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家
第3章 家
張景澤愣在了原地,總覺得陳望洲剛剛的話有些怪,但又說不出怪在什麽地方。
他再擡頭,看見陳望洲靠在車旁,夜風卷起他的衣角。
陳望洲微低着頭,用手擋着風把煙點着了。他喉結滾動,深吸了一口,擡眸看見不知天高地厚的張景澤還在看着自己。
陳望洲叼着煙,右手食指和中指貼在一起,散漫地在自己的太陽穴處點了兩下。
一個簡單的打招呼的動作,似提醒他動動腦子,又像是一種漫不經心的危脅與示威。
張景澤不太懂這個動作具體是什麽含義,垂眸,又想起了今天策劃已久的表白被程落拒絕了,胸口有些悶。
陳望洲看着他默默移開視線,才拉開車門坐到副駕駛。
他前一秒還是滿臉不正經的樣子,下一秒就沖着程落露出一個笑。
“走吧,回家。”
他一手夾着煙,一手把安全帶系上,然後還簡單調了下座椅,人仰着頭,覓到了一個很舒服的姿勢。
程落攥着方向盤的手微微用力,“你住哪?”
“家。”陳望洲看了她一眼,一副你明明了然于心的表情。可見她沒動,他只好給自己一個臺階下,補充說,“景苑。”
程落聽見這兩個字,輕抿了下唇,把頭扭回來,發動引擎。
兩人誰都沒有再說話,任由外面的景色從車窗劃過。
北城的夜,璀璨的霓虹燈是一道靓麗的風景,順着車窗透進來,交織成一道虛幻的夢。
陳望洲其實不太喜歡這種緘默,以前兩人相處的時候就沒這麽沉默過。
雖說程落是個文靜的姑娘,可和他在一起總有說不盡的話。
那時候,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她都能滔滔不絕地和他說個不停,而他居然也不覺得無聊,津津有味地聽她說完,然後給這件事一個極為毒舌的評價。
他覺得他這一晚上又喝酒又抽煙,還缺覺,所以腦子有些不好使,才會想起以前那些事。
估計她都将那點屁事忘光了,一個沒心沒肺的小白眼狼。
遲鈍的酥疼感将他裹挾,他煩躁地在座位上動來動去,最後擡手把音樂打開。
程落看了他一眼,果然,不出意料,下一秒他又開始毒舌地挑三揀四。
“落兒,你這歌單還是兩年前那一套?”他擡手劃了兩下,挑着眉看她。
程落的歌單沒怎麽變,還是當初他們一起聽過的。
程落輕“嗯”了聲,“我念舊。”
她明明只是随口回答他上一個問題,可“念舊”這兩個字落在他的耳朵裏就變質了。
他細細地思索這兩個字,又偏過頭看着她的側臉,瞬間自我攻略了。
其實她也不是全把他忘在了腦後,剎那間,他覺得柳暗花明又一村,心情不錯,跟着音樂哼起了小曲。
也許是有了音樂聲,原本冷清的氣氛緩和了一些。
“你為什麽不回家住?”程落打破沉默。
他們都知道,這個“家”是陳宅。
“還沒告訴他們我回來了。”
言外之意,他回來見的第一個人就是她。
程落裝做聽不懂他的引申義,“那你快告訴奶奶一聲,奶奶很想你,經常念叨你。”
“嗯。”
程落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把這話聽進去。
-
程落輕車熟路地把車開到了景苑,她擡手把音樂關掉,“到了。”
陳望洲睜開眼,坦蕩地邀請她:“上去坐坐啊。”
程落笑了下,“不用了,我一會兒就回家睡覺了。”
陳望洲習慣性地要擡手看表,才想起把表扔在了酒吧,他特意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還早呢,才不到十點,你什麽時候這麽早睡過覺?”
“還是說我們這麽久不見,你背着我偷偷調整成了老年人作息?十點睡六點起?”
陳望洲犀利的目光對上她澄澈的雙眸,微啓薄唇,“還是說你在心虛什麽,不敢上去坐坐?”
他緊緊盯着她,果然下一秒,她敗下陣來,立刻避開了他的眼神。
“走吧,我給你帶了禮物,順便拿回去,省得我過兩天再給你送過去。”
程落覺得她現在順手把禮物拿回去為上策,若是等他親自送,指不定又鬧出什麽幺蛾子。
就這樣,她跟着他上了樓。
這條路她走過無數次,從來沒覺得這麽難熬過。
終于,電梯停在了“33”層。
陳望洲自在地先踏出一步,她舒了口氣,跟在她身後。
打開門,目光所及之處放了兩個皮箱,明顯還沒來得及收拾。
這地方兩年沒人住過了,室內都積了灰塵,程落輕輕掩住鼻子。
“你沒找阿姨先過來收拾一下嗎?”
“忘了。”
程落擡眼,只見他把風衣脫下裏随意挂上,然後就一顆一顆把襯衫的紐扣解開。
鎖骨,腹肌,一點一點袒露在她面前,毫不避諱。
下一秒,他随手把襯衫一脫,團在一起,扔在了垃圾桶裏。
“你能不能好好穿衣服?”她咬牙切齒地說,把頭偏到一邊,耳根有些泛紅。
“怕什麽,又不是沒見過?”
