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堆雪樓前停下一架馬車,綠衣頭戴帷帽從車上下來。她進了堆雪樓,徑自上二樓。樓上雅間,魏喬等在裏面。

雅間十分幹淨雅致,布設桌椅圍屏,屋裏點着香,清淡的香味彌漫在整個屋子裏。

綠衣進了屋,魏喬忙站起來,拱手問好,“姑娘好。”

綠衣還禮,“魏大人好。”

他們兩個明明是未婚夫妻,瞧着卻客氣得緊。

魏喬請綠衣坐下,桌上已上了幾樣湯飯點心,綠衣只端起茶抿了一口,道:“永嘉公主前日進宮,見到了我兄長。”

魏喬問道:“你我成婚那日,宋公公可能到場?”

綠衣搖頭,“我才知道,兄長是沒有牙牌的,陛下從始至終都沒想過讓他出宮。”

魏喬揣着手,沉吟片刻,“按說,江西案已經過去三年了,朝中許多新人甚至都不知道他,宋公公顯露與人前也不是什麽大事。”

“陛下的心思誰看得準,”帷帽下,綠衣眉目冷凝,“未見有哪位權宦三年不得出宮的。”

魏喬觑了眼綠衣,道:“依照公主所說,宋公公在宮裏想必是不會吃苦的,陛下愛重,他的地位十分特殊。”

“我只怕陛下會把他藏在宮裏一輩子,”綠衣道:“這和幽禁終身有什麽區別。”

魏喬不言語了。綠衣擡眼看着魏喬,冷淡道:“魏大人,你莫要忘了,你如今的官職是怎麽來的。”

魏喬是靠着宋檀上位的,最開始就被打為宋檀一黨,宋檀出事的時候,魏喬也入獄待過一陣。但是他到現在還能再波詭雲谲的朝堂上站住腳,未必沒有當年宋檀的蔭庇。

雖則靠着太監上位并不好聽,不過魏喬并不在意那些。這也是為什麽,綠衣找他幫忙救宋檀的時候,魏喬欣然同意。他覺得依照皇帝目前的狀态,找個保命符總是沒錯。

Advertisement

“綠衣姑娘,如今你與宋公公還未見過面,做事不宜操之過急。”魏喬勸道:“待你我成婚之後,命婦自然要進宮謝恩,到時候自然有機會見宋公公。”

綠衣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同意。

她冷眼看着魏喬,“魏大人,我很信任你,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魏喬連忙站起來,深深拱手道:“一定,一定。”

宮裏在預備重陽宴會的事宜,酒醋面局新出的菊花酒香味撲鼻,宋檀要了一壺,一邊畫花樣子一邊小酌。

小年進來送東西的時候瞧見,笑道:“頭一回見喝酒不佐菜,而在這裏動筆的。”

宋檀笑道:“可惜我沒有詩才,不然做兩首詩才應景。”

他擱下筆,把花樣子整理了,便去看小年送來的東西。

小年從庫房裏翻出來兩匣子寶石,兩斛珍珠,一些上好的碧玺瑪瑙綠松石。

“另有些杭綢,花漳絨,提花絹,妝花緞子,織錦緞子各二十匹,已經預備好了,只等送出去。”小年把單子拿給宋檀看,宋檀拎着酒壺坐在羅漢床上,對過單子後叫先收起來,與其他的東西預備好一起送出去給綠衣。

落蘇怕宋檀只喝酒容易醉,便送來了幾樣下酒菜,鮮蛤、糟鵝、茭白和辣藕,藕片甜脆,辣辣的,十分爽口。

銀作局的掌事公公這會兒過來,宋檀要請他坐,他卻不敢近前,宋檀便叫小年搬了個圓凳給他坐了。

“我有一個妹妹,快要出嫁了,想為她打幾樣首飾添妝。”宋檀指了指桌上的寶石碧玺,“東西我已經準備好了,這裏有些花樣子,你們撿能做出來的做。”

掌事公公接過花樣子細細看了看,道:“都不難。”

宋檀點頭,叫小年拿二百兩銀子和一百兩金子,“要緊的是打兩對純金寶石簪子和兩對金手钏,足金足重的,盡管用料。”

宋檀叫小年拿銀子給掌事公公,“另有二百兩銀子是工錢,勞煩公公快着些。”

掌事公公不敢要這二百兩,忙起身推辭。

宋檀捏着酒杯,慢悠悠道:“你不要推辭,這畢竟是我的私事,該給的工錢要給。”

他擺一擺手,掌事公公便不敢說什麽了,着人把宋檀給的東西記錄成冊,起身行禮告辭。

菊花酒已經見了底,宋檀也有微醺之意,他打了個哈欠,洗漱淨面後去裏間午睡。

太極殿後殿頃刻便安靜了下來,屋裏走動的,院外灑掃的,連屋檐下的鳥雀都沒有聲音了。

宣睢回來,在殿外站住腳,道:“他在睡?”

