出去玩？”
江亦拒絕：“不用，這個周有事。”
說完江亦繼續低頭看題，只是字裏行間，他的眼神開始變得失焦，恍惚間，他居然有點期待生日當天還能見到嚴予書，想到這裏，江亦偷偷地瞟了眼旁邊，嚴予書最近事很多，下課很少能見到人。
他心裏升起些許失落，嚴予書沒聽見有關他生日的事，那生日當天應該是見不到了。
江亦有點煩躁自己現在的狀态，他一邊疏遠嚴予書，卻又期待着想和他靠近，每次放學他拖沓的時候，他總是會從窗子裏偷偷看站在外面的嚴予書，如果嚴予書發現了，他就收回視線，如果沒發現，他就能出神地看很久。
宿舍陽臺的燈的确很暗，江亦也只是借着看書的幌子去外面吹風，因為如果坐在宿舍裏的話，他會控制不住地去偷看嚴予書，有時候視線熾熱，很容易就能被感受到。
江亦不能想象如果和嚴予書對視一眼會怎麽樣，畢竟眼睛藏不住事，那他就白躲這麽久了。
放假只要有時間江亦就會跑出去當家教，生日當天也不例外，顧淩勸不住他，只能讓他早點回來，好給他過個生日，江亦應下，背上書包出了門。
家教其實早早地就結束了，只是江亦繞了遠路回家，天邊的火燒雲逐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顆顆挂在天際的繁星，今天天氣好，沒有一點雲遮擋，能清晰地看見整個天空。
小城市的夜生活格外熱鬧，街邊逐漸擺起了小攤，有人騎着自行車匆匆略過，也有人踱步在街邊，像是等着某個人的出現。
等江亦走到南林巷的時候已經快八點，路邊不知道怎麽的出現個石子，江亦無聊地踢了一路，剛到巷口，一只貍花貓就跳出來，它的視線被滾動的石子吸引住，它從江亦的腳下把石子解救下來，自己又緊接着不停地扒拉。
江亦把視線從小貓身上移開，像是有吸引似的擡眼看向巷口，那一瞬間就像是呼吸凝滞，周圍的一切變得虛浮，但他能清楚地看到嚴予書站在巷口，手上拎着一盒蛋糕，正靜靜地看着他。
“好心疼這個石頭，居然被你一路踢過來。”嚴予書打趣道。
江亦緊張的不知道怎麽回答，胡亂說：“他自己跑到我腳下的。”
嚴予書笑笑，但沒多久他的眼神就淡下來，他問江亦：“那天晚上我和喻宇的對話你聽到了對嗎？”
“你怎麽知道的？”
“我猜的，從你的行為反常開始我就猜到了。”嚴予書說，“我能問……你為什麽躲着我嗎？”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裏忐忑，他一開始猜的是江亦反感同性戀，但他還是想嘗試一下，只不過中間蒙了層窗戶紙，捅破就好了。
嚴予書咽了咽口水，他能感受到自己緊繃的身體，但他還是咬唇，一鼓作氣：“我能知道原因嗎？”
江亦靜了一會，說：“我還沒想好……”
“想好什麽？”
嚴予書說着，往前走了一步，江亦站的理他不遠，這一步過去，兩人之間的距離變得更近了。
見江亦不出聲，他又問：“你在想什麽？”
“距你偷聽到現在……已經快一個星期了。”
“你還沒想好嗎？”
“江亦，我喜歡你，你要不要答應。”
嚴予書每說一句話就往前走一步，最後一句話幾乎是揍到江亦耳邊說的。
江亦被嚴予書逼到牆邊，兩人挨地極近，呼吸打在臉上，江亦感覺自己整個人都熱了，他不敢去看嚴予書的眼睛，就像世界停擺，周圍變得安靜無聲，他只聽得到嚴予書的呼吸聲和自己的心跳。
他是真的傻，喜歡全都藏在眼裏，越是喜歡就越不敢靠近，但只要看向你，眼裏就只有那個人了。
“我能親你嗎江亦……”
嚴予書以前沒對人表過白，江亦是第一個。
他腳步發沉，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辦了，江亦一直低着頭，看不出是什麽表情。
嚴予書垂下眼，想了想江亦最近江亦對他的态度……應該是不喜歡吧。
他咬着嘴唇，感覺是自己太冒犯了，往後退了一步，等到他退第二步的時候，他的手被江亦拉住了。
“可以。”
江亦湊近，勾住嚴予書的脖頸，在他的嘴唇上親了一下。
“你別退了……嚴予書。”
“我喜歡你。”
嚴予書一笑，把江亦摟在懷裏，逐漸加深那個吻。
不遠處的燈光照過來，江亦看見了嚴予書有點發紅的眼眶。
如果剛才自己拒絕了他，那他是不是會哭……
那天剛滿十八，他喜歡上了一個人，開始變得小心翼翼。
巷口昏黃的燈光印着兩個緊挨的身影，晚風吹過，少年的心事躁動，并着草叢裏躲藏的螢火蟲，悄悄露了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