眼看着她瞳孔皺縮,臉上流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他立刻找補着說:“你十六那年,我教你游泳的時候,你怎麽不說讓我好好穿衣服,再在泳衣外面套上一層?”
“我那時候小。”
陳望洲點點頭,也無意和她争執什麽,踱步走到衣帽間,翻出來一件黑色的印花襯衫套上,邊系扣邊走出來。
他扯着領子低頭嗅了嗅衣服,嫌棄地說:“太久沒穿,有股灰塵味。”
程落腹诽:何止是衣服,整個屋子都有一股灰塵味。她剛剛手在門口的壁櫥上碰了下,還染上了一層灰。
“我的東西呢?你趕緊給我。”她有些不耐煩。
陳望洲擡擡下巴,“禮物就在行李箱裏,對,黑色的那個。你自己翻,是一條項鏈。“
程落拉着行李箱走到他面前,“吧嗒”一聲把行李箱踢倒。
她是看出來了,他哪裏是要她上來拿禮物,明明是存心拿她取樂子,哪有人送禮物讓人自己找。
陳望洲看着發飙的姑娘,見好就收,她這一晚上忍的已經夠多的了。
他彎腰蹲下來,把行李箱打開,從表面拿出一個禮盒,打開禮盒,裏面是一個精致的紅色絲絨盒子。
他擡手把盒子舉到她面前,“又以為我騙你呢?”
“喏,打開看看,是不是我在故意騙你?”
程落接過盒子,拆開,裏面是一條鑽石項鏈,四葉草,滿鑽,在燈光下閃着細碎的光。
這麽多年,他從來沒在禮物上虧待過她。他每次送她禮物,都是專挑貴的。
程落指腹摸了摸項鏈上面的鑽,把盒子合上,“謝謝三哥。”
陳望洲此刻間倒是拿出了一個哥哥該有的樣子,“和我客氣什麽?喜歡下次再給你帶更好的。”
程落輕點了下頭,突然,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程落看見備注,猶疑了一下。
陳望洲垂眸,張景澤,他輕哼一聲,挺好的,看來他是沒懂他說那些話是什麽意思。
“哦?這不是剛剛那小子嗎?這麽晚還給你打電話呢?”
程落瞟了他一眼,默默走到窗前,“有事嗎?”
“落落,你到家了嗎?”
“嗯。”她面不改色地撒謊。
“到了就好。”張景澤小心翼翼地問,“那你現在在幹什麽?”
程落瞄了陳望洲一眼,柔聲說:“現在不是在和你打電話嗎?你有什麽事,說吧。”
“就是也沒什麽事,我想問問你,你今晚上是不是生氣了?就是,因為我的表白。因為下車的時候你哥哥和我說你不喜歡我這樣的,我想想也對,你好像确實不太喜歡這種表白方式……”
程落打斷他,“他還和你說什麽?”
“誰?”
“我哥。”
“沒說別的,你哥他人挺好的,還說要賠我一身衣服。這衣服又沒多少錢,我怎麽……”
“行了,沒什麽事就先挂了吧。”
話罷,程落就把電話掐了,留張景澤一人站在宿舍的陽臺上發懵。
他不知道自己又那句話惹程落不爽了。
可其實,惹她不爽的另有其人。
程落站在收拾行李箱的男人面前,一層陰影将他覆蓋住,“你到底瞎說了什麽?”
陳望洲不慌不忙地把衣服一件一件地拿出來扔在沙發上,“沒說什麽,就是簡單提點他一下,他不适合你。”
“我的事情,不用你來管。”
陳望洲站起來,往沙發上一仰,“落兒,你還是我妹妹。”
“你也知道我是你妹妹。”她攥緊拳頭,“我也只是你的妹妹,所以請你的手不要伸的太長,也要按照我們約定好的,不該說的話別說。”
“哥哥替妹妹操心一下身邊的男追求者,落兒,我不覺得我的行為有什麽錯?你涉世未深,人也單純,有時候看人不是那麽透徹。”
“那我也不用你來管。”程落急切地要去掩飾什麽。
“為什麽不用我來管?落兒,你在心虛什麽?”陳望洲站起來,步步逼近,逼得她手撐在沙發,下一秒人立刻陷進了柔軟的沙發上,像是擱淺的魚,進退維谷。
男人還在緊逼,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她甚至都能感覺到他滾燙的呼吸,目光所及之處是他滾動的喉結和懸在外面的項鏈墜。
她的心跳加速,指尖泛白,卷翹的睫毛顫動着。
她想罵他一通,可罵不出口,就連嘴唇翕動都用了很大的力氣。
“三哥。”最後,她這樣叫他,帶着央求和提醒,企圖喚醒他的良知,也打破這該死的暧昧氛圍。
下一秒,他手伸到她身後,拿起搭在沙發背上的衣服,然後男人的呼吸驟然遠離。
陳望洲盯着手上的衣服,“怕什麽,答應你的事我不會說出去的。”
他摸了摸她的頭發,帶着兄長一般的關懷,“但是落兒,那小子真不适合你,家裏是把你當公主養的,公主是要找王子的,嗯?”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