小年回道:“公公吃了些酒,過後便覺得困了,剛睡下。”

宋檀覺輕,一點點動靜都容易驚醒,宣睢沒再往裏面去,回禦書房了。

宋檀一覺睡到傍晚,這一下午都昏昏睡了過去,他睜開眼時窗外已經薄暮,宋檀窩在床上,懶洋洋不想動彈。

深秋黃昏,天色昏暗,落葉嘩啦嘩啦都是風吹過的聲音。秋天難免惹出蕭索之意,宋檀半阖着眼發呆,面頰忽然被人極輕地蹭了一下。

他睜開眼,宣睢坐在床邊。

“在想什麽?”宣睢用帶着繭子的指節蹭了蹭宋檀的面頰,因為睡得久,他的面頰發紅,微微有些燙。

“我在想,”宋檀懶懶道:“今天吃過的辣藕不錯,晚上要再來一份。”

宣睢輕笑一聲,把宋檀拽起來。宋檀坐起來,倚着宣睢的肩頭,仍然懶得動彈,他睡一下午,睡得骨頭都酥了。

宣睢對他這個樣子是很滿意的,一下一下撫摸他烏黑的長發,道:“你喜歡吃辣的,正好尚膳監新來了幾個蜀中的廚子,做的菜鮮香麻辣味道很足。我只怕你貪嘴,吃多了肚子痛。”

“我曉得,”宋檀打了個哈欠,“我不是小孩子了。”

宣睢笑起來,捏了捏宋檀的耳朵,與他說些閑話。宋檀有時候應,有時候不應。他不應的時候宣睢就去扯宋檀的頭發,叫他吃疼。

宋檀伸手去抓宣睢作怪的手,要把自己的頭發解救出來。

宣睢任他擺弄,忽然問道:“你妹妹成婚,你想去看看嗎?”

宋檀倚着宣睢的肩膀,低頭與宣睢的手指較量,道:“出門就要生事,不去了吧,況且成婚這種事情,亂糟糟的,不是很喜歡。”

宣睢沒說話,松開宋檀的幾縷頭發,捏了捏他的手指,道:“起來吧,去用飯了。”

隔了幾日銀作局就把做好的東西都送了來,那時是晚上,宣睢和宋檀在下棋,宋檀已經要輸了,見銀作局的掌事公公來,他馬上把棋子掃亂,下來看東西。

銀作局不敢糊弄宋檀,送過去的金子都打成了足重的首飾,除了金簪金臂钏,還打了一整套銀鎏金的頭面,光華璀璨,富麗堂皇。

“真是巧奪天工。”宋檀拿起一只顫珠蝴蝶簪,上頭的蝴蝶翅膀顫顫欲飛,栩栩如生。

他回頭拿給宣睢看,宣睢看一看,點點頭,又扔回托盤上。

銀作局掌事公公很激動,能得陛下一句贊賞,可不僅是面上有光的事。

宣睢卻挑了一只明珠耳铛拿在手裏看,明珠光華細膩,輕輕一晃,搖搖曳曳。

宋檀問道:“這耳環怎麽?”

宣睢搖頭,“沒怎麽。”

宋檀看了看他,沒說什麽,吩咐小年把東西收整入庫。

晚夕就寝之前,宋檀沐浴過後坐在熏籠旁,等着小年和落蘇擦幹他的頭發。

屋外寒冷,室內卻十分溫暖,熏籠裏加了蘇合香,宋檀聞了一會兒就聞不出來味道,在那裏小狗一樣嗅來嗅去。

宣睢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宋檀身後,對着鏡子攏了攏他垂在身前的頭發。

他手裏拿着那只明珠耳铛,放在宋檀耳朵邊比了比。

“好看嗎?”宣睢問。

宋檀一面笑,一面皺起眉,“怪模怪樣的。”

宣睢碾了碾宋檀的耳垂,微一用力,銀針便刺穿了耳朵。

宋檀閉了閉眼,眉頭幾不可查地皺了一下,沒有躲,也沒叫疼。

明珠耳铛挂在了宋檀耳朵上,随着他的動作搖曳着,顧盼生姿。

宣睢收回手,指尖有一點鮮血,一點點殷紅的血,帶着點隐晦的情色之意,十分能滿足人的欲望。

宣睢從身後将宋檀抱緊,望着鏡子裏搖搖晃晃的明珠,喟嘆一聲,“真漂亮。”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