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躊躇

躊躇

連着幾天,李嘉年都在琢磨一件事,向一個女生告白,能不能套公式計算具體進度?

比如,依據喜歡一個人所需的時間,推算出告白還需要等待的時間。

從認識她到發覺自己喜歡她,好像就用了一周……不到?

那告白的話,是不是還需要一周,最遲兩周?

她會不會接受他的告白?應該會吧?認識不到一周都可以說晚安了,說明他應該稍微有點不一樣?

談戀愛的人那麽多?我談一下怎麽了?我又不是要求天長地久,只是想試試和林彥景談個戀愛……

可惜李嘉年既沒有學霸附身,也不是情場高手,就這麽一件事,琢磨來琢磨去也沒有個利落的結果。

但不利落也得有結果,李嘉年思來想去,最終得出一個沒有意義的結論:

談戀愛可能是一件沒法推算過程結果的事,是一道數學大題,要麽不做得零分,做不好大概率也要得零分,翻答案還有可能是“略”。

之後的幾天,李嘉年都沒有再遇見林彥景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天氣越來越冷,他原本以為那點喜歡是因為新鮮才濃烈,時間長了就會平息下去,可是心裏的雀躍卻不減反增。

周一到周五,林彥景沒手機,互聯網的神奇力量就馬上失效,李嘉年也沒什麽合适的理由去七班找人,就算真去找了,也不知道說什麽才不顯得突兀。

說到底,他甚至沒想好到底要不要告白,只是想先見到她。

她應該在學習吧,那麽愛學習的人,和我完全不一樣,會喜歡我這樣的人嗎?

想着想着,他又開始糾結自己算是什麽樣的人——要是我自己都看不上我自己,林彥景怎麽會喜歡我

李嘉年翻來覆去地想,心裏懸着,沒有着落。

一天晚上,宿舍都熄燈了,他在床上輾轉反側,睡不着,最後憋不住,披着外套拿起手機,輕手輕腳地出了門。

走到一樓中央,李嘉年一屁股坐在花壇上,夜晚的寒氣隔着褲子往上鑽,他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我現在是挺沒腦子的。”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大半夜的在發瘋,但還是點開通訊錄開始撥號。

響鈴九次、呼叫三次,李嘉年看着通話界面紅色的未接提示,覺得自己真是沒良心,大半夜的還要打攪老人睡覺。

又撥了一次,這回只響了幾聲,對面就接起來了。

“阿爺,是我。”

他聽見外公咳了好幾下,對話裏還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估計是衣服和被子的摩擦聲。

對面答道:“嘉嘉,遇上什麽事,怎麽這時候打電話?”

“沒什麽,阿爺,就有個事想不明白,想問問你。”

那邊傳來咕嚕咕嚕的喝水聲,李嘉年這會兒真有點過意不去,老人本來就睡不安穩,好不容易睡了,他還打攪。

“呵呵,這麽大人了,心事還憋不到天亮?直接說吧。”

“額,我好想喜歡上一個女生了,可以談戀愛嗎?”

手機裏傳來水杯落在桌子上的悶響,然後對面沉默。

李成林把李嘉年養到這麽大,從沒聽過外孫傾訴過這樣的是,也沒想過他會有這樣的煩惱。

但他也給不出什麽好建議,小男生情窦初開,想什麽做什麽都是憑感覺,他能做的,就是大概強調一些與理智相關的事情。

“這種事為什麽問我?算了,你也沒有其他人可以問了。這麽說吧,你早戀我不攔你,但是不要犯渾耍賴,也不要圖一時新鮮就去撩撥小姑娘。人家樂意,你就老老實實談一談,不要攪亂彼此生活;人家不樂意,你就坦坦蕩蕩認了,不要死纏爛打,沒意思。還有啊,不過人接樂意不樂意跟你談戀愛,你都不能在心理上、尤其是身體上冒犯人家。”

李成森嘴上說得足夠克制含蓄,就希望他外孫聽得明白、記到心裏。

“你這說的也太遠了,我沒想這麽多,就是覺得喜歡,可以在一起試試,而且身邊的人談戀愛的也不少。”

“你要是抱着這樣的心态,那我看你還是算了,過家家的話,不如抱着你手機打游戲吧。”

“啊,不是——你這都說到哪了?也不是過家家,但我琢磨早戀呢,總不能要和想結婚大事一樣瞻前顧後的吧?”

“随你便,站風裏多吹一會兒吧,自己想清楚,我怎麽想已經說了,睡覺了,別再打。”

叮——電話被挂斷。

李嘉年又沒找到答案、又打擾了外公睡覺,最重要的是還沒讨到什麽好方法,自覺沒趣,一頭霧水地回宿舍。

他重新躺下,才想起,自己忘了問阿爺,在他眼裏,自己算是個什麽樣的人,會被別人看上嗎?

遲鈍和糾結每天都在李嘉年四周盤旋,他猜測,可能是自己不好好學習,又不做其他事情,過于無聊,過于無憂無慮,所以才揪着這一件事前後搖擺。一句話,純屬閑的。

于是,李嘉年過了幾天規規矩矩的學生生活,跟着作息走,塞滿自己的每一天。每天早上都老老實實參加跑操,下午也會和班上那幾個男生去打籃球,晚上就去五樓樓梯間玩游戲。

但是不能停,一停下來,李嘉年又開始糾結。

秋意漸深,學校裏的桂花香已經一天天淡去。

時間證明李嘉年着實遲鈍,在外表現的嚣張,只是憑借外力架起來的空架子,和他本人的性格品質關系不大。

然而,事實又證明,關鍵時刻,這個人的心裏還是能點燃勇氣的,只是需要加一把火。

這把大火,還是得由林彥景點燃。

這天,下午的課結束後,荊澤中學高中部的學生們照例去操場集合跑步。

正式跑操前的預告音樂已經接近尾聲,但七班的站位遲遲空着。

下午最後一節是數學課,數學老師陳雨生又拖堂,直到正式跑操的鈴聲響起,他才催着整個班級去操場外列好隊,并叮囑他們跟在最後一個班級後面跑,別攪亂秩序。

高中部将近六十個班級,七班的同學集體站在那,引來陣陣側目,幾乎每個班級的學生跑過這個位置都要看一眼,像是在看誤入鬧市的猴群。

賀新陽拿着班牌站在最前面,林彥景站在他後面,表情不太好看。

陳老師拖堂全看心情,她無所謂了,只是擔心等下時間不夠,其他班都跑完一圈了他們才能跟着跑,等跑完兩圈,又要吃飯洗澡二選一了。

跑道上的班級依此過去,林彥景邊看邊出神。

說不清是具體哪個時刻,以什麽心情,她又看到了李嘉年的臉。

李嘉年也看到了她。

他在高三十七班的隊伍最後面,放慢了速度,漸漸地與十八班的距離越來越近。

十八班最前面那位舉班牌的同學跟他說了句什麽,他才把視線從七班這邊收回來,又加快了速度,跑出了林彥景的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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